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回 琉珀之怒（重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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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青上任当日，率领绿沈派来的仪仗队骑马巡游倚宵古城。
对着这位穿着魔令官袍的女子，老百姓的反应很平静，就像在看一场大戏一样叉着手凑热闹。这个算不得热闹的小城已经被前任魔令得过且过地统治了二十年，也就是一代人的岁数，城中百姓早习惯了位于高位，却远离百姓视线形同摆设的父母官。是女子当魔令还是男子当魔令，其实跟他们的生活没有多大关系，最多增添一点谈资罢了。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一直持续到遥青来到魔令府前的大街上。有许多上了年纪的文人带头候在那里，拎着菜筐拉着横幅，群情激昂地反对美色惑众，女子当政，还有向遥青投掷污物的企图。
遥青停下马来，用宛如可以看到人灵魂深处的清澈眼神望向抓着一颗烂果子几乎要投掷的魔人。那个魔人震了震，愣是无法对她投出手上烂果。
仪仗队奏乐彻底停止下来，被嘈杂骂声包围的遥青淡然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
闹事的文人见状越发激动，一个个眼里充血，情绪激动，叫嚣着要以死明志，让遥青遗臭万年——
遥青一刀削掉了自己半张脸颊。
血顷刻染红了她白色的官袍，滴在地面上，晕开。
半面绝色，半面残缺凹陷，伤可见骨。
责骂她美色惑众的老人，全部静下来了。
“今日我遥青任倚宵魔令，从今往后，为了对抗百割，为了倚宵居民安居乐业，我将上服从律法，下听从民意，尊师重道，谨言慎行，绝不因一己之私傲慢懈怠、徇私舞弊。无论何时，我都不畏惧为了明志而流血，哪怕那是我的最后一滴血。所有倚宵百姓都是见证，都是监督！”
遥青入府的最后一段路，寂静无声，只听马蹄声敲击砖石的清脆声响，仿佛在敲击每个人的心灵。
倚宵城，来了个不得了的魔令。
这出闹剧，主使者可能来自政府。他们不但煽动了老文人，还纠结了地痞流氓。但预定要在文人之后冲过来杀入仪仗队闹事的地痞流氓却一个都没有来——林日王这15日也不只是宅在家里做后勤而已，还四处打听了很多有用的情报。在遥青巡游之际，琉珀、苏芳、缁离和归来的杜若一齐行动，把预计闹事的流氓一窝端了。
总体来说，行动很是成功。不过遥青最后的自残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府中等她归来的林日王觉得眼皮直跳，结果人还没进来，血腥味就飘了进来。待不顾礼节地潜入还将举行一些仪式的前院，见到半张脸惨不忍睹的遥青，他脑袋嗡地一声响。
之后林日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遥青从仪式中强带到偏房的。
遥青阻止了他去叫医生，也不让他为她擦血，他只好唤来檀裳给她清理伤口，自己奔进后院，背来一个属于自己的大包袱，里头全是伤药。
遥青惊诧地问：“为什么买了那么多药？”
林日王没心情跟她说，作为玩家，囤积血瓶是生存本能。他低头翻药仔细看标签，找出了最贵的那种就要给遥青倒上。遥青拒绝道：“不用，我可以自己治疗。”
她脸上的血确实已经不再流了，留下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林日王攥紧了拳头，一不小心捏碎了瓶子：“为什么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不痛吗？”
遥青怔了怔。
娘亲教了她自断经脉修炼的方法，在她耳边说，要成为最强的人。娘亲从来没有问过她，你痛不痛？
不止是娘亲，这世上的其他人也不曾关心过她是否疼痛。痛是软弱的象征，就算关心着她的琉珀，见她受伤应该也不会刻意问她是否疼痛。因为林日王是人类，才会问出这么一个感觉有点温暖的问题吗？
