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琉璃(三)》孟姜

3、心似琉璃(五)

　　我醒来,在一张很大的床上.
　　这是一个陌生的空间,只有一张大床,深兰色的窗帘,很干净的感觉.我从床上起来,从屋子里走出来.
　　整个房屋显得特别安静.我沿着楼梯下来,然后看见一个很大的客厅.天已经很亮很亮了.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的折射暖暖的射进来.
　　屋子外面是大片的草地,于简站在那里。他转过身,看到我,阳光下的微笑,很诚实.
　　我穿过客厅,踏上柔软的草坪,向他走去.
　　\"那些花是你种的吗?\"我侧着脸问他.
　　\"随便种的,让这个园子活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水壶,随着我一起坐在草坪上.
　　\"很好看,虽然我都不认识.\"
　　于简很随和的笑着,他与我不多话.我们的眼睛可以说话,我们的心也可以说话.
　　\"你有胃病,要少喝些咖啡.\"
　　我笑笑,\"人总是有病的,再健康的人也会有病,其实没什么.\"
　　\"医生说,你是严重溃疡,应该好好注意的.\"
　　我有点吃惊,他请了医生来看我吗?然后,我就笑起来，\"你是怕我一命呜呼,连累你呀!\"
　　于简被我说的笑了,这是我认识他以来,笑得最开心最真实的.我突然发现自己因为这么绚烂而舒畅,我说,\"于简,这样的笑才好看.\"
　　于简看我,很柔和的那种,\"人生总是很多不如意,能真实的时候并不多.\"
　　\"朋友之间就可以.\"我用手拨弄地上的草.
　　于简的目光扫过我,\"梧桐,遇上你，我很开心.\"他的声音在我身边化开.
　　我说,\"那么我是那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朋友了吗?\"
　　他回我以同样真诚的笑容,却不回答的问题,只是说,\"遇上就喜悦,遇不上也不悲伤.我平静的等待和接受.\"
　　我知道,他在努力的要以平和的方式来看待生命,可是，我却不为他这样的言语而感受到豁达,反而是一种对人生的无奈.
　　于是,我问他,\"你是真的豁达了,还是真的放弃了呢?\"
　　\"豁达和放弃有什么区别吗?\"
　　\"鸡生蛋和蛋生鸡一样吗?\"
　　于简被我问的大笑起来,我感觉特别不好,尤其是他说,\"梧桐,你真是个孩子.\"
　　我绷住了脸,看他笑的样子就是不舒服,\"很好笑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于简仍是笑,只是不出声.他的研究的看着我.我没有闪开,也看着他.
　　\"你生气了,梧桐.\"于简充满了善意的对我说.
　　我不理他,移开眼睛,又去动那些草.那些草软软的,被我弄来弄去,我在意他的笑话吗?
　　\"很久没有这样的笑过了.没有心计,没有计算,没有假装,这样笑起来的感觉很好,就象吃了一枚清爽的橙子,凉凉的,甜甜的.\"
　　我依旧不说话,低着头继续弄草.
　　\"你还在生气吗?\"
　　我歪着头看他,\"于简,你当是孩子吗?\"
　　于简有笑了,我又低头,他是这样想的吗?
　　很久以后,在我们都不说话的很久以后,于简突然就问了我一句,\"梧桐,我能当你是孩子吗?\"
　　我终于又看到他的眼睛了,幽幽的，美丽的.我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迷惑的看着他.可是,他却不再说话了.
　　浮动的空气有些压抑,我抬头看了看天,说,\"于简,我要回家了.\"
　　于简说,\"我送你,可以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要一个把我当孩子的人送我.
　　于简看出了我的心事,\"梧桐,你还在生气呢.\"
　　\"我没有.\"心虚的回答他.
　　\"你有,梧桐.你说了,做朋友要真诚.\"
　　\"做朋友也要平等,我不要一个把我当孩子的朋友.所以,我不要你送我,我不是孩子.\"我倔强的说.
　　我是个极任性的人,我想.可是,我任性的代价是我根本不熟悉这里的路.我迷失在一幢幢房子里,我只能看着有路就走.走完这条走那条,在岔路口,我就凭感觉.我开始有点后悔,一点点后悔,我应该让于简送我的.可是,现在我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我提着包,靠在高高的墙上,我努力想自己来时的路.最后,我干脆坐在了地上,呵呵,迷路?如果回去告诉阿雅,一定要被她笑死!这么大的人会迷路?可现在,我的确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没有目的四处看,希望可以看到一个认识的人,问问路也好.左边,没有人!右边?右边?我....于简站在那里对我笑!!我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有点不太相信,可是我看见了他不是吗?
　　\"于简?\"我不确定的,吞吐的喊了一声.
　　他放开步子向我走来,象个悠闲的王子.阳光从他的头顶洒下来,洒了一地的光辉.
　　\"我送你，可以吗?\"他从容自信的问我.
　　我点点头,有点气馁.他一定在笑我了.
　　\"我没有笑话你.只是真的要送你.你来的时候,是睡着的,不知道路怎么走.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看着你.真希望你回头来看看,那样你就不用走那么多冤枉路了.可是,你真的很倔强,连头都不肯回一下.\"他说完兀自笑了,然后又接着说,\"要不是刚才看到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你用嘴叫我呀!\"我听着他的话,不自觉的好,\"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叫住我?你叫住了我,我就真的不用多走那么多的路了.\"
　　\"我是很想叫住你,但你性子那么倔,我叫你,告诉你,我送你.你一定又会胡思乱想的.觉得我或者又在把你当孩子了.所以,我不敢叫你.但, 又害怕你走丢,就只好跟着你了.等你累了,意识到我在跟着你了,那样就好了.\"
　　我扑哧笑了,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于简.他居然能这样细致的体察我的想法,我的心里暖暖的.
　　\"那如果我始终没有意识到你跟着我呢?\"
　　\"那我就继续跟着,你总会意识到的.\"
　　\"这么肯定?\"
　　\"这么肯定.\"
　　这里的路,在于简的指引下变的清晰.很快，我就又走到了他的家门口.我这才注意到，于简的院子里种有桃树,粉白色的花在延伸的墙外的枝头上微笑.风一吹过,便会带来一阵香。仿佛，仿佛在梦里，我梦到桃花是吗?我想不出来了,关于梦,我总是遗忘,遗忘一切.现在,我只是觉得这桃花这么亲切,在哪里见?这娇柔的花瓣好似要把一张脸托出来一样!
　　\"梧桐----\"
　　于简的声音是轻柔的,但我还是吓了一跳.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坐上车,无言的笑.关于我的梦,我连叙述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笑.
　　\"于简,你家种有桃树?\"
　　\"是.你刚才在看桃花?\"
　　我点头,婉尔.
　　\"母亲说，生我那年,平整的地上无端的生出一大片嫩牙.开始以为是野草,却怎么都除不尽.父亲请人来看了看,那人说,除不尽,是人面桃花相映红.长到最后就剩下这一棵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我想了想,说,\"这句诗不好.\"
　　于简含笑看着我,示意我说下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于简呵呵的笑起来,\"一切随缘.\"
　　不知道为什么,于简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我总是感觉心痛.皱着眉,\"于简,这样不好.很多事情要自己争取,奇迹是用来寻找的。\"
　　于简还是笑,我沉默了.
　　于简送我到楼下,说,\"梧桐,你不是小孩子,我没有把你当孩子,我们是朋友.\"
　　我露出大大的笑.

