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穿楚汉》武媚娘爱薰薰

87、历史风云湮灭多少心意~

　　楚营驻扎于垓下…歌舞升平，美酒甘酣，这一切都是为李璇美的到来，精心准备的…

　　帐营外马厩里，踢云乌骓同‘逾辉’分列两端，目不斜视，不靠近，不理不睬，各自仰颈垂尾，静静默默望向月晕如谧的天边…

　　李璇美不胜酒力，突围出来，扶额凹腰靠在殿外一侧的香花树下…亦或者正是因着过于通晓未来，是以深知，这般的良辰美景奈何天，终究交付于断井颓垣，甚至很快…不忍这人造的热度凉断在自己手中，所以，方才她努力衬景，应付了许久…

　　回看室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女人于心泛起一丝苦楚…今日这其间所有生龙活虎的将领士卒们，明日一旦开战，各自命魂怎寄…曾经有人说过，不是吗，从来最大的喜，伴随着最大的哀…没有人逃得过，宿命百般的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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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净省神了许久，自觉干哕不出，李璇美强打精气神支撑懵怔的双眼，又待入内之际，突听得马厩方向，月色被树影遮蔽，光线迷离的地方，有个伟岸的身影，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道：“既然勉强，你又何必…”

　　那男人，一手轻抚着乌骓的颈鬃，一手打理着石槽中的草料…踢云乌骓似踩在七彩云霞之上般欢快，‘逾辉’则对他丢过来的甘草视而不见，极高傲的仍旧仰头向月，连尾巴都不甩半下…

　　半是讶然，半实在是脚软身虚，李璇美前行几步，止不住身形，大叩长跪，双膝着地，沉绵软哼，唤了声：“项王…”

　　不知是赞赏孤傲的‘逾辉’，还是觉得女人有趣，项羽轻笑出声，道：“免礼，起来吧…”

　　心有余力不足，她立身不起，索性靠在马厩一旁木质的围栏之下，深坐香花瓣堆上，斜眼瞥着男人，问：“将军几时出来的？”

　　拍了拍手掌留泥，项羽走过来，以仍高出女人一头的优势，半蹲下来，道：“是才，尾随你，一起…”

　　李璇美揉了揉眼，受宠若惊，道：“这个时间，你该在里面，同大家一道好好乐乐吧？”

　　踢云乌骓蹭过来，在男人的头顶喘着气，厮缠着起腻…抬眼深望了一眼良驹，项羽目不回视，像是有一口气叹在夜色里，道：“我有心事…”

　　左相右望片刻，李璇美问：“虞美人儿同夫人呢？”

　　“你今日来，她们高兴，也都喝了不少…”项羽：“我出来前吩咐随侍，扶她们回去歇下了…”

　　“哦…”李璇美想了想，平复了气息，斟酌了字句，方十分谨慎问道：“将军有何心事？”

　　长夜里眯起探寻的双眼，望了一眼抻着不吃不喝的‘逾辉’，项羽道：“想不到，汉营之中也有宝物…”

　　听其言马，李璇美略放得下些心来，稍解戒备，道：“项王是在夸赞‘逾辉’吗…它就是这样，特能装…你要是走开片刻，它吃相也是惊人的，毫不客气…”

　　收起望向马儿的视线，项羽长长远远定视女人，道：“说马，也说人…”

　　不知所指，李璇美一时哑然：“…”

　　“你同吕雉，也是汉营之中，不可多得的宝物…”一言罢了，项羽嘴角泛起微末细小，迷人的涟漪，道：“也难怪，天下之大，风起云涌，奇人宝物自然多些…”

　　男人分明是在笑，然，李璇美却从他的寻常口气之中，感受到一抹不明就里的忧思…

　　难道，对未来，他早有预料…

　　不，不可能，除了自己以外，这局中的每个人都自以为把握了历史，却不知历史早已为他们设定好轨迹，所有人不过是服务于历史，顺着史河长风流淌而已…

　　项羽不愁自哀的忧思，似凭空而起的微雨，从天而降，将女人打湿…想要尽力将其安慰，李璇美只得按捺下千头万绪的神宁，道：“方才所指汉营中的宝物，现下尽数全在项王身边呢…且，还有虞美人儿，是汉营中从来思而不得的最美…”

　　男人自嘲轻解：“我何其有幸…”

　　不待女人轻舒一口气，项羽转而以探究，最深沉的目光盯注着她，道：“李璇美，你究竟知道多少，是什么令你如此笃定自信，勇往无畏？”

　　“…”到此刻，李璇美方明白，与项羽之间的对话，这才真正开始…她磕磕巴巴，闪烁其词道：“项王，你想知道什么…倘是问汉营行军布阵，我一介女流，整日里也只是会耍些口舌功夫，哪里懂得这些…”

　　“我从未想要自你口中打探汉营军情…”项羽拂袖而起，同女人保持上一些距离，仿佛她的误解，已然玷污了周遭清白分明的空气…

　　李璇美：“…”