遥青摇了摇头：“这点疼痛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只不过被瓶子的碎片刺破手心，他已经觉得很痛了，又何况是失去这么大一块肉。
檀裳温软地劝道：“魔令大人还是去医馆吧，治疗及时说不定还能长好。这伤若是被主人看见，他也是要伤心的。”
话已至此，遥青只好在他们面前使用自愈的天赋，两三分钟后，伤口就完全长好了，肌肤平整如初完全看不出受过那样狰狞的伤。
林日王很震惊。檀裳惊了一惊，明白过来：“原来大人的天赋是自愈，这真是太好了。”
在被变大的杜若救出洞窟的那个晚上，林日王和苏芳曾经有过一番闲聊，那时谈起了他变大的能力。当时林日王还以为那是魔界的术法，结果被苏芳嘲笑了一番后告知，改变体型不是术法，别人也学不来，因为那是杜若的天赋。
魔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唯一天赋，譬如杜若是形体变化。那时林日王就在想，遥青的天赋莫非是变形成比现在的人形战斗力更强的触手怪？
可是现在目睹的现实打破了他的猜测。遥青的天赋是自愈，那就和变成触手怪完全没有关系了。
十年后的遥青，到底有什么遭遇？想到那曾经让他觉得恶心现在却让他担忧的未来，联系之前血淋淋的场面，林日王胸口有些闷痛。
“林日王。”
听到遥青的呼唤，他郁郁寡欢地抬起头，见到了她非常认真的表情：“虽然我不痛，还是谢谢。”
林日王心想，为她感到心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这呆货，已笨拙到不会为自己受伤而怜惜自己。
知道遥青以血明志之事时，琉珀已在军营。
琉珀和同伴四人本就是借着去军营的行程出行，暗地返回才剿灭了松懈下来准备闹事的歹徒。确保了遥青的仪式成功后，众人按着预定准时来了校场。
但是士兵们却没有在校场上等候他们，直到敲了一遍鼓，才有士兵拖拖拉拉的来了，有的打着哈欠满脸不耐，有的满身酒气浑浑噩噩，甚至有人连苍穹国统一的蓝底白云纹兵服都没有穿。
此时杜若从家中带来做下属的一名家仆，策马前来通报了骚动的经过与遥青顺利执印的结果。
琉珀的声音放低了一个音调，柔声说：“那小呆子竟然弄伤了自己。”
家仆很明白主人这样说话的时候，就是心中冒火的表现。他问琉珀：“主人要回去吗？”
“回去作甚？”琉珀看着眼前不齐整的士兵队伍，浅笑，“她怎会有事，只是服众的苦肉计罢了。我把他们调/教成一支可用的部队再回去，她才会高兴。”
既然很明白魔令的心思，主人你为什么眼含寒芒语气阴森。家仆当然不会蠢到撩拨主人的逆鳞，识相地告辞了。
琉珀知道，遥青抛却女性身份的心意很坚定，更是讨厌男人对她的碰触，显然排斥一切需要她扮演女性的亲密行为。魔界男女关系一向直接，喜欢谁便抱了，但因为对象是她，他愿意尊重她的执着，就连碰触她一下这么小的欲望都克制住了，一直把自己维持在一个比朋友稍微亲近又不会孟浪放肆的位置，像一个每天都投食却不接近的饲主一般，慢慢等待被喂养的小怪兽变得松懈温顺，可以抱起她回家。
但这生平第一次的爱慕，这好似宿命一般从第一眼就深深沦陷的爱慕，并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侵略性感情。他也如任何正常的陷入热恋的男子一般渴望拥抱心上人入怀，让这段感情开出最美丽的花。如果不行的话，至少要找个途径宣泄无法开口的热情。
在单独相处的15日内，他们遇见了很多次争斗，他故意用各种方法合理地耗干自己的魔力。单纯的她不疑有他，让他饮了几次她的血补充体力与魔力。
他俨然有一些上瘾了，不管是对这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对她只属于他的血液，还是禁忌的快感。
今日，强到无人能伤的她居然自己剐下了肉来，为了那些不必要的人伤了，将寄托了他隐秘思慕的甜美血液，白白喂了冷冰冰的地砖。
是谁给这破烂的倚宵城胆子？
