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弦外之音（番外） ...
-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爱情是什么呢？她不懂。她只知道她喜欢霖哥哥，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喜欢。
从第一次见到霖哥哥的时候……
那个雨后初晴的下午，微笑的彩虹，英姿飒爽的少年，黑曜石般的深邃双眸，娇润欲滴的薄唇，宛若皑雪中的一抹绯红，赛过雨后清濯，珠光浟湙的樱花瓣……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哪怕手中拿着的冰激凌就此融化，也毫不自知。
擦肩而过时，他淡淡说了句：“粉红色，很适合你。”
从此，她的衣柜里，几乎全是粉红色的衣裳。
他喜欢她吗？她不晓得。她只想把握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
因为有霖哥哥在身边，嘴里像含着一块巧克力或者嗛了口蜂蜜水一样甜蜜，心更是如此。
然而，幸福的，甜蜜的，于她终究还是过眼云烟。巧克力不是入口即化的么？她的生命亦是如此短暂，脆弱。一瞬间已然生死相隔。以后怕是都无法守在他身旁。为什么人往往以为自己在幸福的云端之时，顷刻间就会跌至壑底。觉得自己好像是上天的某个不起眼的玩物，就如同一只普通的绒线球，只是在猫儿百无聊赖的时候，成了它有意无意拨弄玩耍的贱品。不甘心呐！她真的好不甘心！
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倾力争取。记得时子阿姨这样说过。
于是，她想，即使离开，也要以另一种方式与他在一起。
正文
妖异浓艳的花朵似燃烧的红枫林般明媚耀眼。
诡异的花香弥漫整个河岸。
这是一个雾里看花的世界。
“小姑娘，你是第一个敢向冥朔璇提出这种要求的人。”一个少女双手交叉抱胸，坐在史蒂克芬河边的一块巨石上，澄绿的双眼正睇着眼前忙碌着摘花的粉衣小女孩，湖蓝色长袍下，一双脚则悠闲地跷着二郎腿。
心弦惊愕地抬起头，手中绚烂的花束忽然应声掉地。天啊！好漂亮的女生！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得如同晕开的碧漪，海蓝色的削得薄薄的短发又衬托出她俏丽帅气的一面。不过，这里的“人”都喜欢不打声招呼，凭空出现的吗？虽然已经来了有一段日子了，可她至今还是有点儿适应不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么？冥哥哥看上去很好说话呢！”
少女嘴角浮现出一朵难以察觉的笑容。冥朔璇那只狐狸居然被她亲切地称作冥哥哥？看来这个人类小女孩还真是天真得可以啊！
“你有机会上天堂，而现在你却要留在冥府，永世不得转世，你认为值得么？”
心弦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准备重新捡起一地的散花。
“那个叫海棠的小女孩的灵魂现在在你的躯体里吧，虽然被消去了记忆，难保以后她不会想起什么，你认为那样的她会快乐么？如果现在后悔，或许……”少女此番似乎一语切中要害，心弦的脸色蓦然苍白得像一朵娇弱的梨花。
“我不后悔！”心弦截住少女说了一半的话。心里不住地呐喊：海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任性的决定！我不想让爸爸妈妈伤心地以为我死了，还有霖哥哥，有你在……有你在的话，我相信霖哥哥会喜欢上“季心弦”的，只要有一线希望让那样的“季心弦”成为霖哥哥的新娘，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纪雅，到此为止吧。对于我冥府的小客人，又难得这么喜欢留在这里听我差遣。作为海王女儿的你，也应该多多支持这样的善举，不是吗？”
魅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如一阵曼妙的和风拂过耳梢，还带着清雅的笑意。只见雾霭中走出一名气质优雅的青年，二十来岁，清秀端正又略显阴柔的妖娆五官，美得只怕是百花之王的牡丹都会觉得自叹弗如，尤其是浓密纤长的睫毛下一双冰紫色的狭长凤眼时时散发出勾人心魄的星芒。
冥朔璇哥哥！心弦像盼到了救兵，小手紧紧巴住他的衣袖不放。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幸好有像冥哥哥这样待她亲切的“人”，如果她的霖哥哥长大，一定也会像他一样出色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吧！只是霖哥哥的性格有些过于清冷了。思及此，她的细眉又不自觉纠拢。
“真的很抱歉呢，心弦。纪雅的性格就是这样，喜欢直来直往。你没事吧。”朔璇微笑着俯身，修长的纤指温柔地轻抚心弦微微酡红的脸颊，眼角的余波则饶有兴味地瞟过纪雅愠怒的眸子，玩味的成份颇浓。
“没……没什么！”心弦结巴道，忽然感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从背后射来似要把自己的背脊烧穿一个洞，这个……冥哥哥…………
纪雅收回目光，霍然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两人面前，义正言辞道：“冥朔璇，如此草率地答应一个凡人，更确切地说，只是一个魂魄的请求。作为冥王之位最有力竞争者之一的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在自毁前程吗？”
