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之途》月莲城

57、第圩五回 前世今生

　　遥青这次伤，连脑都伤了。在琉珀在荒原上抱起她时她便力竭陷入了昏迷，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昏睡着。
　　当意识终于有些清醒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山丘的家中，躺在自己的床上。琉珀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桌上，拧干毛布，走过来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薄被，给她擦身。
　　啊，她躺在被子中的身体没有穿衣服。她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身体，却完全使不出力气，浑身像撕裂一样痛。她想叫他的名字，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注意到了：“怎么了遥青，今天醒的时间比较长，饿了吗？”
　　说起饿，好像失去的身体还没有长回来，大概胃也没有长好吧，完全感觉不到饥饿——实际上除了痛什么也感觉不到。说起来，她这样都还活着，自己那自愈能力的潜力未免太惊人了，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抬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温暖的魔力传过来，抚慰了痛楚。原来这就是“吃饭”。如果不是琉珀每天这样“喂”她，吊住她的命，估计她早就死了吧。
　　她思维不清地考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之后的每日，她的思绪都比前一日更清晰一点，大概是受损的脑在慢慢痊愈的关系。等到可以发出魔识的程度，她对琉珀发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个魔识：“琉珀，不用每日替我擦身照顾我了，放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之前脑袋昏沉时，感觉不到他每日精心的照顾，也就不难受。可是如今能正常地思考时，她开始感觉钻心的羞耻。她这副半人半骨的模样连她自己都可以想象有多恐怖，更别提随着肢体的修复，身上脏污不堪，还开始有了生理性的排泄。而这些事情她根本无法自理，全是他在处理。这种无助感和羞耻感，打从出生起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让一向强大而骄傲的遥青，真觉得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在这种时候，不管多艰难，她也宁可一个人待着。

　　收到她魔识的琉珀，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温柔抚摸她新长出来的短短的头发：“你需要我。”
　　上一次，她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在他再三拒绝之下，她命令他不许进屋。那时已发誓臣服的他，不得不扔下她一个人，在屋外看她一个人寂寞地忍受着新长肉的剧烈痛苦，倔强地用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下床走动。
　　在那时勉强自己的她落下了病根，新长出的半身，只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罢了，远不如之前强韧，碰上梅雨天，还会剧痛难忍。
　　这一次，他可不打算再做她的臣子，不必听她任性的命令。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在她身边，好好地看护她直到完全康复。

　　遥青软硬兼施想让他改变主意，他左耳进右耳出，一脸看着小情人撒娇一般的宠溺神情，看起来很可恶。遥青有些气闷起来，责怪道：如果换做是你，定也不想让我看到软弱和难堪的样子。否则之前，你为什么一个人承担着血火百歌的痛苦，不肯让我知道？
　　琉珀说：“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愣了愣，片刻后她回了魔识：对不起。那时我口不择言地责怪你，因为我以为你变了，已经失去了和我在一起奋战的斗志，我担心你会留下我一个人与我分道。那日我追上你时，就想对你道歉，之后发生了很多事耽搁了，拖到今日才说，很抱歉。

　　琉珀垂下眼帘：“遥青，如果我对你下跪，正式发誓臣服，你是不是会更加安心？”
　　她的神情有些惊讶。再三打量他，她沉默不语。
　　“直说无妨。”
　　她回以魔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并不想见到你对我下跪。
　　“你不想我成为你霸业的忠诚助力吗？”
　　她回答：我们的约定是一起登上顶峰，而不是你推我一个人上顶点。纵然世人眼中我们是主公与将军，是君臣，但你和别人不同，我希望私下我们是平等的。我从未想过要折辱你，让你违背本性屈下你骄傲的双膝。就算我们推翻了玄肇，得了天下，我希望我们还像如今一样。

　　上一辈子，他曾经无数次地后悔过那时一时意气用事，对她发下称臣的誓言。把她推上魔尊之位后，他与她有了君臣礼节所限制的深深的隔阂。以君臣相称之后的日子，她很快也习惯了唤他爱卿，习惯了没完没了的虚礼寒暄，习惯了每天在一起心却无法再靠近。她变得高贵，变得深沉，变得像一个心怀苍生却无人有资格触及的孤高王者，只是偶尔，他见到她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寂寞。那时的他就想问一问，他们两个，是不是误解了一些什么，是不是错过了一些什么。
　　果然如此。她这样紧紧地抓着他依恋他，并不是因为他是能助她的臣，是因为，他是无论何时都能相伴左右的琉珀。为什么不早点问问她的真正心意？曾经那些年他们两人的煎熬，现在想来，都有些心酸到好笑起来。