他现在，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琉珀面前的三百士兵，纷纷打了个冷颤。他们抬眼打量这个根本没有被他们放在眼中的队长，是个长得很华丽，也打扮得很华丽，像个富家公子的毛头小子，而且修为只是灵魔而已。面对他们懒散的态度，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或是没有立威的魄力，嘴角噙着无害的笑容，看起来脾气很好。
“第二排左手第三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歪歪嘴：“海松。”
“海松，你知道还没有来集合的兵士都被什么耽搁了吗？”
“今天新魔令上任，有好酒吃。大伙吃得开心，大概忘了被征集的事。你要像那位队长一样罚他们吗？”
海松指的那位队长是在相隔百米外带队的缁离。他已让没穿兵服的士兵跪了一片，打军棍。
听海松装傻充愣，周围有不少士兵窃笑。这些当地的老兵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外来的将领下马威，更何况，这些将领还是屈服于女人才得到的武职，要把他们变成女人统帅的军队，怎么可能令人心甘情愿服从。
琉珀柔声细语：“我怎么会鞭打你们，毕竟是在庆祝新魔令上任的大事，也算情有可原。麻烦你领个路，带我去兵营叫他们。虽然我第一天上任没有什么威望，但见到我亲自去请的诚意，他们不会再贪杯了吧。”
“那自然是没有不来的道理了。”海松出列，“队长，请跟我来。”
在窃笑声中，琉珀跟着海松离开校场，到了士兵生活居住的大院中。正如海松所说，因为今天遥青上任，士兵们都在饮酒开宴会。海松从大院中的一个房中叫出了七个士兵。
其中有个士兵还端着酒杯，有点喝高了，指着琉珀的鼻子骂骂咧咧：“老子正喝得开心，你这龟孙子——”
琉珀祭出一颗宝玉，向他投去。士兵以为他要砸自己，下意识地伸手一接，把宝珠抓在手心。他笑着打了个酒嗝：“嘿嘿，这暗器太慢，咯，比老牛还慢。”
琉珀问：“暗器在哪里？”
士兵摊开手，却不见了手中的宝珠。他疑惑地翻动手掌，查看袖管。此时旁边有士兵惊叫：“在，在你皮肤下面！”
果不其然那士兵的皮肤隆起一块圆形的东西，还在向上移动。醉酒的士兵吓得叫一声，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从身体内部燃起火焰一般，七窍冒烟，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倒毙在了地上。他的尸体迅速变得焦黑，不过三瞬就化为了灰烬。
其他士兵都连忙撩起袖子看自己的手，几人绝望地发现，他们皮肤下都有一颗恐怖的隆起。
“饶——”“你——”“救——”
短促的几声响后，全部的人燃烧了起来，就像在节日绽放的火树银花。
从笑嘻嘻的状态吓出一身冷汗的海松，连忙往自己的手看，见到并没有中招，手立刻往腰后藏在衣服下的匕首摸去。琉珀并没有回头朝他看，问：“你猜我有多少珠子？可以同时烧几个人？”
海松僵硬地收回了手。
看着他们化为灰烬，琉珀收回宝珠，只留两枚在手中把玩：“继续叫人吧。”
完成任务的洁白珠子在他的手上摩擦滚动，完全看不出是瞬间夺人性命的凶器——就像它们始终面带笑容的主人一样。
海松进入下一个房间，本想提醒别人或是索性跳窗逃走，却被琉珀的魔识提醒了一下。他摸了摸后颈，发现后颈有个凸起。他冷汗淋漓地放弃了其他念头，乖乖把人叫出去。
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杀了十几，几十，上百人……琉珀一直在笑，越来越舒畅。海松心想他们全部弄错了，以为他们摊上的是最软弱可欺的小白，说不定，摊上的是最凶残的魔头。
海松祈祷着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可以快点结束。最终，他在一个房间中找到聚在一起的五十个琉珀小队士兵。
海松心想就算琉珀能驱使的珠子再多，同时对付五十人恐怕也是力所难及的事情，况且他和他们一样是灵魔修为……大概是灵魔修为吧……一起上的话，一定能制服这肆无忌惮的杀手！
