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隋唐演义/单秦单]洛阳花落》笑千刀

21、第二十章

　　罗成看着宇文成都的反应笑了一下，并不他惯常那些时而轻蔑、时而嘲讽的撇嘴，而是全心全意的笑，可才扬起嘴角便倒退了一小步，之后便将头侧向一边笑的越发厉害，甚至双肩轻颤，还笑出了声。然而正当罗成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却始终看向宇文成都时，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启禀天宝将军，北平王妃请罗少保一同午膳。”
　　宇文成都的视线晃了晃，终于得以从罗成身上错开，紧握的双拳慢慢放松，脸上也逐渐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摸样，仿佛这样才能对罗成的目光视而不见，那道始终落在自己眼间的视线，虽然极力隐藏却扔无法掩盖的难以置信。
　　可即使看不见，只消余光，罗成带着些委屈的表扬仍然落入了宇文成都的眼中，并在脑海中不停的盘旋。

　　帐篷中死一般的寂静，罗成紧盯着宇文成都，倔强的神情也许只需要一句解释便可安抚，然而宇文成都则默默的穿着衣服和盔甲，紧咬的牙根不知道是无语还是因为被时不时触碰到而产生疼痛的淤青。
　　直到重甲在身，掌中握着凤翅镏金镋，宇文成都再一次看向罗成，此时的他又是那个一脸肃穆的天宝将军，目光和神情都没有一丝破绽，缓慢却有力伸出了手臂，说了一句：“罗少保请。”

　　罗成最后看了一眼宇文成都，带着不甘和愤恨挑开帐门而去。可这样的表情并没能持续多久，一离开宇文成都亲兵的视线，罗成即刻收敛了委屈的模样，还撇嘴冷哼了一声，甩袖快步走向母亲的营帐。
　　可帐篷内的宇文成都却不知之前是罗成故意示弱，那伪装出的受伤表情一次次的出现他在眼前，而之前报告的亲兵送上的父亲的信件更让他啼笑皆非。信中父亲难得的表扬他终于懂得算计人心，此刻罗成家破人亡，正是拉拢利用的好时机，让他想尽办法将罗成带回长安。
　　宇文成都攥紧了手中薄薄的纸片，直到几乎扯烂，脸上却平静无波的吩咐了一句：“去准备些好酒来。”

　　此刻罗成已经到了秦胜珠帐外，可他又停顿了一下，当脸上带着自然无比的笑容后才撩开门帘，有几分高兴又亲切的叫了一声：“母妃。”
　　相比之下秦胜珠的表情倒平和了许多，带着极浅又祥和的笑容冲他招手，说道：“军营里没什么好东西，荒山野岭也买不到，我挑了些你还爱吃的野味做了点菜，快来尝尝。”

　　若在平时罗成听见这样的话、看见这样的表情不知道多高兴，可现在的情况是不久前他才得知死了父亲、母亲体弱无法经受长途跋涉、哥哥在不远处生死未卜、他们被强敌，还是领着杀他们全家命令的强敌所扣。
　　想他罗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和彷徨，可偏偏唯一能和他商议的母亲笑的风轻云淡，正是如此的从容不迫更加深了他的不安和焦躁，之前憋在心头的那口气再次涌了上来。可就在罗成冲动的要告诉母妃他已经套出宇文成都的确是来杀他们、当务之急应该讨论出一个逃离的对策时，又一个士兵突然冲了进来，神情焦急的说道：“罗公子不好了，军医叫少保快过去看看。”
　　秦胜珠的完美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挣扎的站起来，却因为刺激过度再次跌到在床上，罗成吓的连忙过去扶着母妃，却被她一把推开，眼神中充满着悲切，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用管我，快去看罗松。”

　　罗成吩咐士兵叫了另外一个军医才急忙奔向罗松的帐篷。
　　罗松正殷切的看着门口，才看见有隐约的光线射入便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罗成赶忙扑倒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掌。当那些纱布纹理紧紧的压在罗成的掌中，属于人类的体温相互传递时也许罗松笑了一下，或者只是罗成的错觉，因为同样被裹着纱布的脸庞根本看不出表情，只知道罗松正困难的慢慢转头，竭力瞪大双眼看向罗成，极轻极轻的问道：“王妃……”
　　“母妃一切安好！”
　　“她的身体……”
　　“只是受了些惊讶，没有任何伤势。”
　　得到满意答复后罗松点了点头，绷紧的身体像断了线般跌回床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突然死死的抓紧罗成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去那边陪着父亲，你、们不用担心。”
　　然而还没等罗成同样用力想握紧罗松的手掌，只觉得手腕上的压力一送，被裹满纱布的手掌一下子垂了下来，骨头敲打在床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罗成再次回到秦胜珠帐篷内，他的母妃脸上有着明显泪痕，音调却不见任何波动的说道：“去和天宝将军商量一下，好歹停放一两天，然后便烧了吧，带着方便。”
　　“母妃！”
　　“去吧。”说着秦胜珠抬头看着罗成，发自内心的笑着，“正好我也累了，记得好好和天宝将军商量。”
　　罗成静静的看着秦胜珠，带着自从他长大后就极少出现的倔强神情，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母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说完甩开帐门就走，可才走了几步便叫来了那位军医，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离开，时时刻刻盯着秦胜珠的举动，交代完了才快步向宇文成都的帐篷。

　　此时宇文成都已经得到罗松死去的消息，看着桌上准备的酒坛子冷笑了一下，虽然知道父亲这回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却还是习惯性的按照他的计划思索着对策，可才一晃神就发现罗成已经走到面前，带着惯常的讽刺笑容，自上而下的看着他，眼底却有些水汽一般，说道：“听闻天宝将军治军严厉，没料想不过如此。”
　　“这酒本是请你喝的。”
　　“哦？天宝将军倒是好雅兴，怎么想到请我喝酒了？”
　　“那日你在扬州请我喝……”说着宇文成都突然顿了下来，他并非故意提起北平。
　　“北平自酿的梨花醉？”罗成倒是接口说下去，问完后冷哼了一声，“可惜再也喝不到了。”说完便给自己倒上酒，根本不管宇文成都一杯又一杯的喝了起来。直到五坛酒下肚之后罗成及其轻微的停顿了一下，那是他可以自控酒量的极限，然而不到一瞬，他皱紧的眉头复又放松，极快的回到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不做的逼真一些怎么达到效果？另外一方面，不可否认，罗成也想看看宇文成都到底打算做什么。

　　可惜什么都没有，当罗成脑袋发胀张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正是刚给自己上好药的宇文成都艰难的咬着纱布包裹着淤青。罗成皱紧了眉头，不但没有帮忙相反还控制着呼吸不让对方发现他已经清醒，将宇文成都每一次痛苦的表情尽收眼里，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懂这个人……
　　然而罗成并没有机会继续研究这个问题，也许还是那个亲兵，依旧是毫无起伏的声音报告到：“天宝将军，北平王妃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