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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圩二回 鲜血之吻 ...

  •   离开冰原之后,两人进入了有昼夜变化的荒凉石窟地带。这里栖息的大都是体型很小的百割,虽没有冰原上的强力,却数量惊人,常以几十万为单位行动,无孔不入,不分昼夜地成群潜入两人密闭住的休憩之处。
      两人又恢复了每天只能零碎睡半个时辰甚至是几分钟的日子。
      在日日战斗不已的恐怖地狱中,琉珀的修为本就被逼得在短期内突飞猛进,至今已升为神魔后期。得到了灭紫的功法秘籍后,他的修炼更是如有神助,在进入石窟后的一个月间,已有突破为真魔的迹象。

      魔人修炼到将要突破的紧要时候,身体会自发地进入危急状态,有的时候要战胜自己的□□,有的时候要战胜自己的心灵。只有战胜自己,才能进入下一层。琉珀修炼的是攻击力极高的火术,估计是太过霸道刚硬的关系,几乎每次升级,都会放出无法控制的大火摧毁周围的一切,也险些把自己烧死。所以他每次突破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闭关,以免波及旁人。
      如今在这危机四伏的石窟,哪来的安全闭关之地。回冰原是个更好的选择,但如今再回头恐怕还没赶到就会突破。两人不由都对眼前的状况心焦不已。

      那天夜里遥青和琉珀睡在一个没什么裂缝的石洞中,还用石头堵住了洞口,过了个难得清静的夜晚。半夜遥青突然惊醒,把悄悄溜入洞中的老鼠型百割斩杀。
      无时无刻都保持着魔识戒备,比遥青更加警觉的琉珀却没有醒来,睡得死死的。遥青唤了一声见没有反应,走过去伸手推了一下,顿时被烫得缩回来,皮肤却还是有点焦了。

      糟了,琉珀已经开始突破了!为了不危及就在同一个洞中休息的她,他硬是把暴走的火焰全聚集在身体四周,身体俨然成了一个高温火炉。
      遥青放出了魔识,发现洞外已有万余老鼠百割聚集在一起。此时已逃跑无望,只能坚守琉珀到底,直到他成功突破。
      遥青推开石块跑出洞穴,又将洞穴堵上。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在外头聚集的百割已有七八万,大的如同小牛,小的如同甲虫。四周的岩壁被覆盖得严严实实,仿佛一片蠕动着的黑色海洋。

      遥青的背后张开了剑阵,第一波攻击,在令人作呕的海洋中掀起一片血色的浪涛。
      闻到血腥味的百割们兴奋起来,在令人恐怖的嘶叫声中,它们如同海啸一般向遥青扑来。

      遥青在洞前,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绝对不允许任何敌人通过的最后防线。战斗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这些老鼠百割行动敏捷,爪牙锋利,性子贪婪,仿佛无穷无尽的地狱军团,无论如何都杀不尽,也杀不退。到了第四天的凌晨,老鼠百割的数目已降至万余,并不再增长,看来已没有更多的后援,可此时遥青也早已将身上备着的水粮都消耗殆尽。她坐倒在高高的百割尸体山下咬着之前活捉的老鼠百割的咽喉补充水分。这百割的血液带毒性,从入口开始就一路将口腔和食道烧出泡来,像重拳一般让胃纠成一团,可遥青别无选择。
      就算只剩下万余了,可只要不到百只就能将她啃成骨架。她必须战斗到底。如果她倒下的话,谁来守护琉珀?
      咬了十几只百割吸干血,遥青作呕后擦净嘴角的残血。意识因为毒素的侵蚀而有些模糊,她闭上了眼睛,渐渐觉得几天没有休息过的脑袋比已经连汗水都无法产生的身体更加炙热。
      在恍惚之中,她想,琉珀还躺在原来的地方丝毫没有动过,他现在怎么样了?

