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之途》月莲城

35、第卅四回 兴师问罪

　　绀莲娘子军的到来，轰动了倚宵城。倚宵百姓们可以在相对较短的时间里接受遥青这个女性为魔令，是因为遥青是宛如传说一般的真魔，并不是寻常女子。如今另一位女真魔领来了她麾下由寻常女子们组成的军队，这就有点超出民众的接受范围了。
　　莫非女子当权的时代真要到来了，倚宵会变成一个女尊男卑之地吗？
　　面对民众产生的抵触情绪，遥青的态度很强硬。在全面取回了魔令职权后，她把新造的军营指派给了娘子军，还在倚宵进行了女子征兵，表明自己会力挺绀莲在倚宵发展女子军。

　　绀莲军在倚宵驻扎下的10日后，回归督察位置的林日王，如往常一样给遥青带来了民间对于女子军的各种声音。报告完后，他补充了一件今天偶然遇到的事：“我在酒楼看到七个女子军和十五个本地士兵一起吃饭喝酒，席间不少人调侃其中一对男女正打得火热，给他们灌了不少酒。等饭局结束，有些醉意的他们就在同伴的起哄声中，相拥着上楼进了同一间房间。我吃完饭听完酒楼里的食客聊天，都没有见他们下来。”
　　遥青放在案上的左手动了动，手指轻轻敲了桌面两下。已经跟了遥青那么久早把她情绪表现摸清的林日王，知道她不高兴了。他贴心地说：“关于女子军和本地士兵之间是否真有男女关系，有多少人有关系，我会继续深入调查。”
　　遥青点点头：“下去吧。”

　　等林日王退下，遥青踏着夜色去了绀莲那里。绀莲已经搬到了她隔壁的院子里，这几天把院子按照她的习惯和审美收拾了一番，现在院中放着很多为兽而选的植物、布景等，由灯柱照得明亮如同白昼，尚有许多兽在活动。遥青一踏入院子，就有两只松鼠状的栗色动物不怕生地窜到她的脚边，亲昵地绕着她的脚打转。
　　遥青一路行过，只见硕果累累的不知名水果树下，缩着一团团正在睡觉的白毛长耳妖兽，却有一只在偷吃夜宵，用两只前肢抓着枝头上的果子吃得满脸橙色的果汁；人工挖出来的水池中悠闲游着缩小成鳗鱼大小的青龙，不时有龙虾状的水栖妖兽跃出水面吐出漂浮的水泡；一群弹跳力很好的毛球在假山上蹦跳玩耍；发出漂亮荧光的飞虫在小树林间慢慢飞来飞去，如同闪烁的霓虹灯。
　　察觉到她来访的绀莲，在睡袍外套了一件中衣就出来相迎，满脸惊喜地出现在这一派生机勃勃其乐融融的景色中：“魔令今晚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玩，快进来。”

　　就算之前确实有些生气，被眼前的景色放松了情绪的遥青，心情也没有那么坏了。
　　她被绀莲迎进迎客厅，在桌旁坐了。绀莲让侍女泡了奶茶又弄了配茶的糕点。
　　“这露滴嫩芽泡的清茶，加入万春山上的小金牛产的奶，最适合睡前喝，既保安眠，又能滋养皮肤。”
　　遥青摇头：“还是换一种提神的茶罢。我之后还要回去处理一些公务。”
　　“还是这种茶更适合。无论年岁几何，女人都要精心呵护容颜，不可过度劳累苛责自己的身体，透支美貌的底子。”绀莲柔声劝道，“你尝尝吧。”
　　“女子的美貌不过取悦男子罢了。我自问不需要靠美貌去取悦男子。”

　　绀莲笑着伸出手指，点开了遥青皱着的眉间：“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自己。不管是力量，还是容貌，代表着你的身份、地位、性情、品质，是你展示给别人看的部分，所以无论何时都不能有破绽。懂得劳逸结合，始终把自己维持在一个最美最好的状态，才是强大的女子该有的风度。”
　　遥青拿起了那杯奶茶，啜了一口。奶香浓郁，入口醇香，温暖地抚慰了身体的疲劳，确实是很棒的睡前饮品。

