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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的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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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期末考前一天晚上,我第一次要求妈妈带我去理发店。
妈妈对我对待头发的态度巨变心存犹疑,还摸摸我的头看有没有发烧:“念念,剪头发可不好玩,就不漂亮了啊。”
我坐在理发店椅子上一本正经回答她:“电视里不常演,人生失意了要剪头发,失恋了要剪头发吗?我经历了人生失意,剪了头发,代表我重新开始了。”
结果妈妈和理发师不但不理解我,还对我的言论嘲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我都怕理发师给我剪的时候手抖,剪短了不要紧,瘌痢头可不行。
第二天大考,我的外在改变在班里还是形成了不大不小的影响,女同学们都来观看我的短发,关系好点的男同学统一指着我大笑,比如苏见这个大傻瓜。
唐齐瞅了我半晌,问:“陶念你干嘛好好的把头发剪这么短?”
我说:“电视上说,把头发剪短了,可以增长智商,奥数题目就都会做了。”
他笑:“扯吧你。”
周小海是个厚道孩子,看我的眼神一点都没带恶意,笑得特温柔特灿烂,他说:“这样挺好的,清爽,更不像女孩儿了。”
我脸有点烧,不过心里乐开了花。
臭季樊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踩着考试铃声进来的,一张脸跑得通红。
我微微低下了头,故意躲着不让他注意到我,结果他跑过我身边后,又倒退了回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的笑,然后动作粗鲁地揉我的短发。
我怒了,这人怎么这样,伸手就敢揉我头发,就他一个人敢揉我头发!
低年级的时候,考试挺简单,时间也挺短,不像以后动不动就两个半小时。我轻松地做完了试卷,等待铃响交卷子。
忽然,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从背后飞过来,直直落在我的桌面。我一见是个揉成小团的纸条,赶紧抓了藏起来。
幸好监考老师管得很松,没注意到我这边。我小心翼翼地摊开纸条子,上面的字丑得我想哭——淘气包怎么剪了个这么难看的发型啊?
叫我淘气包,字又如此惨剧人寰的,不是季樊同学是谁。
他就坐我侧后方,趁老师不注意,我偷偷转过头瞪他,以眼杀人:谁难看!死小孩你不想活了!
那个时候,真是剪个头发都能造成小轰动的,何况我是才撤职班长没多久的人,何况我留了好几年的齐腰长发瞬间变成了假小子模样。
父母笑话我的幼稚行为,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同学们关心我剪了头发好看不好看,而我,是真的想重新开始,甚至默默希望,下学期千万把王老师换走。
父母读不懂小孩子的想法,其实孩子有孩子的世界,有自己的天堂,他们想的,也许单纯,但未必幼稚。现今,许多成年人爱钻牛角尖,走入自己的迷宫世界出不来,如果他们能如孩子那样单纯些,或许,世界瞬间一片开明。
我爱漫长而又短暂的暑假。这一年的暑假,我学会了两样东西——游泳,自行车。
妈妈看不惯我的短发,可我自己挺喜欢。
她说:“看着跟生了个儿子似的,怪别扭的。念念,咱要不还是留长了,别以后跟你爸出去还以为是父子。”
我笑:“那不挺好,我就说,我妈又生了个弟弟。”
这话给我爸听到了,他摸摸我的短发,顿了顿,说了句完全不搭边的话:“念念,爸教你游泳吧?女孩子得学。”
我正想要一套自己的泳衣,二话不说就缠着他们给我买好看的泳衣。我以为,我的泳衣会像电视里海滩边那些漂亮姑娘穿的一样,花花艳艳,婀娜多姿,哪知道,我爸妈愣是不听我的个人意见,执意个我买了套运动款。
我拉着妈妈的手闹小脾气,她终于得到机会反驳:“看吧,叫你爱剪短发装小男孩,这回真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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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游泳是个技术活,我有点怕水,但又挺强,好面子,在家附近的小游泳馆里跟着我爸学了没多久,正想偷个懒,没想季樊也穿着平脚短裤赤裸着上身进来了。
我们彼此看到对方,都先一愣,随后不顾形象地大笑。
他三两步跑过来嘲笑我:“陶念她弟,你家姐姐呢?”