　　“我很高兴。”
　　看着他的笑颜，遥青也微微露出了一些笑意，不过马上她就板起脸来，继续刚才的交涉：你真的不用在床边照顾，我马上就能恢复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觉得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余地。”他笑颜妖娆，略带坏心，“如果你打算勉强自己草草修复身体强行起床，我会用术法把你绑在床上，把你新长出来的空壳身体再破坏掉。我现在是元魔了，血火百歌也已经被我完全吞没，当前魔力充沛，身体舒畅，状态绝佳，你以伤重之躯能对付我吗？”
　　她恼了：你居然趁势欺我！
　　“欺你又如何？不服气的话，好好养精蓄锐再谋扳回一城吧。”

　　之后，他用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实际行动让她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在几次反抗无果后，她被他逼得又在床上静养了四个月。
　　到了两个月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基本上完全长好了。她问琉珀要了个金属磨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的头发眉毛全在烈火中焚尽了，现在顶着个毛发稀疏的奇怪发型，重新长出来的左眼还一片血红，完全没有瞳孔。手指脚趾也也没有指甲。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只看了一眼，她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就算对容貌不是特别看重，但遥青作为一个女子，也讨厌自己看起来像个怪物一样。

　　“你成天看我这样，不觉得有点不适吗？”她忍不住问琉珀。
　　“这不算什么。你更可怕的样子我也见过。”
　　她以为他说的是她刚烧成半人半骨时的可怕模样，不由有些黯然。
　　他一本正经地说：“比如身上长满巨型触手。”
　　她立刻反驳：“胡说，我什么时候变成那样过？”
　　“我开玩笑的，怎么会变成那样？”他笑了，“再说就算变成那样，我也不会觉得你变丑，还是如此动人。”
　　尽管心里在想这怎么可能，她还是微妙地有些愉快起来。

　　三个月时，她的肢体已经完全恢复如初，眼睛指甲和眉毛都长好了，头发也重新变得茂盛。她终于被允许自己进食，去上厕所和洗澡，晴天时还被允许到屋子外头晒一个时辰太阳。
　　第一天出来放风时，遥青觉得自己像被埋在地下很多年一样，浑身上下都发霉了。作为一个勤于修炼的战士，她这辈子还没有躺那么久没有动过，不由心情万分舒畅。她绕着屋子转一圈，打算看看田里是不是荒芜了——她很希望已经长满草了，那么她就可以借口他疏于管理，让她有点事做。

　　田被打理得比想象中好一些，虽然有些东西好像已经被种死拔走了，田比记忆中空旷一些，但至少没有杂草。
　　看到她有些失望，他在一边笑得开心极了：“放心吧，暂时没有需要你劳作的工作。”
　　做饭？说起来，突破成元魔后的琉珀，不知为何厨艺突飞猛进，以往只会做黑暗料理，如今端来的菜肴每一道都精致可口，甚得她胃的芳心。下厨的事，她似乎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缝补？以前储备了很多新衣，暂时好像也没有什么破衣服要缝补。
　　那么洗衣服呢？这次身体吃亏太甚，长好后还是没有力气，还一直畏冷，没碰多久凉水，就会像尸体一样冷得硬了。

　　变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遥青，找不到能做的事，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被供奉了起来，成天坐在屋前晒太阳，梳梳头，吃吃东西，聊聊天，回去睡觉，打发作为米虫的一天。
　　他包揽了所有家务和外出捕猎的工作，明明忙得一塌糊涂，却开心得一塌糊涂。原本她觉得他大概是对她受伤心生愧疚才如此努力地工作，后来怎么看都觉得他的开心有些恶质的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她的直觉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作为《万魔殇》最终反派boss过尽千帆历经千劫的他，怎么会被弱爆了的赎罪心情困扰。昔日那位高贵强大，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只需接受跪拜的王者，现在像被拔掉了爪牙的小猫一样完全依靠他生活，被调戏被欺负，只能炸毛来表示不满，这剧烈的反差，让上辈子跪于她的脚下M了一生的某S找到了人生的至高乐趣。
　　虽然他也喜欢小怪兽叱咤战场无人能敌的英武，但是如今能随意揉搓，软绵绵的感觉实在太棒了。这上辈子完全不能想象的幸福日子，能持续得再久一些就好了。

　　发现她怕冷之后，他又义不容辞地担任起了暖炉的工作——白天用玉珠给她温着，晚上，更是服务周到地把自己当成人体暖炉送到她被窝。
　　之前强迫她静养是为她身体好，她纵然感觉羞耻想死，还是明白他的苦心，心底某个角落也感谢他陪伴在她左右，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给她安慰。可是如今把自己送过来暖被窝实在是太无理了，根本不是为了她身体好而必须进行的治疗吧？
　　实际上，他分明就是欺她功力未恢复，趁机轻薄她！
　　可恨的是，以往一巴掌能抽飞他，现在一巴掌打在他身上他晃都不晃。还不待他被踢打到床下，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然后第二天，他会特意做点好吃的好喝的来安抚她。说起来，突破成元魔后的琉珀，不仅是厨艺上的变化，对待她的态度也变得微妙的老到成熟，而且比起以往不敢越线伤害她的拘谨和偷偷亲一下的纯情，像放弃了所有顾虑一般，动手动脚的幅度越来越大。再一起睡下去，随时都有贞操危机。
　　可是这么打着，吃好吃的，再打，再吃好吃的，折腾了一个月，遥青的士气已降低到冰点，基本只要他不贴太近随便乱摸，也生不出奋力驱逐他的心情了——当然睡在一起确实很温暖很舒适也是一个原因……