海松在这五十中找出平时经常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用手蘸酒在桌子上写下行动暗号。朋友很吃惊，但相信了他。他们拿起了武器，见他们这紧张的模样，其余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拿起了武器。
海松一挥臂，朋友喊一声：“上！”一行人冲向门、窗——火龙从这些洞口扑面而入，一瞬间就点燃了屋内的家什、酒和人。
不少人从火灾的房子中往门反方向的窗外跳，海松本也想跳，却听到外头传来死亡的哀嚎。
“疯了……竟然在兵营放火……”杀其他士兵还算是用铁腕治军，烧兵营绝对是不可原谅的罪行，会被处死。
无处可逃的海松站在火海一角绝望等死。但烧到他裤管的那刻，所有火焰像被看不见的怪兽吸走一般全部熄灭，徒留火灾后的痕迹和同伴的灰烬。
死里逃生的海松踉跄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尽管海松觉得已出了很大的动静，周围竟然没有人出来看，可能琉珀使用了某种他不了解的结界。
半个时辰前还神气活现的海松现在满身黑灰，失魂落魄，脸上挂着眼泪，狼狈至极。
琉珀好整以暇地问：“已经全部叫完了吗？”
“住手吧。”海松颤声道，“你无名由地杀死那么多士兵，想过后果吗？”
“无名由？不穿兵服，酗酒误点，迟到缺席，嬉笑私语，蔑视将领，如果你们之前的军法中不包含这几条的话，那现在加上吧。”琉珀笑道，“至于这么做的后果，不过是我比其他队长少很多兵士可差遣罢了。”
“……为什么你要选上我带路？”海松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甚至心中一瞬间竟想，向新上任的女魔令求救也许有救，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跟别人一起喝酒把女魔令骂了多少遍。
“因为你眼含挑衅，周围的人皆看你的眼色行事，你在这些士兵中算是头目。擒贼先擒王，很显然的道理。”琉珀朝他前倾，在很近的地方用他那双平时闪烁着华丽光芒而现在只剩妖异邪气的金眸望着他，“现在你明白了吗，倚宵的天已经变了。魔令就是天，我就是顺天而行的道。若是谁逆天叛道，挫骨扬灰就是唯一自然的结局。”
琉珀带着海松回到校场时，苏芳他们都已把各自的500人小队从校场带走了，只剩下了琉珀的队伍。因为候了半个多时辰，很多士兵都懒散地坐、躺在地上。
有些人看见海松回来，见到他们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还以为琉珀吃了个闭门羹，发出窃笑。此时却有人发现海松的表情不对，充满了恐惧与敬畏。
琉珀回到了队伍之前，一改刚才笑容可掬的模样，厉声咆哮：“全部站起来！”
被他这一吼，士兵们下意识地跳起来。
琉珀下令：“海松出列汇报。”
海松走到队伍之前，行了标准的军礼向琉珀跪下：“酗酒缺席的兵士一共一百九十三人，已全部由队长行刑，伏军法了。”
此言一出，队伍中遍是难以置信地倒抽冷气之声。
琉珀又下令：“海茶，背诵我队队规。”
“魔令就是天，队长就是顺天而行的道。逆天叛道者，必被挫骨扬灰。”言罢他深深磕头，良久不起。
队伍中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不用下令就站得笔直。
“我叫琉珀，从今往后就是你们的统帅。”琉珀以轻蔑的眼神环顾已经变得非常老实，一声也不敢吭的士兵们，“你们这群在泥中打滚度日而不自知的猪，嚎叫吧，欢呼吧！我将领你们爬出这片泥泞的养猪场，不但教你们站起来做人，还将把魔族战士的荣耀平等地赐予你们！”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二十回 琉珀之怒（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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