      感觉到疼痛的瞬间,她就地一滚,从原地跃起。几百只狡猾的百割从尸体山下挖了个地洞钻过来,先头部队中的一只,差点咬断了她的小指。
      她甩了甩晕眩的头,可看出去的景物还是有数个叠影。她的自愈天赋在慢慢修复毒素对身体的伤害,只要再过十分钟,不,五分钟的话,她就能缓过来了。
      可是在与百割的战场上,怎么能允许半秒钟的迟疑。几百只百割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展开第一波进攻,遥青根本没法看清,只能完全靠本能与毅力挥动手上的剑气应战。此用尽全力的一击,将大部分来袭的百割捅了个透心凉。落下的百割尸体为原本就已经铺满尸体与血迹的地面再增滑腻,遥青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摇晃了几下几乎站不稳。几只落网的百割如闪电一般再度弹起,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狠狠咬去了遥青小腿上的一大块肉。

      遥青顿时单腿跪倒在地。趁着这一瞬间的巨大破绽,四周的百割一拥而上。不过短短一瞬间的事,遥青的身上就咬满了百割。
      遥青将它们全部刺死,从生死关头跃开的时候,她的肢体已残缺不全,伤重的地方露着骨骼。因为此时消耗已巨,自愈也已不如平时来的快,她血流不止,单手支地,无法站立。

      数十只百割抢食她的肉与血,暂时没有攻过来,给她保命的一丝喘息。只是更多百割已从尸体山上,尸体山下打洞过来。
      四面楚歌的遥青按兵不动,将全身的魔力都用在自愈之上。快一点,再快一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此时异变突生,围在她肉块旁进食的百割中,有几只体型较小的已经开始抽搐打滚,不消片刻就没有了声息。
      遥青炙热发昏的脑中,闪电般劈过一个清楚的念头:莫非她带有自愈魔力的血肉,对那些百割体内的毒血有抑制作用,对它们来说也是毒?

      想到这里,她看到了一线生机。既然已经没有继续守住的力气,那么不如带着琉珀竭力逃跑,纵然可能会被部分百割追上,咬去几口,死的也会是它们。她拖着才恢复了五六成的身体冲回坚守的洞中,回到了琉珀的身边。
      琉珀的战斗也才惨烈非常,情况并没有比破破烂烂的她好多少。他浑身已烧得焦黑萎缩,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弱起伏,和一具焦尸也已经没有区别。
      她将他抱起。顿时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从她身前传来,不知是他的,还是她被他烫伤造成的。她抱着这滚烫如烙铁的身躯,打破了山洞的洞顶,在百割涌入洞中攻占洞窟的前一瞬,跃到了洞外。

      她开始抱着琉珀向前方逃亡。后头,百割们紧追不舍。如她所料那样,并不是所有百割都追的上她,但是追上她的百割,对她造成的伤,远不是只咬几口。
      她最终伤重摔倒之时,将怀中的琉珀摔了出去。不幸的是,他滚落的方向,是崖边。她竭力爬起身,朝他伸出手。就在那时,她的大腿被百割狠狠咬断,她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一般,摔在了地上。
      琉珀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那一瞬间,她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了残破的吼叫声。

      自从到了百割深渊,命如浮尘。为了不被怪物吃下去,不得不吃下怪物们。作为一个人的尊严不如食物和水,作为战士的勇敢敌不过与死亡共枕的恐惧,久而久之,连自己是魔还是怪物,连自己到底活着还是已经死了,都已经有点分不清楚了。
      这是一场没有头的噩梦,足够摧毁人的所有意志,让心灵变得疯狂扭曲。毁灭,毁灭吧,每日听着风如此歌唱,为什么还可以不住地怀抱着希望前行?
      是因为有他在啊。一次次地,他的火焰焚尽了可以夺走她生命的怪物,为她指明逃出死地的方向,在最冰冷的风中给她温暖,用热情的话语让她重拾笑容。
      有我在。别担心。我们的运气一向很好。一定能出去。遥青,遥青,遥青……

      他曾说,有些事当他陪着她一起做,分担的伤总是比一个人逞强所受的少。是的,没错。正是因为他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顶住百割深渊的利齿,她才没有被这片地狱吞没。他就像黑暗最深处最后的光芒,让她心里确定,就算是死,他们也一定不会绝望,这光芒有多重要,一定,比食物和水更重要。
      纵然她不善表达感情,至今也没有对他说过任何能够表达心意的话,可是在她心里,他已是最重要的存在。这不简单是喜欢,是依恋,是相濡以沫的感情,而是更加更加炙热的感情,不能失去他,付出任何代价,也绝不能失去他。

      百割们退到后方,咬碎了她的下肢与肚子,拖出了她的内脏。她无暇顾及。失去了下半身,不能再走,就用双手继续向他掉落的方向爬过去。右手被咬断了,还有左手。左手被咬断了,还有肩头。
      她爬行的路上,掉落着一行几百只百割被毒死的扭曲尸体。咬在她身上的百割越来越少,最终,咬住她喉咙的最后的那只百割,也被她甩在了身后,成为了尸体。

