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辞》壶笳

5、青花辞（五）

　　“姑姑！”呓语般女子痴痴的吐出两个字来。
　　那一刻，他的父皇仿佛是从阿鼻地狱归来的亡灵，恶狠狠的追在他们身后。“都留下来跟寡人陪葬！都留下来……”他紧迫的追在他们后面，手持长剑，“都跟寡人陪葬！哈哈哈……”一剑猛地刺了下去，他忽然呆住了：他的皇妹青冥，那个他最爱的妹妹用她的身体挡住了刺向那两个叛徒的一剑。刹那间，他混沌的双眼终于清醒了过来。“青冥！啊——啊——”他抱住他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渐渐冰凉下去的身体，失声痛哭。在国破家亡之后，癫狂中，他痛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青冥！”他悲切的嘶喊。
　　背着孩子逃到大殿的她猛然转身，看着自己最亲爱的姑姑端静公主满身是血的倒在了自己那个陌生的父皇的剑下。这一刻，世界忽然都静了下来，耳中只有父皇的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唤“青冥——”。喉头一甜，她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响，“姑姑——”鲜血染红了衣裳，就如同染红着破碎流离的山河一般。寰宇空旷，满心的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那一刻她真想扑在那剑下一了百了。倚在殿门口，她缓缓的滑下身来，跪倒在青石板上，泪流满面。任鲜红的液体沾满双手。她猛地将孩子搂在怀中，失声痛哭！
　　“我发誓，一定将翌儿抚养成人！”
　　十四岁的少女重重的立下誓言。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为了姑姑仅留下的血脉，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敛下心神，她一步步迈上阶梯，伸手掀开了靠窗的一间雅阁的帘子。帘子里所有的人都吃惊的望着这个天仙似的白衣女子，她怎么敢……？
　　“我来兑现自己的诺言，你也别忘了你的沉诺！”她缓缓开口，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丰神俊朗的男子身边全是环莺瘦燕、软玉红香。可他的目光从她进来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身边的舞姬的确倾国倾城，但是又如何比得上她的高贵、她的典雅？十一年了，她的眼睛还是一如当年的澄澈，清朗。
　　男子挥挥手，众人纷纷退了下去。
　　“朕从不食言！”男子放下酒杯，缓缓开口，“朕也相信昙月公主不会食言！”
　　她笑，昙月公主这个封号连同那些惨烈的记忆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恍若隔世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呢？她微微失神。
　　似乎又回到了初次相逢的那个晚上，当一圈圈的士兵围满了金殿，人群忽然闪开了一条路，路口一匹黑色的骏马双蹄高昂，马背上十七岁的少年目光犀利，他冷冷俯视着地上抱着一名男童的少女，她的眼中没有惊愕，没有恐惧，而是一片云淡风轻，犹如一潭千年无波的古井！这，是他以往见过的女孩子中没有的。
　　“你是谁？”他居高临下的开口，语气冰冷。
　　“昙、月！”她一字一顿，不卑不亢。国破了，家亡了，可是她不能失掉自己的尊严，即使是一个不受父皇疼爱的公主！
　　“信不信我杀了你！”他怒道，被她的骄傲微微刺痛。猛地一鞭子抽向她怀中的男童，出乎意料，她没有躲闪，反而是转身将怀中的男童护在身下，瘦弱的双脊受了他一鞭，有鲜血从口角溢出来，滴在地上，地上的血迹早已经斑驳，在月色下泛着可怖的光泽。她转过头来抬首看着他，缓缓开口，气若幽兰，“信！我相信你杀我就如捏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因为你是这个江山的新主人，是这个天下的王，不是么？”她笑，一笑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