　　这天她入浴后许久都没有出来，他在门外喊了一声不见有反应，担心地推开门去。她侧身躺在浴桶旁的长条木凳上，好像是洗累了，穿衣服时直接睡着了，身上只盖了一件衣服。
　　他对她体力未恢复，容易疲倦的现象已经习惯了。他走过去取下她身上盖的衣服。像是剥开礼物的包装一样，展现在他眼前的曼妙身体上什么都没有穿。虽然不是丰乳肥臀的夸张造型，她的身材却称的上迷人至极，浓纤合度比例完美，双腿修长，尤其是不盈一握的腰肢下，那像粉嫩嫩的桃子一般的小屁股，圆润挺翘，肥白诱人。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并没有醒。他的手更加放肆了一些，她还是没有醒，一副任君宰割的诱人样。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太不符合逻辑，他基本可以确定眼前香艳无比的一幕是在做梦。
　　果然，他被惊醒了过来。

　　时间还是半夜，窗外透入的月色还亮。梦里明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此时身上却一身大汗。感觉到身上某个兄弟又精神得不得了，他无奈地想，今晚又要去洗冷水澡了。
　　他不惊动身边躺着的她想悄悄起身。就在他翻动的瞬间，感觉到热源离去，睡梦中的她下意识地伸过了胳膊揽住了他的胸膛。
　　他朝她看过去。她被月色朦胧的脸庞透着一股宁静的纯美，沉浸在香甜的梦中，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危险。

　　琉珀沉默了片刻，既睡不着身体的热度又没有冷却。
　　“遥青，再不松手，我要袭击你了。”
　　“嗯……”听到他的声音，她星眸半启，有些茫然地朝他看过来，“怎么了？”

　　有的时候，意志力的崩溃似乎只需要一个诱因，也许是她未睡醒时软糯的声音，也许是她略有些敞开的衣襟中散发出的似有若无的幽香。
　　他将手伸入了她的睡衣之下，只一挑，衣服就松开了。他的手抓着梦中那令他血脉喷张的美妙小屁股，一用力，就将她玲珑的身躯贴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肌肤是新长出来的，仿佛婴儿一般细嫩光滑。最近好吃好喝地养着，胖了不少，摸起来柔滑得吸手，触感绝妙。

　　她被他完全弄醒了，推了他一把：“别乱摸。”
　　她的抗拒软绵绵的，因为这种事并不是头一次发生，平时只要训斥几句打两下，他就会放弃了。
　　她还没有意识到，今晚不太一样。身边男人的眼神燃烧着已无法熄灭的火焰，亮得危险。
　　一个翻身，他就压到了她身上，寻觅到她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遥青的眼睛瞪得溜圆，瞬间睡意顿失，吓炸了毛。这是在做什么，等，为什么把舌头也伸过来了！
　　她用没被他压着的手使劲拍他，不断挣扎。她的衣服本来就被他解开了，前襟大敞。他也穿得单薄，被她挤来挤去，衣服也基本上开了。两人的肌肤大片贴在一起，她感觉到他的肌肤炽热，蒙着一层薄汗。他身上男子的阳刚味道扑鼻而来，让她心跳如鼓，慌了手脚。

　　被他纠缠不休，口不能言的她只得用魔识警告他住手。
　　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他们都因为有些窒息而大口喘气。
　　他声音低沉：“别害怕，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也只属于你一个人。”

　　她的左胸被他的大掌覆盖，她紧张得口干舌燥。她已快24岁了，跟少女时代的自己相比，多少已经可以看淡对男欢女爱的强烈洁癖和憎恶。甚至她心底也认同，如果此生能够克服孩童时代的心理阴影，与某人结成真正的伴侣，那么对象除了深深爱着她，也被她爱着的琉珀之外其他人都不可能。
　　这些日子以来，他连她最污脏不堪的样子都见过了。度过了这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感觉，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抗拒这个人。

　　可还是有点害怕，总觉得今夜过后，她也许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琉珀……”她抵住他的胸膛，“我不想成为另一个缥罗。”
　　“你绝不会。”他肯定地说，“你会成为魔尊，推翻玄肇昏庸的统治，带领魔界走上强盛之路，成为传说中的伟大王者。你也会成为整个魔界最幸福的女子，和我一起，永不分离。”

　　她良久地看着他的双眼。终于，她抗拒他的手慢慢放下。
　　她并不是被他说服，也不是因为她的意志已被他长久以来的坚持而击溃。一切都是因为，她决定相信他，相信这个与她携手八年，生死与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