　　男人青白色戎装在月亮清影的倒射下，吐着幽雅的光芒，他背向着女人，平和温厚道：“还记得你今天来时，身负的重任么？”

　　“身负的重任？”女人心底儿一咯噔，是了，这其间每个人都身负历史的重任，就连她这个插件也无法在此混吃白喝。肩负无情任务，她也不过是历史的走卒…

　　“果真饮了不少酒，竟然混忘了么？”项羽于对面轻笑着，缓缓沉沉，提醒道：“你今天初来时，高调称，是来领夫人回汉营的…”

　　李璇美喃喃道：“可是，你当时以回绝的语气，表明有难度…”

　　项羽深度提示，道：“可你分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或许我肯的…”

　　夜风缭绕，男人语气迂缓含蓄，李璇美看不清他的脸，便断不清他真实的悲喜…于是女人挣扎着起身，转到项羽面前，望之其满目秋情伤意，李璇美被打动，惶然恳切道：“项王，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

　　“李璇美，记住你今天对我的承诺…”项羽突然垂下眉目，由上自下，认真的同李璇美神色相约，歃血结盟一般郑重…

　　女人暗啐自己，一时情急，便会屡放大话。她哂笑着，慌然描抹弥补道：“呵呵…在大人物面前，我总是以为自己也成了大人物…你们都是英雄男儿，顶天立地，怎么会有需要我的地方…”

　　项羽突然揽着李璇美的脖颈，硬生生的拉至最近处…女人本来畏畏缩缩想要以逃避的姿态缩成一团，被男人这样一矜，顿感浑身的骨节都嘎嘣一声摊展开来，虽茁壮了许多，却更加清脆易碎…

　　以不容有失的谨慎态度，项羽下手极狠，言辞却极温和，重申道：“李璇美，记住你今天对我的承诺…”

　　“项王…”全身最脆弱的地方被叼着，脚跟离尘，几乎只余脚尖儿点地，李璇美疼的快要哭出了声，孱微道：“好吧好吧…可，可你也要大约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事啊…”

　　“对不起…”好像意识到，弄痛了女人，项羽撒开手…李璇美重心一失，兀自向后踉跄了几步…男人一把拽住她，令其站稳后，项羽勾了勾唇角，淡淡问：“李璇美，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垓下…”女人下意识答完，突然如同一个高明的弓箭手被自己所放的冷箭所伤，她面色如叇，失魂落魄道：“项王，难道已逼近垓下一战了么…”

　　“正是…”像是应证了自己所托非虚，项羽眯着眼睛，打量着女人，交待：“韩信所率部队与刘邦所统大军，已然全部会合在垓下… 我楚营全部精锐也皆在此，大战在即，生死一决之前，恐怕除了你，这周遭壁垒之中，再没有人可以自由出入…”

　　李璇美：“…”

　　“李璇美…”男人望了望马厩中的两匹惊世良驹，一匹已阖目闭眼，以极清高的姿态，直立立进入到了休眠状态…另一匹正竖着耳朵，十分警醒的像是在消化主人的每一言一语…项羽声音一紧，突然低唤着女人的名字，眼眶温润，郑重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除了完成刘邦的任务，带吕雉夫人回汉营，你还能将虞姬同乌骓也带出重围，给他们一条生路吗…”

　　“项王!”李璇美惊呼一声，二目圆睁直勾勾望着男人，音儿大，心却发虚，道：“难道，你知道一定会败吗？”

　　项羽：“如此安排，不过是想要在付诸决战之前，将最珍贵的东西，都妥置安处…”

　　尽管并不是要求自己泄露天机，然，项羽所托的这个任务李璇美却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妥善完成…正所谓，还不知怎样说服吕雉，又何况虞姬同乌骓呢…

　　李璇美只得将皮球踢回给男人，哄骗道：“如此，垓下交锋，还是请项王胜战吧…先不提我能不能领走夫人，至少虞姬同乌骓是需要你亲自照料的…”

　　加重砝码，项羽道：“虞姬，怀了我的孩儿…”

　　古戏也好，史载也罢，霸王别姬当中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辙啊…李璇美颤抖着声线，问：“我怎么没看出来，项王又是如何得知的？”

　　项羽：“亚父范增离世前，嘱托我一定要胜，因为我儿不能无父…”

　　不能道破，却更加不忍瞒哄，李璇美只得旁敲侧击道：“胜战自是最好，倘得不了这劳什子的天下，也务必请项王保留性命…不为卷土重来，只为妻儿宠马，也好啊…”

　　“李璇美，记住方才咱们的约定…”项羽三度重申，提步而去之前，撩下一句话：“楚汉之争数年，当日我多少活生生的江东子弟好男儿已成亡魂…倘有一决战，我势必非胜即亡，没有旁的选择可慰芸芸在天之灵…”

　　李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