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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泽田纲吉遣走了司机,自己一个人沿着巴勒莫海湾走,任凭白色西装裤脚被沾湿也毫不在意。似乎听厌了潮汐拍岸,他走进手边的一家沙滩酒吧sola notte ,意为独夜。
      磨砂玻璃门上挂一串贝壳风铃在海风里懒散作响,一推开门,就听到里面回荡着忧郁空灵的女声,正演唱一首《Just One Last Dance》,很多年前的歌,却顽固地、经久不衰地撩拨着每一个试图借酒消愁的人的心弦。
      泽田纲吉在吧台前坐下,食指按住纸钞向前推出,对酒保说:“一杯特基拉日出,谢谢。”
      歌曲正进入高潮部分,初始忧郁,然后愈加声嘶力竭,最后平复。一曲终了,酒吧里响起雷动的掌声,女歌手落落大方地拉开自己水蓝色的裙摆,屈膝致谢。
      紧接着是钢琴独奏,李斯特的《钟》。弹奏者很是得心应手,技巧好得神晕目眩,节奏明快爽朗一扫先前抑郁,听得人精神一振。泽田眼睛微微一亮,朝着音乐传来的方向看去。
      ——弹奏者约摸二十多岁,一头银灰短发在暧昧迷醉的灯光下有些凌乱的翘起,侧脸轮廓如刀刻,穿修身西服,手指有力而长地在琴键上迸发,右手中指套着一枚黑色戒指,是个迷人的意大利男人。
      不过泽田纲吉知道他还应该有一双冷绿色的眼睛。时空似乎一下子被禁锢,酒吧的嘈杂全都离他而去,所有的人也全然消失。
      “请再来一杯。”他沉默地观看许久,一口喝完杯中的液体。
      特基拉顺着喉管一路往下,沉淀在胃部灼烧起来,带给他一种难以言明的轻飘飘感。但其实他并不多么喜欢那种辛辣。泽田纲吉通常不喝酒,就算是应酬,他的份也总是会有人抢着帮他喝掉,可能在大家的眼里,他还是比较适合橘子汽水这种没有侵略性的味道。
      虽然现在他可以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吐出来,喝到不省人事或者是胃痛。

      但毕竟他是彭格列的首领,不可能真的干出大醉街头这种事,不然先代们估计都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泽田纲吉喝空了手中的第二杯酒,然后站了起来,走出了酒吧,只是他觉得好一段时间自己都会想念这样的琴声的。
      被晚风一吹,头脑清醒不少,泽田突然想起那个男人对他说过的话。
      “这是一个屠戮记忆的游戏。”

      ——十年前的他经历了未来战,将白兰•杰索亲手湮灭在火炎里。彭格列家族立刻将十四岁的白兰•杰索控制起来,然而十年后,这个世界上却重新崛起了密鲁菲奥雷家族,首领也依旧是白兰•杰索,与此同时被彭格列监禁的白兰•杰索神秘失踪。接下来,一切都如期进行。密鲁菲奥雷以一种不可置信的速度蚕食鲸吞着周边的大小家族,并对彭格列家族所属势力有意无意地进行针对。
      印象之中的那次会面也如期到来了——泽田纲吉被枪杀的那次会面,或者说是诈死。
      那次会面就在两个月前。泽田纲吉选择一个人去赴约,纵然他并没有联系上最重要的内应入江正一。然而情势由不得他多做选择,一切都在重演,唯一与他记忆中不吻合的是他还没有毁掉彭格列指环。

      出乎意料的,对方也只是一个人。
      白兰•杰索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数十个白色棉花糖一字排开。他的手指在棉花糖队列中流连,犹豫良久才最终选定了一个满意的拿起来,竖在眼前捏了捏。印着紫色倒皇冠刺青颇有些妖艳的脸却摆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来做这种事,这让泽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情来想这种事。