　　喝罢了茶，两人聊了几句家常，遥青切入了正题：“你曾告诉我，你麾下的女子军从不屈服于男子，更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为男子补魔。可是我发现她们与城中士兵来往。你知道这件事吗？”
　　绀莲笑了：“知道。这是我赞成的事。”
　　遥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上敲了敲。

　　林日王重伤那日，绀莲投入了遥青的麾下，她对自己的过往做了长长的一番自白。
　　绀莲出生于苍水大陆三洲国，是一个小渔村魔官之女。其父与母亲在结伴侣期间产生嫌隙，两人结束伴侣关系后，母亲受到了父亲的欺压。母亲性子刚烈，始终不肯服软，于是她与母亲生活在一起吃尽辛苦，甚至为了生计沦为海盗。因祸得福，资质很好的她小小年纪就有了高深修为，驯养了不少凶猛海兽，到了十二岁时，已成为了与男人抢夺地盘的地方一霸。
　　那一年，她劫了一次伪装成客船的商船，在船上邂逅了已经及笄，却离家出走四处游玩的缥罗。

　　缥罗是银岚魔帝的公主，而她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女匪，两人的身份一天一地，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交手的她们，却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叛逆之火。
　　缥罗说，你甘愿一生当个贼子与那些下贱渔民争斗吗？跟我走，我和你一起去做这世上最厉害的女子。
　　缥罗的身边，围绕着现时的魔人无法想象的超级强者们。柏泷元魔为了博缥罗一笑，用一夜之间让冰霜覆盖的银岚国全国开遍只盛开在夏天的花朵。上秋元魔为了缥罗的戏言，以一人之力杀了整个百割巢穴。灭紫元魔花了整整一年，杀百割无数，千挑万选之下选出最合适的内胆给缥罗酿酒，三年才成，于雪天提酒求见缥罗，被她故意挡在门外等了一日，进门又被扔了一脸雪，却仍笑得宠溺。

　　无论最先选择哪位元魔，缥罗都能成为世上最荣耀的女子。绀莲觉得缥罗毫无疑问已经征服了世界。
　　可是缥罗的志向，却不是成为任何元魔的伴侣。她说，借着男人的荣耀而荣耀，最终不过是男子的附庸，被他们咀嚼吐掉之后，就丢掉了尊严，沦为了再没权利拒绝男人的玩物。她愿终生不与任何男子结伴侣，做凌驾于所有男子的强大女子。
　　绀莲因男子们的欺凌而吃了太多苦，本身就对男子们有股仇恨与不服。缥罗的意志在绀莲的心中，浇灌出一朵狂妄之花。

　　绀莲在缥罗的支持下学习知识，与她一起修魔变强，一同守着信念与纯洁。绀莲一直相信两人能坚持到最后，一起成为这魔界最尊贵的女子。
　　缥罗17岁时，她的追求者们逼她出阁。于是聪慧的缥罗给所有追求者出了一道不可能做到的难题——她约所有追求者到了百歌深渊的封印地，告诉他们，如果谁敢陪她一起跳下去，她就和谁结成伴侣。
　　就算是逆天的元魔，也不敢尝试百歌深渊的凶险，结局当然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奉陪。缥罗把所有追求者一番嘲笑，竟然独自跳了百歌深渊。
　　所有人都以为缥罗会死，为魔界失去了这样的奇女子而扼腕叹息。绀莲却抚掌大笑，因为她知道缥罗的天赋是撕裂空间，缥罗一定是在跳的瞬间撕裂空间去了别的地方，绝不会真落到了百割深渊中。

　　果然半天后，缥罗又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但她却身受重伤。她对这次受伤的前因后果守口如瓶，被绀莲逼问也只说是在百割深渊中伤的。因为这次伤，缥罗的修为折损了，还丧失了斗志。在之后的5年，已到出阁年龄的绀莲一边顶着压力不出阁，一边试图劝说缥罗，缥罗却对她避而不见。
　　5年间，灭紫元魔为了缥罗主动挑衅柏泷和上秋元魔，三元魔斗了足足三年，柏泷与上秋最终被灭紫杀死。谁也想不到，后起之秀玄肇捡了灭紫的便宜，趁灭紫元气大伤，把他杀死——至今世人也不知道玄肇与灭紫死斗的经过，也不知灭紫尸骨的下落。
　　时年22岁的缥罗最终与玄肇结了伴侣。