      她爬到了崖边,向下张望。山崖并不深,才三四米高,他摔落在一片松软的土上,虽然气若游丝,身旁却不再有热浪扭曲空气的现象。
      他挺过来了,他成功突破了,他能继续活下去。
      她那双自七岁后从来没有落下过眼泪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她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摔下去。她爬到了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犹豫地,她将自己的双唇贴上了他的嘴唇,将咬断舌头流下的鲜血,喂入了他的口中。
      只要他能活下去,她能做任何事。无论怎样,都在所不惜。

      那时的她一心被要守护他不让他死的执念控制,她并没有想到当琉珀平安醒来,见到一团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她,会经历怎样的地狱。
      他几乎发了狂。
      这片地狱,不仅把她逼到极限,也已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他一直表现得无惧而坚强,一直都安慰着鼓励着她,无论遭遇怎样的绝境都不说泄气的话。这不是因为他的心灵真的强到非人的地步,而是因为她对他来说,是不管遭遇什么风暴,等天晴就都立刻绽放明媚的青空。他一直坚信着,就算他被吞噬,她也一定能带着两人的信念,勇敢地站起来活下去。
      她对他来说,就是坚不可摧的信仰。只要她存在,他就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

      可若是她不在了呢?
      他没有办法去想象那种事,因为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一定,已经因为发疯而没有办法思考了。

      她的康复,花了足足五日,而他寸步不离。白天,他用衣服、石块做了个简易的拖床,让她躺在上面,拖着她前行。晚上,他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照顾,偶尔睡着,总是立刻被噩梦惊醒。
      当她能下床自己走之时,他已经变得比她还憔悴。

      他对康复的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全怪我太弱了。”
      遥青很意外:“这完全不是你的错,纵然是我,突破时也是凶险万分需要人守护的,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和强弱根本无关。”
      “以后若再发生这种事,不要管我。”
      “这不可能。”
      看着他黯然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努力用柔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事:“若是今日我们之间的情形颠倒,你会舍弃我而走吗?必然是不会的,你一定会守护我到底,哪怕丢了性命。一直以来你都为我考虑,甚至愿意为我而死,你的心意,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也用同样的心情来回报吗?琉珀,我也一样,我也……不想失去你。”
      对他们来说,也许无论谁先走,对被留下来的一方都是极度的残忍。

      琉珀看起来接受了她的劝慰,之后的表现一直没有异常。遥青有些宽慰,她想,他一向是冷静而明智,懂得调节自己的情绪,不会过度苛责自己。
      她错了。越是冷静的人,一旦有了执念,越是容易钻牛角尖。

      两个月后,琉珀的修为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精进,速度甚至超过了以前靠打断自己经脉来修炼的遥青。他对此的解释,是灭紫的修魔之法精妙的缘故。遥青一开始还没有怀疑,但眼见他修为一日千里,精神却越来越疲惫,她不得不怀疑起灭紫的术法书上是不是有什么邪道的修炼方法。但他做得滴水不漏,看灭紫术法时总是背着她,不看的时候把术法装在他的空间中,她也见不着。
      纸包不住火。在四个月后,琉珀病倒了。他身上的经脉被染得通红如同纹身,不能吃喝,发起遏制不住的高烧。两三日后,他病愈,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逼他说出事实真相,否则就不肯继续前行。

      他这才说出真相,原来上次的刺激让琉珀陷入了偏执的状态,觉得是自己太弱了,力量不够,才让遥青如此辛苦。于是他参考灭紫身上的法术书,瞒着遥青,吞下了一只石窟中的小血火百歌。
      血火百歌是一种体型小如雀鸟,但是生命力和攻击力很强的火系攻击百歌。琉珀选择它是因为它和他属性相同。他用魔力强行把它控制在丹田位置,让它成为他体内的烈火熔炉,强行在体内制造出使用火术的状态,逼迫身体每时每刻都在驱动魔力修行。
      但是百歌毕竟不是宠物,无时无刻都想反抗琉珀的控制。在琉珀压制不住的时候,它就会狂性大发,从琉珀身体内部攻击他。这次发烧,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遥青劝说琉珀放弃这危险而痛苦的修行方式,但是琉珀这次怎么也不肯听她的。遥青无奈,也有些悲伤。纵然他们两人已经能算是魔界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但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人,都只是命如浮萍的渺小存在。对这样的他们来说,互相牵挂着彼此,为彼此而牺牲,是救赎,也是无时无刻都背负着的沉重枷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圩二回 鲜血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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