      “不用这么紧张嘛,纲吉君~♪”白兰心不在焉地将棉花糖推入口中。
      甜腻的空气与他甜腻的语气湿漉漉地混杂在一起被泽田纲吉吸入肺中,使他感到一阵窒息的不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杰索先生并没有熟悉到称呼名字的程度。”
      有意停顿了数秒,男人面上露出一抹假惺惺的难过:“嗯——这样吗?真是伤心啊,纲吉君,说谎可不好哟,明明十年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呢~♪。啊,准确的说,应该是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前的我。”

      泽田身子一僵,对方话中透出的信息量令他颇为心惊。他把白兰的话话在心中默念几遍,终于发现了其中最大的不妥:先不提白兰•杰索如何得知未来战一事,十年前的自己打败的应该就是现在的白兰,而非十年前的白兰。那么白兰的意思是——
      “嗯,没错,纵向穿越这种事,你并不陌生吧。呐,纲吉君。”
      右手托着腮,仿佛馥郁芬芳的食人花终于层层展开花瓣,大喇喇地向世人展露潜藏深处的利齿,白兰•杰索眯起他那双闪着冷光的眼睛笑了。
      ——泽田纲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逃脱不得。
      压下心中一分鼓噪的不安,他面色肃穆,并不闪躲地直直看向对方:“你到底想干什么,白兰•杰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但从十年后特意回来这里是还想再一次继续你未完成的征服世界的梦想吗?”

      白兰•杰索觉得自己讨厌泽田纲吉这个表情却又享受这一刻独有的注视。
      他意兴阑珊地耸了耸肩,双腿交叠靠上身后沙发背,似笑非笑:“真无趣啊,那种事情我早就做到了,毕竟十年后可是连个像样的对手都找不到了呢。”
      “仅仅死了几个守护者,纲吉君你就失去了斗志,我失望得要命,就算拥有了所有的世界也不那么有趣,只能回来找现在的你玩了~♪”
      泽田纲吉的心重重一跳,他霍地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很意外吗?对了,我忘了纲吉君最喜欢说守护什么的了,所以对于什么都失去了的十年后的自己一定感到非常愤怒吧。”

      ——不要相信他的话。这个男人不可信。这样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冷静下来,你要冷静。泽田纲吉捏紧手指,反复如此告诉自己。然而一向值得信赖的超直感却告诉他白兰很可能说的是真话。他几乎片刻间方寸大乱,溃不成军。
      十年前指环战雷守之战,24岁的蓝波从烟雾中走出来,脸上带着不应年龄的深沉沧桑,异常专注地看着他们说:“还能见到这样的大家,真怀念啊——”
      ……原来是这样吗。
      都是白兰•杰索,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错。泽田色泽柔和的褐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锋利的橘色,很罕见地,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只要把白兰•杰索再一次扼杀在这里的话,大家就会没事了。
      对泽田几乎不加掩饰的杀意毫不在意,白兰叹了口气:“纲吉君一定对我有什么误解吧,我并不是故意的啊~♪”他顺手从桌面捞起个棉花糖塞入口中,“我只是想和纲吉君再好好地玩一次罢了,却总是有人要阻止,没办法,只好先清除那些挡在我道路前的东西。只可惜,这对十年后的纲吉君来说刺激过头了,游戏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怎么样,纲吉君,要不要来玩游戏?赢的话就能心想事成,什么可怕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哟~♪”
      “愿闻其详。”泽田冷着脸,让人不敢相信他是那个以温和仁慈闻名暗世界的彭格列第十代。

      “既然十年后的纲吉君因为守护者的死亡而无法继续游戏,那么这次的游戏主题就定为彭格列的守护者吧。把他们的记忆抽离替换,打散在各地,再由纲吉君亲自一个一个找回来怎么样?重复当年的场景,对他们说‘请成为我的守护者吧’,再度集齐六个守护者就算是胜利。胜利的话有想象不到的大奖,输的话也不用付出什么,只是永远维持一个人的状态而已。不管怎么样,守护者都不会在十年后就死去,——很划算吧?”