我接茬:“在家捏小泥人施法呢。”
“谁的?”
“一个叫季樊的……”
话还没说完,他趁我不注意,整个人蹲着跳进池子,翻出巨大的水花,把我从头到尾淋了个遍,淋得我眼镜都快睁不开了。
我一边揉眼睛,一边骂他,脚还不安分地想踢他几脚:“你是块石头吗?这么沉,一块大石头丢进来都没这么沉重。”
游泳池挺浅的,专门给孩子们玩的,水到他的胸口,他在水里得意得笑,看起来就很欠扁。
过了会儿,我问他:“你也是来学游泳的吗?”
他一脸的不屑:“我早会了,还是自己学会的,哪里像你这么娇气,还要爸爸教。”
“哦?”我有点惊讶,“我不信,你游一个我看看。”
别看季樊个头不高,一进水里,他就像一条得水的活鱼。一头扎进水里后,他扭了几下双手交替开始划水,动作十分娴熟,速度也很惊人,不一会儿功夫,他已经从我身边到另一边,来回游了两圈了。
可是,我忘了他是个坏人,就爱搞搞小恶作剧的祖宗,在他快游回来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有预感,可思维的速度居然没抵过他游泳的速度。他靠近我时,一把狠狠拉住我的小腿往下一拉,我在水里摔了个狗吃屎,还呛了好几口的水,导致后来一直有点心理阴影,总感觉有满鼻腔的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也许游泳真要喝那么几口水,才能学会游泳,拜他所赐,我的游泳在此之后,以惊我爸的速度学会了。
在此之后,我又趁热打铁,学了不摔就学不会的自行车。
不同的是,自行车是季樊教的。
那个暑假,我发现原来季樊会的东西有这么多,在不知道哪一段的岁月里,他已经学会了那么多的技能。他总说,没人教我啊,我自己学会的,多玩几次就会啦。
我学游泳挺快,学自行车就跟脑瘫似的,先天平衡力不足,老掌握不住平衡,一上车就东倒西歪。
季樊一开始还挺好脾气的,小大人像模像样地教我经验,扶稳自行车。后来见我老学不会,本性终露,咬牙切齿地说:“陶念,你怎么可以这么笨啊!”
我双脚总是不能同时离地,否则终究要倒向一边,不是左边就是右边。我死死抓着把手,手心里全是汗,也顾不上回嘴,只顾狂吼:“季樊你别放啊,求你别放手啊,否则我摔死了要你赔。”
他扑哧笑出来,手松了松,我的自行车失去他的控制,左右晃得跟个什么似的,吓的我直想跳车。
我想翻白眼,但我怕一紧张眼珠子翻到脑壳里就不好了。
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一个礼拜……
后来在他的“陶念你是笨蛋吗”“笨死了没药救了”的持续性“侮辱”中,我终于可耻地学会了踩自行车,简直可以算是我成长生涯的一个里程碑。
我想爸妈当初没让我去学舞蹈是对的,虽然曾经看着安琪跳舞觉得很羡慕,但是当时如果让永远都学不会平衡的我去学,估计也会有不少人羡慕,不是羡慕我跳的好,而是羡慕有这么豁达的父母。
那天天气不算太热,傍晚的风吹着人特舒服,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天,晚霞五光十色。
我迎着晚霞,头一回可以长时间保持双脚离地踩踏板的动作,左晃晃右晃晃,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怕,不敢回头,只顾向前。
我对身后在帮我保持平衡的人说:“关键时刻,别放手啊,再让我多骑一会儿。”
没人回答。
心里有点紧张,只能更加全神贯注在手里捏着的把手上。
“季樊,我骑得好吧,不过你可别松手,松手你就死定了。”
还是无人回答。
我的嗓音都有点颤抖了:“别吓我啊,别让我摔啊我告诉你!”
身后终于有反应了,他的声音是如此洪亮,像从遥远的地方回荡而来。
“不会的——摔了我负责!”
我回头,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他没跟在我身后扶着车身。被晚霞染红了的季樊,站在遥远的地方,满身满目的火红,微笑而沉默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