王位？他何时在意过那种东西，不过，自会有“人”迫不及待套上那副枷锁的。朔璇的眼中似有一瞬的犀利，但很快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恐怕要叫你失望了哟，父王的那个位子我并不怎么喜欢。”
“况且……最有力的竞争者？”他噗嗤笑了起来，似乎刚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纪雅，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王位的事让哥哥们操心去吧。你都不知道，单单一个冥界判官的位子就累得我够呛呢。”
纪雅挑起一边眉毛，这个家伙装蒜的本事永远一流，小时候就是这样。但……会不会是因为他另有打算？反正……他的想法她没一次猜透过。
“总之，希望她不要捅出什么篓子。”
纪雅宝石绿般的美眸又转向心弦，虽然收敛了不少，目光仍旧夹杂着些许敌意，“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漓纪雅。今年……九百零六岁。”纪雅纤长的玉指从空中划过，所经之处，散落的花朵立即拼接出三个活现的字符。
看着心弦目瞪口呆的样子，纪雅哈哈笑出声来，随手拈花一朵，“曼珠莎华虽然很美，但也是一种蕴含剧毒的花。听说过吗？它的花香能够唤起死者生前的所有记忆，并能指引亡灵找到通向幽冥之狱的方向，所以又叫作幽——灵——花。”
“不信的话，靠近它，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了。”
——噗啰，随着一朵火红的曼株莎华悄然落地，声音的主人也难觅芳踪，最后那句话变得像是回荡在空中的呓语。
心弦凑近手中拣起的花束，一股干燥而炽热的风吹上脸颊。那是史蒂克芬河边特有的空气，而与此同时，冲入鼻腔的还有，鲜血与死亡的气息。
“留在冥界，就要尝试着习惯这种味道……”
朔璇的紫眸凝视着雾气腾腾的河面，似在喃喃自语，但那种冷冷的、不牵扯一丝情感的语气与平时温雅的朔璇判若两人，心弦一个晃眼，他已撩开额前被风吹得凌乱的漆黑发丝，优雅地旋身向远处走去。
“走吧！以后——最好不要来这里了，史蒂克芬河被称为憎恨河，顾名思义你也应该猜得到吧，一不小心被河里的怨灵拖入水里，那种蚀骨的滋味可不是一般的皮肉之苦，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灵会在极度的痛苦中被完全扭曲、吞噬掉，即使是神——也会失去神性。”
*** *** *** *** *** *** *** *** *** *** *** ***
——唆唆唆，玄色罗缎长袍摩挲着地面。
心弦跟随在冥朔璇身后，走过一座座宏伟的宫殿，仿佛穿梭于庞大的迷宫世界里。最后，他们驻足在某个不起眼的宅邸门口，相较之下如同锦绣之于短褐，简陋不少。
“……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心弦注视着门上的有些特别的宝石镂花。
“我想有一个人，在他离开之前，你一定是愿意见见的。”
门扉敞开之际，心弦的瞳孔蓦地一缩，对方也是一脸惊愕状。
“……陈叔……叔……”心弦讷讷道，这样的重逢虽然让她欣喜，但伴随而来的难过似乎大大盖过了先前的欣喜，因为来到冥界就意味着陈叔叔已经……死——亡。
“让你们见面，可不是为了要你们伤心哟。”察觉到心弦和陈铎都红了眼眶，朔璇柔声安慰道，同时拎起心弦的手臂，把她拉进屋里，那扇门自他们身后自动阖上。
“心弦你……难道……现在活着的……那个是……海棠！！！这到底怎么回事？！”陈铎将矛头指向一边笑容可掬的俊美青年，不自觉提高嗓门，额上的青筋突出，似乎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甚至超出了自己本身死亡对他所造成的冲击。
“哦呀？用这种口气对你们的恩人说话，是不是有欠妥当呢？”朔璇促狭地笑着，“生死由命，无论您还是心弦，生死簿上都是早有记载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李代桃僵的事情，您可以问问您的……亲生女儿啰。”说到最后几个字，朔璇适时压低声音，贴近陈铎耳边。
“你是说心弦……她真的是……”陈铎想起自己来冥界之前，在医院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夜幕低垂，一连几天阴雨蒙蒙，晚上仍是厚不见底的、黑压压的云层，不见明月。
晚风，徐徐送进窗内。
蓦地，一道人影翻进窗口。
此时，特别监护室的护士不知去向，卧床的病人却也并未露出惊异的表情，像是早料到会有人今夜来访。
“……你总……算来见……我了……”抬起干涩的双眼，眼前昏暗模糊，他已经看不清她的样子。肺部感染的他，高烧到四十多度，好似要将整个生命燃烧殆尽一般。——只是——他的生命里还留有太多遗憾，遗憾自小深爱的女人嫁作他人妇，遗憾他们的女儿不知所踪。她——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依稀，一袭黑色劲装的她走近他床边，并没有吱声。
“我们……女儿在……哪？”在死之前，他非常想弄清楚这件事。所以，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的手。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火热的大掌覆住冰冷的柔荑。