      显然这个游戏的内容超出了泽田的想象,他皱了皱眉,先不说这个技能是要有多么逆天,他也完全不能理解白兰这样做的用意,是想通过这种手段使彭格列分崩离析吗?不,显然这是多此一举,甚至只要白兰稍微动念,他泽田纲吉今天就完全走不出这里。但不管白兰的用意为何,他都不会再大意了。既然他能够打败白兰一次,那么也一定能打败他第二次。况且面对一个会在choice中作弊的玩家,白兰不可信!他打定主意就要拒绝。
      然而白兰却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嘲讽地笑了出来:“纲吉君很狡猾呢。在其他的平行世界里你再一次依靠十年前那个拥有无限可能性的自己打败了我,但这个世界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了。纵时空被封锁,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纲吉君都无法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个很适合当做决战战场的世界呢。撒——失去了可能性的你要怎么选择呢?还是说你对再一次获得守护者的认可失去了信心呢?”

      14岁的泽田纲吉能够无数次地打败白兰•杰索,尽管他们之间实力差距那么大。那是因为他有一颗别无旁骛的心,哪怕只是为了京子的一个笑颜他也能无所畏惧,他拥有无限的可能性。24岁的泽田纲吉被束缚在彭格列里了,他顾虑得太多,责任太重,有太多是不能舍弃的,他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可能性。他的觉悟……
      泽田纲吉的心沉下来,他问自己:你的可能性是多少?还剩多少?能够葬送白兰,能够彻底杜绝那样的十年后的到来吗?
      他这时候竟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家庭教师认真地注视自己说:“你的选择就是彭格列的选择。”孤立无援的现世,血雨腥风的未来,岌岌可危的世界,泽田纲吉赌不起,他不敢去赌,他过了冲动的年纪。
      ——良久,泽田纲吉有些疲惫地抬起头:“我加入。”

      热衷于游戏,把这世间万物都当做一场游戏的白兰•杰索先生露出得逞的表情:“参加游戏人物:白兰•杰索,泽田纲吉,六名彭格列守护者以及门外顾问。关于他们的存在我会一并抹消,在世人认知中彭格列十代目从来就没有过守护者和门外顾问。嘛,不过这样孤家寡人的纲吉君有点可怜呢,所以我额外赠送一个福利吧,至于是什么,等纲吉君回到彭格列之后就知道了。游戏现在开始——”他的身体上刹那间涌出了仿佛能焚烧一切的大空之炎,周围的时空也为这温度而有些许扭曲变形。泽田纲吉脸色有些苍白,他在心里估算着这一瞬的炎压,发现已经超出他能够想象的限度。白兰•杰索,这个男人到底……

      当泽田纲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白兰的视线里,他仿佛停不下来般地用那些棉花糖填充着自己。有一束略昏黄的光线打进室内,照出男人渐渐变得透明、快要和背景融为一体的身体,用尽全力却无法为这个人染上一丝暖意。
      “呐,结束这一切吧,泽田纲吉。在这最后的世界里。”白兰•杰索的声线本就十分甜腻,如今他拉长声调缓慢地自语,竟令人生出一分温柔的错觉。

      回到彭格列的泽田纲吉得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彭格列,即便有着到处巡逻的家族成员也无法抹消的空荡荡感。守护者、里包恩的房间全部空无一人,甚至落满灰尘,仿佛从未有人在里面住过一样,只有六个孤零零的彭格列指环与匣子躺在地上。
      “居然真的做到了。”他颓然呼出一口长气,将指环和匣子一个一个地捡起来,在心里庆幸白兰并没有将这种能力用在其他地方——很明显,只要他想,甚至能让至亲、至爱之人瞬间开始自相残杀。眼前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恍然如梦,歉疚,孤独等等诸多情绪一下子席卷了他,他几乎不能呼吸。
      而后当他看到因为骤然失去了守护者与门外顾问踪迹而变得惊慌失措的巴吉尔时,他才明白那个额外的福利是什么。是一名能够提醒他曾经存在的彭格列家族并不只是一场梦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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