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穿楚汉》武媚娘爱薰薰

69、历史风尘湮灭多少心意~

　　张良等人同吕雉一道自殿内退了出来…这一行人当中，当属萧何最为了解吕雉，是以，他一直神色躲闪不与女人直面相对，很多问题，他并不想讨论，也不想她问…

　　虽不晓得吕雉同萧何根子上的渊源，然，张良早觉有异，所以，在萧何拔身而离之时，张良也唯恐避之不及的长作一揖，早早退下。

　　相较于文将的百转九曲玲珑心思，武将韩信则尤为显得直来直往，危机感差些…于是，待萧何张良走远，身影湮淡在夜幕之中，直至看不见，韩信便被吕雉唤住…她本行在韩信前面，现下自外廊悠然回转身形，起先是淡淡简单的问：“大将军可曾娶亲？”

　　韩信以为女人要辩论些军事决断，却不料吕雉却仅是一派闲话家常。韩信垂手立于旁侧，毕恭毕敬答：“回夫人，末将早已成亲。”

　　“哦…”吕雉微微点头，再问：“夫妻间可属意相亲？尊夫人是在家乡侍奉老人，还是寸步不离追随照料着将军？”

　　这些没边际的问话显然并不是吕雉说话的风格，搞得韩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道以何作答才是，男人只得拣比较不抽象的来答：“拙荆随军已久，夫人或许见过…”

　　吕雉收起闲话家常的散漫，换上极认真的肃穆嘴脸，咄咄逼人道：“你虽不愿答，然，我却以为你们夫妻之间定然不甚和睦。”

　　“夫人…”韩信抬眼盯注吕雉，又极快的收起目光，不发一言，望着碎石细苔铺就的小径…

　　没有理会男人任人宰割的就义情绪，吕雉挥臂指向远处无边的夜色青山之中，自说自话，将本意道出：“大将军四处望望，看看咱们休养生息多年的这锦绣连天，山青水碧，为何还要怂恿汉王四处征战？倘夫妻和睦，为何不留于此地，坐享你大将军的荣耀，守美妻娇子过神仙般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夫人…”韩信浓眉凝立，一舍前番毕恭毕敬之态，直起腰身，声忍词利道：“夫人也都说了，留于汉中再幸福美满，也只能过些小日子…您的夫君，汉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心气儿极高，贯是要一朝登临绝顶为帝的天子作派…难道汉王人生当中的必经之路，也是我等可以左右的吗？”

　　吕雉：“…”

　　韩信边言边行，直至来到吕雉面前，问得女人哑口无言，仍不放松，道：“属下拙荆是我在落魄时，不得已结下的亲事。她比不得夫人出得凡尘，广阔超俗，甚至没有李璇美万万分的见识，然，却始终知道无论我行向何处，都追随无二…”

　　吕雉眉峰冷横一扫，该说的也都说到了，韩信立时住嘴。吕雉一字一冰渣，冷冷的问：“大将军是在质疑我对汉王其心有异，是吗？”

　　韩信忙道：“不敢…”

　　得到否定的答案，吕雉撒眼望旁，以手指甲轻轻剥雕着廊内竹柱上斑驳的朱漆，微微末末不露痕迹，浅浅淡淡问：“大将军是几月被奉为治粟都尉、全军统兵大将的？”

　　不知吕雉何处发力，有此一问，韩信谨小慎微，答：“回夫人，今年六月…”

　　吕雉再问：“那么，大将军又是何时拜在项羽将军麾下的？”

　　韩信：“项梁将军吴中起兵反秦时，我便已在军中。”

　　吕雉明知故问：“官居何位？”

　　韩信：“后番项梁将军战死，末将方隶属于项羽将军，官至郎中。”

　　韩信眼见女人微微一笑，随即轻启朱唇，笑吟吟问：“天下未定，大将军已然几易其主…那么，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倘当日里，项羽将军肯许一个高位，或许今日你已然是我军需要剔除的一枚首要楚军大将？”

　　“夫人…”韩信似被挑了手筋脚筋，受了轻视奇辱一般，急急促促分辩道：“萧何丞相有识我之恩，汉王待我有知遇之恩…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分和离散，几易其主，便能说清楚的？”

　　“是啊…”韩信的话也令吕雉陷入至良久的回忆之中，女人想了想，轻轻道：“项羽将军或许也曾如同汉王这样待你一般，看待刘邦，拿他当兄弟手足，可以信赖的嫡系部队。”

　　韩信：“…”

　　收起哀戚于事无补的情思小调，女人相看韩信一眼，拿现实的问题来讲：“倘项羽将军腾出手来反身相攻彭城，大将军代表汉王迎战，可有胜算？”

　　韩信：“…”

　　吕雉再道：“项羽将军一心攻齐，我军趁彭城境内空虚，轻取收入囊中，以大将军的才智攻略，难道不晓得，这胜利的喜悦来得水分极大，稍纵即逝吗？”

　　韩信冲了冲底气，道：“我军有六十万大军驻扎在彭城境内…”

　　吕雉：“项羽将军呢？”

　　韩信：“三万精兵。”

　　“呵呵…”吕雉抿嘴笑出声来，最最令人心悸的是，女人并不是反唇相讥笑得浅薄，而是自带着一抹命中注定的悲哀…笑罢，她凝神敛气，一字一句，道：“我就知道，萧何丞相识人的眼光未必如人所称道的那般神仙道长…”

　　韩信面红耳赤，道：“夫人，你…”

　　“大将军，您同萧何丞相，且需要历练呢…很长时间，或许更长…”吕雉淡摇额首，点拨道：“休要再提汉王诸侯联军临时凑起来的号称六十万大军…项王将军那三万精兵，乃是追随他多年，作战勇猛，战斗力极强的雄兵勇将，兵可以一挡十，将又岂止一当百…”

　　女人言罢，韩信怔忡沉重良久不曾接言…两人静默相对不足一刻，韩信恓惶道：“这些见识，夫人可曾对汉王提起过？”

　　吕雉：“不曾…”

　　韩信：“为何不曾？难道说，夫妻之间不该畅所欲言吗？”

　　吕雉软软一笑，道：“大将军认为，你们这些大男人，可曾会真正把女人的话，放在心上？除非，除非是他…”

　　韩信：“谁？”

　　吕雉：“除非是项羽将军吧…然，他又太轻信于女人…是以当日鸿门会信我一面之词，将汉王放走…”

　　韩信：“…”

　　吕雉苦涩一笑，心情复杂道：“既然战无可胜，为何不守着这汉中宝地，怡然自得过些清淡可人的小日子？如此这般，既不曾负了项羽将军，咱们也能自得其乐…”

　　“夫人冰雪聪慧，即便不能定断未来，却也通透命理，很多事情，都是命定的…汉王此生功绩，是同项羽将军摽上了…”韩信默了默，补充道：“我也是…”

　　吕雉怎会不知，这是一场，早有迹象，还未真正惨烈短兵相接，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的战役…也许刘邦韩信是错的，上天始终是站在项羽那一边的…然，倘若上天最终站到了刘邦这一边，那么，便意味着项羽的覆灭…

　　两人默了默，吕雉轻言道：“去吧…”

　　韩信似有意犹未尽之言，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犹疑片刻，终是长作一揖，恭敬退下…

　　一阵微微习习而过，青山高处的那些暮霭仿佛更加深重了些，吕雉不敢再细想下去，哀伤心道，生命中，人为能够把握的，几近于无。不过跌跌撞撞，跟着盲然，走得很辛苦，休停不由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