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月影惊魂 ...
-
兰舟之上。
一人始终背着身不见容貌,一声不吭,只管撑篙。
一人白衣飘飘,默然不语。
一人玄衣猎猎,缄口不言。
一时间,只闻水流簌簌、鸟鸣声声。
“潇弋。”风临转头,在一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微妙的感觉。又闻对方一声轻叹,甘醇如酒的声音响起:“把你的人撤了吧。”
醉人的嗓音却让风临心头一沉,竟然无法出声。
云隐拍拍风临僵硬的肩头:“潇弋,我知道你这是在护我。不过,你可知另一拨人是什么来头?”
风临心知肚明这另一拨指的是什么。至于来头,这帮人行踪诡秘、武功奇高、训练有素、从不落单,竟连千晓也查不出他们的身份。风临顿觉赧然,影子原是暗中护卫,当然也有点查探的意思在里面,本不欲让身边人知晓。现在被揭穿不说,就连情报都没有全部掌握,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从未有过。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风临感觉脸上一热,忙背过身去。
一向清冷的上将军脸红了,这可是平生难见的奇景。
云隐眉眼带笑,薄唇靠近那红红的耳朵轻吐:“赤麾之下,皆我王土;烈焰焚处,谁与争雄!”
随着那唇瓣开合,暖暖的气流钻进耳朵,痒痒的,酥酥的,可那些字句却让风临的心倏的揪紧。那分明是当年赤雁文王争天下时的豪言壮语,而其中更是隐含文王名讳——赤烈!
那拨神秘人物竟然是王上派去的?!
风临顾不得脸上正烧着,转过身来以眼神向云隐确认。
云隐含笑点头:“若是让他发现你派来的人,他会作何感想?”
影子无论武功还是行动,比王城禁军也不逊色,若入了上位之人的眼,只怕要与“谋逆”之类的字眼挂钩。
风临会意,肃然正色道:“多谢提醒。”
“要说感谢的应是我才对。”云隐注视着风临,神色诚恳:“潇弋为我做了这许多事,子凉铭感五内。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让我来为潇弋做几件事吧。”
一席话说的风临脸上更热,又急转过身,闷闷回了句:“我什么都没帮上,子凉莫要再提此事,也不需回报什么。”
云隐对着风临的后脑摇了摇头,声音缓慢而又坚定:“子凉说到做到。”
潇弋,这个回礼一定很合你心意。视线描画着那坚毅挺拔的背影,云隐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
看着那一向沉稳的玄色身影逃也似的跃上画舫,云隐勾唇一笑。
小舟渐行渐远。
“你做的那些事,是为了他?”撑篙人半转过头,那侧脸,美到妖异。
“是,也不是。”白衣少年答,那双眸,暗沉深邃。
疏竹凝视那负手而立的白衣身影,心中怅然:前一刻还以为了解他,下一刻便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云隐啊,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疏竹撑着竹篙,思绪飘到了五日前的一个晚上。
那夜,无月无星,云隐早早歇下了。
疏竹正要入梦,些微的响动让他骤然惊醒,忙仔细查看屋内动静。
屋内并无外人,云隐翻了个身,呼吸均匀。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一点。
淡淡的血腥味。普通人或许闻不到,作为顶级杀手的疏竹怎会错漏。
疏竹心中一凉,莫不是有人偷袭伤了云隐?!当下点亮烛火,飞身至云隐床头。
云隐尤自睡得香甜。疏竹着急,扶起云隐上下检查了几遍,确定并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云隐揉揉眼睛,模糊道了句:“疏竹,别闹,快去睡吧!”便又倒下酣睡。
血腥味确实还在,而且越靠近云隐越是明显,这简直就像是当时自己杀人之后怎么洗也难以洗净的味道。
疏竹想到这里,便嘲笑自己神经过敏了。云隐这样的人,怎会跟杀手相同?
