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琉璃(三)》孟姜

1、第 1 章

　　走在街上，看着一对对如胶似漆的恋人,我总是在想,这世界上真的有另一半吗?两个人真的会有缘定三生的说法吗?人有前世今生吗?如果有，为什么芸芸众生里能找到真爱的人那么少?如果没有,为什么还有人要生死相许呢?对于我这样的想法,阿雅是嗤之以鼻的.她会白我两眼,不屑的说,\"拜托,大姐!现在都21世纪了,都E时代了,不要再用你腐朽陈旧的心去想问题了。什么前世今生啊,大好的清楚还把握不住呢!管它什么上辈子,下辈子,就算上辈子我是公主,现在我也只是个小老百姓,要为一日三餐讨生活呢!\"
　　其实想想阿雅说的也对,前世,来生,和文艺什么真的联系吗?就算有,奈何桥上的孟婆汤也让它们全化做了云烟.只有今生,现在,才是实实在在的.我和阿雅经营的小店才是现实的.
　　今天,阿雅喊我出来,为的就是这个.看着这个门前冷落的小店真的挺辛酸的.大学里,学的专业不是自己喜欢的.就和一样讨厌学习的阿雅开了店,要做自由人.阿雅喜欢手饰,无论金的,银的,铜的,只要是手饰,阿雅都有极大的兴趣.而我只喜欢镯子.总感觉,那一款款镯子就是一个个轮回的通道,一个镯子就是一个灵魂,一个故事.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我觉得这是不够的,要用一只精致的镯子来套住这段爱情,来牵住这只手才算圆满.
　　现在看着屋子里满墙的镯子,我的心多了几分愁绪.是啊,这些镯子,美丽固然美丽,可是,现在却成了我和阿雅的难题,买不掉它们,我们要怎么生活呢?
　　\"这个月到现在才买了20几个镯子,赚的钱还不够叫房租的呢!\"阿雅愁眉苦脸的把帐本拿给我看.
　　我接着帐本冲阿雅笑.其实小店撑到今天,全靠阿雅了.我和阿雅一样一开始对手饰是一窍不通.可是阿雅愿意学,我就不行.就跟着感觉去判断镯子的价值.说真的,阿雅对小店付出的比我多,我只是坐收其利罢了.
　　\"要是再买不出去,我们就真的要关门了.\"阿雅看着货柜里的镯子,悲凉的说.
　　\"别这么说,总会有办法的.\"我握着阿雅的手,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泄气.
　　最后我们商量,把积压的镯子低价买掉.然后请人帮我们做一个宣传,重新再来.一天的时间,都用在我们清理残货上.等我们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见衍生来接?\"阿雅笑着问我.
　　我用手擦了一下脸说,\"今天他要开会,还要参加什么宴会,没有时间.\"
　　\"梧桐,衍生的工作要参加很多社交活动.\"
　　“我知道。”捧了一口凉水，含在嘴里，很冰但是很舒服。
　　“你不和他一起出去，早晚有一天会起祸端的。”阿雅擦干脸，看着我说。
　　我拿着香皂洗手，嘴角含笑，不再理她。
　　“你别不当真。虽然衍生是好男人，但好男人也要女人了解支持。衍生学市场管理，现在公司老板器重他，你要多和他在一起，从本质上了解他，你们才能长久。”
　　见我不说话，阿雅又说，“听说，他们公司老板的女儿很喜欢衍生？”
　　我的手停了一下，无言的笑了。
　　“你别总是笑呀，说话呀.”阿雅扔毛巾给我。
　　“那个女孩叫唐果，是很能干的人。”我低着头说。
　　“你见过她？”阿雅说着话，整理衣容。
　　“上次，衍生公司开舞会的时候见了一次。”
　　我们走了出来，外面的风凉凉的，吹的一地的烦恼无限。
　　“我说也是，你就应该和衍生一起去参加他们的聚会嘛，别整天呆在家里，多改改你的性子。”阿雅转身拉下卷帘门，锁上。
　　我又不说话了，我能说什么呢？心性散漫，又有惰性，这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
　　我挽了阿雅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上，缓缓的走。
　　“阿雅，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没有尽头，没有明天，没有未来，没有以后，那该多好——”我闭上眼，脚步随着阿雅，感受一丝丝惬意。
　　我感觉阿雅脸上忧伤无奈的笑，之后，我听见她温柔的含着对我的爱意的声音，“梧桐，我们总是在现实里，明天会到来，星星会消失，我们要生活着以后。”
　　“阿雅，我总是无端的劳累，我只想睡觉，每天都不愿意醒来，衍生说，要我多出去走走，哪怕去旅行也好。他说，我看起来苍白虚弱。”
　　阿雅的手很软，她拍着我的肩，我觉得，在很多时候，阿雅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姐姐，我喜欢靠着她，喜欢对她讲话，讲心里的话，好似她就是我的依靠。
　　阿雅送我到楼下，她的脸上是疲惫的痕迹，“梧桐，好好上去休息，明天不想去店里就不要去，我一个人就好了。”
　　我点点头，阿雅的手拂过我的脸，“你是有些苍白，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时间，我只觉得阿雅那么亲切，而我是那么那么虚弱，那么那么需要她，我抱着阿雅，心里酸楚的很。阿雅，你知道吗，是那个梦啊，那个梦，那个始终困饶我的梦，梦里的黑衣人，梦里那让人心疼的叹息......