　　虽然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缥罗需要为三位元魔的死给魔界一个交代，可是她的屈服，断了绀莲最后的希望。绝望的绀莲去刺杀这个背约的昔日之友时，缥罗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与她约定，让腹中的孩子代替她来践约。
　　那个孩子就是遥青。
　　彻底失去缥罗这位同行伙伴的这15年来，势单力薄的绀莲尝尽了血泪与屈辱，也被世俗玷污失去了一直坚守着的贞洁。但不管遭遇了多少艰难险阻，不管身上蒙上了多少灰尘，绀莲心中不屈服于男子的信念都没有被磨灭。
　　她借着为军队培养随军女营为名，从各地亲自选来身世悲惨或是有强烈意志的女孩，像当初缥罗对她做的那样，在这些命运坎坷的女孩心中点燃了反叛之火。她们不会被任何男子侵犯，只为了自己的尊严，而像男人一样战斗。
　　这就是，绀莲的一生。

　　听罢这长长的自白，遥青深深地为这份骄傲的信念而折服。绀莲女子军中的将士，无论资质如何，都是这个魔界最值得尊敬，最强大的女性。就算带绀莲军回倚宵会引起百姓反感，遥青也想用最高礼仪迎接她们到城中。
　　谁想到，在绀莲口中如此自爱的队伍，却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出现了光天化日与倚宵士兵寻欢作乐之辈。这怎么能令遥青不失望，不生气，不觉得绀莲是在欺骗自己。

　　面对遥青之怒，绀莲笑着反问：“魔令是不是觉得只要与男子交/欢，就是失去了尊严呢？”
　　“你不也如此认为吗？”
　　“我曾经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我发现，世上除了被男子强迫而承受的交/欢，还有出于双方心底的情意，心甘情愿的灵/肉/交/融。这一生很长，总会喜欢上某个人，进而渴求他，这是不会为任何意志而打消的本能，并不羞耻。我麾下的女兵，要在这个世界得到认同，必须比男子强大，但是她们毕竟还是女子，我不能也不愿她们把自己作为女人的部分完全丢弃，剥夺她们享受恋情的本能。”绀莲笑说，“所以我的士兵，绝不会屈服于不喜欢的男子，被迫敞开身体，但是她们会勇敢地拥抱自己打从心底喜爱的男子，就如同普通的女子一样。我不认为她们这样做是屈服于男子而失去尊严，我认为她们比一味否认男女之事却最终被男女之事玩弄的我和缥罗，都幸福。”

　　“谬论，不过是为放纵寻找的借口。”遥青口气硬邦邦地说，“纵然每个人都会产生对另一个人的倾慕之情，但怎么可以因为肮脏的欲念而玷污高洁的思慕。”
　　绀莲笑得掩嘴：“啊呀啊呀，我的小魔令还是个孩子呢。你可有喜欢的人？”
　　“我已决定终生不结伴侣。”
　　“不结伴侣是一码事，有没有喜欢的人是另一回事。你不曾与某个人心灵相通，觉得和那人有说不完的话，想那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吗？”就比如说眼前的她啊！
　　遥青沉默了一下。
　　“你刚才一定想到谁了。刚才出现在你脑海中的人是谁？”莫非她要收到小遥青的告白了？讨厌，还没有心理准备啊，怎么办啊！

　　看着红光满面，眼放绿光的绀莲，遥青有些困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兴奋：“是琉珀。”
　　琉珀是谁啊，硫磺的亲戚吗？！还是隔壁包子铺里打工的抠脚大汉啊！混蛋，前明明在右之前，为什么遥青会先想到那个看起来毛还没长齐的右将军而不是她这个威武雄壮附加成熟魅力加分的前将军啊！泪奔打滚撞墙！
　　纵然内心狂风暴雨，绀莲脸上还维持着勉强得体的表情，扯出一个有点扭曲的笑容：“魔令，我想了一下，你说的也对。对你这般高洁的女子来说，倾慕之情和情/欲确实是没有关系的。”让那个臭小子在高洁的精神恋爱中憋一辈子吧！