“你并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还违抗了我的命令。”她就像是刚从冰窖里走出的人，即使声音也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她还是对他这么绝情，陈铎失笑出声，带着浓浓的苦涩和不舍。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有憎恨了，确实有一段时间非常恨她，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份感情仍是爱恋，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感到一股腥味的热源从喉咙口直往上冒，他忍不住咳嗽，唇畔立即溢出鲜红的血丝。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意有所指道：“你还记得当初断指的誓言吗？如果背叛组织，就如同你这右手上折断的小指，必须以死谢罪。”
怎么会不记得呢？曾经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
“……我爱……你……时子……”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氧气罩慢慢被人移开，他没有挣扎，只是安心地闭上眼，静静地等候最后的时刻。
“其实女儿——，一直就在你我身边。”细微的耳语夹杂着一声喟叹。
陷入茫茫黑暗之前，他感到一颗冰凉的泪珠滴落在脸上。
…………
………………
细想下来，如果一时心软的她说出的最后一句暗示是真的，那么心弦她……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女儿！！！现在唯一能联系着他和时子的也只有她了！也许在身边的人或物往往会遭到忽视，即使一直迫切渴望得到女儿下落的他曾想到过无数种可能，也绝不会料到她就好好生活在自己身边。
“不用我多作解释，您心里也早就有谱，不是么？答应了山口组的暗杀令，就是想以此交换女儿的消息吧。可是，您与那个叫海棠的小女孩情同父女，以致于最后还是下不了手。呵呵，对自己的猎物心存感情，这可是犯了杀手的大忌呢。”
眼前笑眯眯的青年对一切了如指掌，陈铎不得不对他这个看似慵懒又吊儿郎当的“冥界判官”刮目相看。原本他认为在审判殿上公然打瞌睡的他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家伙。
“陈叔叔，你们说什么悄悄话？我就不可以知道吗？”心弦抹了抹眼眶中涌出的泪水，微笑着抱住陈铎的手臂，“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我还是想大声叫一下，见到陈叔叔好开心哦！本来我以为以后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现在有陈叔叔……哦！对了，冥哥哥，你刚才说‘在他离开之前’，他，陈叔叔，不能像我一样留下来吗？”
“心弦！那个地方……我必须去。”陈铎深深感伤地叹了一口气。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接受了冥界的审判，除了当时假寐的冥朔璇，别的判官一致裁决他应该下地狱，因为正义女神的灵魂秤倒向了那端。即使想过要留下，恐怕以前死在他手上的亡魂也不会答应吧！是天意吗？作为山口组的杀手，他这一生沾染了太多鲜血，所以他的女儿才无法如同其他孩子一般快乐成长……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么？如果有，为什么不全降临在他身上？！赎罪吧！为自己也好，为时子也罢，他希望心弦至少以后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关于这点，您可以放心。”像是洞悉了陈铎的想法，悦耳的嗓音适时响起，朔璇的紫眸一如既往溢出柔和的目光。只是，这般纯净淡雅如紫罗兰般的目色忽然让陈铎产生了一些惴惴不安的情绪。莫名的，直觉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朔璇轻笑。
“有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挺过难关才对吧！有必要提醒您一下，能够从那里出来，再重新投胎转世的人，我没见过几个。所以，您要加油哟！”
“陈叔叔，你到底要去哪里？不去好不好？”
心疼地望着心弦哀求的目光，陈铎踌躇片刻，不知如何启口，他确实从没有尽过作父亲的责任，如果说离开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赎罪，倒不如说更主要的原因是由于他不懂得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
他想了一会，缓缓说道：“心弦，陈叔叔答应你，一定会再回来。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心弦含着泪点点头，“那……我们说定了。那个时候，我也告诉你海棠的事情，好吗？”
陈铎愉悦地笑了，怜爱地拭去心弦眼眶中噙着的泪水，顺势把她娇小的身躯带进自己怀里。这是他作为父亲的第一次拥抱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禁感慨无限。
-------------------------------------------------------------
终于将该交待的都交待完毕。一个字，累！接下来就该是主人公长大以后的事哩！开心哦！终于不必老是装loli了！万岁！！！
对了，再次向支持我的大大们致敬，深鞠一躬，谢谢你们！继续多提意见哦！
^o^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弦外之音（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