　　阿雅拍拍我，象哄孩子一样哄着我，叮咛我。
　　我看着阿雅离开，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
　　我不安定，我的心不安定。我不肯去承认那个梦，乌信着其中藏着玄机。可那又是什么呢？我至今也不曾记得梦里任何一个人的面容。那么我，是不是注定要被困在这里梦里呢？
　　风习习着，我的心仍在漂泊着。这个晚上，衍生不会回来。我拎着包，到alamhan咖啡店去。
　　alamhan的店长是个30出头的中年人，很喜欢新疆的文化。据说，大学毕业前到新疆旅游，爱上那里的姑娘。可是那个时候，身无分文，又没有事业，和姑娘依依惜别，相约等到自己学业完成便来迎娶。可是，等过了几年，当他再去找姑娘的时候，却看见村头一个坟丘和一片荒凉的杂草。原来，他走没多久，就有人到姑娘家逼亲。姑娘誓死不从，于是，那人就捉了姑娘的双亲来要挟。姑娘被逼的走投无路，一个夜里要悬梁自尽，被坏人的手下救下。坏人□□了姑娘，姑娘吞金而亡。死的时候，请双亲把她葬在村头等待他来迎娶。
　　听到这些事情的青年，泪流满面。在姑娘的坟前埋下自己珍藏的姑娘的一缕青丝。留在那里照顾姑娘的双亲，直到他们去世，青年才又回到自己的故乡，开了这家咖啡店。
　　alamhan是维语，译成汉语就是苹果姑娘。在新疆古老的音乐十二木卡姆中，流传着关于alamhan的传说。记载她住在“吐鲁番西三百六”的地方，这个位置大概就是当年姑娘的村子，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
　　店长是个干净而儒雅的人。每个晚上，他都会亲自磨咖啡豆，烧煮咖啡。我来的时候，店长正在烧制，看着他娴熟的技巧，灵活的手腕，和脸上专著的表情，我不禁羡慕了起来。我的目光扫过整个店面，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独享咖啡的男人。他有着忧伤的面容，很深的眼眶，分明的棱角。他看见我，就对我微笑了。我走了过去，与他坐对面。他身上有一种平静流淌的悠远的气息。于简。
　　此刻的于简，依然穿着西服，依然只是对我微笑，但我却感到了亲切，甚而亲近。和他坐在一起，我没有觉得陌生，尽管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却觉得我们相识已久，彼此是那么熟悉。
　　落座的同时，一杯咖啡被端了上来。这是一杯爱尔兰咖啡，散发着浓郁的不羁的气味。
　　“爱尔兰是个很自由的民族，连它的咖啡里都渗透了这样的味道，细细品来，很是特殊。尝尝看。”一边说着，他先端了起来。
　　我随着他，轻轻含了一口。之所以说是含，是因为我喜欢咖啡在口内如发丝般滑动的温和的感觉。那是极让人觉得诱惑的。之后，再去享受它滑过喉咙的细致，太温柔所以太容易让人上瘾。
　　“爱尔兰咖啡里有思念的余香，有让人迷失的感觉。”我看着他，笑。
　　于简看着我，眼神里坦然的明亮和哀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两个词用在一起，但是于简确实给我这种判断。
　　我的目光落的于简身后的一幅图片上。暗黄色的沙漠，血红的夕阳，孤独的骆驼有着斜长的影子。许久，我移开目光，恋恋的，带和点自嘲的笑，说，“如果我是骆驼。”这本是句无心的话，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可是于简并没有笑，他看着我，看着我嘴角化开的笑，似乎因为这话而有所动容。然后，用他特有的沉静的嗓音让我凝固，“骆驼孤单，坚强，善良，敏感，自我保护的太强烈。它只属于沙漠。梧桐，你笑的空寂。”
　　我刹时静止在那里，直直的看过去，看于简的眼睛，他的眼睛太深太深，太静太静，那是一片深潭，让人有无力的落水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简轻轻唤我，我才从他的眼神里游上了岸。我为自己的失态红了脸，低低的说，“对不起。”这时，于简的手机响起来。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那幅画前。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些平时客人的留言，用本子记录着。我随手拿起一本，刚打开，从里面飘落一张纸。弯腰拾起，上面写一句“如果我是骆驼”，署名于简。
　　我的心轻轻颤了，于简幽深的眼睛浮了上来。我把纸重新夹进了本子，坐了回去。
　　于简回来的时候，因为他的离去对我说“对不起。”
　　我浅盈盈的笑，“是我打扰了你才对。”
　　我们开始了最平常最客套的交谈。
　　于简划出优美的弧线，问，“你怎么这么晚了，到这里来？”
　　“家里没人，睡不着，就来了。”
　　“常来吗？”
　　“不一定。有时候，连着来几天，有时候连着几个月都不来。”
　　“这是个很好的地方。”于简燃了一根烟放在嘴边。
　　我点头，看着腾起的烟雾后的那张朦胧的深刻的脸，总觉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让我心痛，总觉得，总觉得这个人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占据过我的思维，或者，或者，是时光隧道里的前世今生？我垂下眼睑，掩盖自己有些纷乱的心情，问，“你呢？”
　　于简笑的很轻很轻，可是落在我的心里却沉沉的。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说，“alamhan适合人彻底的放松，心灵和身体。在这里可以完全做回真的自己。尤其是在午夜，当更多的人在梦里神游的时候，我们可以更安全的做一次自己。在这样繁华的都市里，很难得。”
　　我静静的品着咖啡，悠悠的笑。有些时候，或者是时间对了，或者是地点对了，或者是心情对了，一些人说出一些话是级易在内心产生共鸣，从而与这个说话的人贴近。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一个遥远的地方，那么远，那么牵动我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