　　“那么你军中的女子——”
　　“世上高洁的女子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女子都是寻常女子，还肩负着生子的使命。若要求她们每个人都像你一般自律，怕是没有女子能坚持跟随你到底，我族也会因为没有孩子出生而灭绝。”绀莲说，“魔令既然要做立于魔界顶点的女人，就不止要用武力征服男子，也要教化女子，并利用男子取悦女子，让她们感到跟随你，既能变强又很幸福。虽然女子式微，但若天下女子都死心塌地地支持你，我族就有半数的人都是支持你的力量。从更长远的角度上来说，你一个人的上位，可以提升全部女子的地位。也许这种影响需要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才能显现出来，但只要你我携手开创先河，我们之后继承意志的女子们，总有一天不会再受我们这般受人轻贱的苦。”

　　遥青认真地琢磨绀莲的建议。半晌后她说：“我不想当被人踩在脚下的寻常女子，所以才着眼于与男子争斗，却没有考虑到我自己的崛起，可以把其他女子也往泥潭上拉一把。”遥青真心实意地说，“我的目光实在太狭隘了。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用我的标准苛求天下女子，应该去理解她们，帮助她们，让她们保有尊严又能与男子获得幸福，以我之力为改变所有女子的未来做出努力。谢谢你，绀莲。与你相比，我还远远不足。”
　　“我不过比你年长了一些罢了。”

　　当夜，遥青兴冲冲地回去写新的计划书，而绀莲则怀着失恋的愤懑辗转反侧睡不着。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去了军营，在校场上等琉珀练兵完毕。琉珀回屋卸去甲，正欲更衣，绀莲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来。
　　衣服脱了一半的琉珀有些诧异地拉起衣襟：“绀莲前将军有什么急事——”

　　管狐从绀莲怀中飞出。琉珀见状立刻驱动宝珠迎击，可惜等级相差太多，一向无往不利的宝珠，一击之下就被管狐拍飞了。
　　琉珀被管狐缠住身体。绀莲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把手往他胸口一贴，摸了一把。
　　她的眉眼之间闪过惊讶之色，很快就收回了手和管狐去。

　　被松开的琉珀挑眉：“你到底何意？”
　　“身材还不错，脸也不坏。”绀莲凑近了他，“想要我吗？我可以和你行一次云雨，不会告诉遥青的。”
　　琉珀震惊了：“前将军，请自重。”

　　绀莲往琉珀的床上一坐，踢掉了脚下的莲花鞋，露出一双性感的美足。她将裙裾从脚踝拉起，慢慢露出了小腿——
　　琉珀已经跳窗跑了，连一眼都没看。
　　“嘁。”
　　在外头望风的红纱跑了进来：“不是吧，面对将军这样的美人，那臭男人居然跑了。”

　　“没办法。未经人事的小雏儿能有多大胆？”
　　红纱吃惊道：“什么，那个总是打扮得很风骚的家伙还是雏吗？”
　　“我也很惊讶。好久没有感觉到那么充沛的元阳了。”绀莲舔了一下嘴唇，“虽然我的初衷只是要这小子被遥青讨厌，不过现在我有点兴趣了。那小子的第一次，一定很美味吧。”
　　红纱为琉珀默哀。

　　她们的将军爱女子，但是会狩猎修为高深的男子——当然不是因为情/欲之类的肤浅理由。将军的天赋是吸取与她交欢的男子的修为。因为这能力太过凶残，与她上过床的男子，基本要掉一个档次的修为。第一个与将军结伴侣的男子，正是因为被从神魔吸成天魔，才与她成为了怨侣。发现这个天赋后，将军每到需要更强力量的困境或是看到好目标或是为了报复，就会冷静而残忍地利用天赋进行狩猎，如今修为能升到真魔中期，有不少是靠着被狩猎男子的贡献。很多听过她恶名的男人，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琉珀要倒大霉了，如果不跑说不定只会损失一点修为，如今不顾将军面子跑了，将军恐怕正打算把他的修为直接吸回婴儿状态。
　　壮士，千万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