　　看着床上折叠整齐的被褥,我知道衍生一夜未归.我的忙碌和我的自由是这么矛盾.
　　坐在沙发里,CD里飘出美妙的音乐,它们在空气中旋转,停留，然后泡泡一样破裂.我又睡了.醒来的时候,衍生已经在我身边了。借着清新透明的阳光,我细看衍生,用手摸着他的脸.衍生,你对我那么好,我们是不是要这样安定下去呢?我应该给你一个家吧?过平静的生活,做平凡的妇人?
　　在这样的清晨,在安眠了之后,我的大脑有了这样的想法.
　　衍生或者是感到了我的注视,转醒过来,\"梧桐...\"
　　\"看你睡的那么香,是很累吗?\"
　　衍生抱住我,\"想到你，就什么都不累了.\"
　　衍生的爱包裹我,我说不出话来.
　　\"梧桐,好好考虑,嫁给我好吗?\"
　　\"我....\"
　　\"好好想,别急着回答.好吗?\"
　　我点头,慎重.
　　\"梧桐,有时候我觉得很怕,怕一睁眼,就看不到你了.我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想.\"衍生的头埋进我的发,\"梧桐,我觉得我走不进你,虽然看的到你,但是却又觉得很远很远....\"
　　是吗?衍生,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做你心里的人,梧桐.\"衍生还是爱我的衍生,可是他也感觉了这些年来,我们总存在的那一点点距离.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样.我们只是身体在一起吗?衍生的心在我的身上,但我的心呢...我迷惑了,被困住.被自己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