然而,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在寻不到答案之前,会不断生根发芽长大。
第二日,疏竹便留了神,整夜未眠。但,一切如常,什么也没发生。
第三日,第四日,也是如此。
直到昨日,丑时已至,疏竹再也强撑不住,刚想闭眼浅眠,便听到屋内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亏得多年养成的良好夜视,疏竹看见云隐床上一道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心脏骤然一紧,然后越跳越快,等了片刻,疏竹才走向云隐的卧床,挨着仔细敲打一遍,寻到某处,用上内力一按,床板中间的木板翻开,向下看去漆黑一片,疏竹纵身跳下,坠落约两丈深,脚便着了地。低了头,沿着狭窄的通道行了约一刻钟,到了尽头,提气一跃,攀上洞口两边的土,借力飞出。再回头看,出口竟然是个废弃的茅缸。
仔细辨别空气中的味道,那独特的香气去向了何处?
疏竹偷偷在云隐中衣上洒了汨罗香,这味道只有嗅觉极其灵敏的杀手能够辨别出。从前是疏竹追踪目标的利器,现在竟然用在了云隐身上。
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香气,疏竹全力追赶。不知不觉,竟入了一处高墙大院,走一段路,便能看到歪歪斜斜躺着的人,俱是昏厥。看打扮多是江湖人士,也有护院衣着的。
香气越来越浓,兵刃相接之声也依稀可闻。疏竹飞身跃上大树,隐在枝叶繁茂处。俯瞰环视,很快便发现一身黑衣,黑巾覆面的身影翻飞,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闷声倒地。不远处一华服男子手握长剑,全身颤抖。黑衣男子靠近,拽住华服男子的衣襟将他举至半空,沉着嗓子道:“你私占良田百顷数载,从不缴纳税赋。我家主子欲收归国用,到时朝上有人一提,你便附和让地。若有不从,便如此剑!”说完,两指夹住剑身一折,长剑应声而断。把吓得瘫软的华服男子随意一丢,黑衣人飞上屋顶转眼便融入夜色。
疏竹全力施出幻影,足不点地,一定要在那人之前赶回三醒居!
从后窗潜入屋内,再一声不响的在角落掩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疏竹如是想着。
月移而出,清辉洒满一室。那坐在桌旁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攥着人皮面具,正扭头看着自己的少年也清晰的跃入眼帘,疏竹惊的后退一步,心脏狂跳不止。他刚刚就坐在这里,自己竟然一丝气息也觉察不到!
云隐慢慢转着杯沿,声音如上好的丝帛:“疏竹好兴致,夜半赏月归来,有何感想?”
不知该如何回答,疏竹沉默。
“连气息都是乱的,赶到很远的地方赏月么?你呀,不必这么急着回来,我又不会责怪你。”云隐的声音染上了笑意。疏竹却是越听心越沉。
屋子里除了令人窒息的静默,就是云隐一人的声音:“要是你看到了难得的美景,不想回来了,我也不会怪你。”
“不,我没有。。。”疏竹急急开口,却无以为继。没有什么?没有跟踪他,没有看到他的另一面,没有想离开?
“不早了,睡吧。”疏竹听到那人浅浅的叹息后丢下这么一句,似无比疲倦,同时那人皮面具在他手中化为粉末,随手一扬,洒了一地。
“我不会离开!”疏竹紧紧攥着拳头,脱口而出。他害怕,怕晚了一步,便永远失去立在这个男人身后的资格。
“那是你的自由。”云隐没有回身,“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脑子思考,用你的心决定。”
什么都不解释,让我凭自己的本事去寻找答案吗?疏竹终于松了口气,心口涌上一阵喜悦。
“呃,”云隐似想起了什么,“熏香这种事交给丫头们做就好了,老实说,你选的那个味道我闻不惯。”
疏竹对着云隐的背咬咬牙,这个狡猾的家伙,什么都瞒不过他吗?汨罗香,不能再用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