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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历史风尘湮没多少心意~ ...

  •   回到府邸,吕雉和衣蹑手蹑脚上了床。坦白说,她平日里行走踏步言谈都算不得风风火火之人,所以,并不是吕雉的举动惊醒了李璇美,而是她的喜悦满溢了出来,将李璇美溺毙而醒。

      李璇美翻了个身,下意识接口问道:“回来了?”

      “你还没睡吗?”女人爱上了谁,总是无法隔夜安生的。吕雉索性跳下床,又蹦到李璇美的床上。

      “快睡吧。明天一早我还得去媚香院唤刘亭长起来办官差呢···”李璇美不接招,翻身欲睡。

      “李璇美!”吕雉突然严肃起来,虽不曾动手,却自带着一股寒气凛人。

      刘邦虽重要,然,吕后也不容小觑。更加重要的是,吕雉始终比汉高帝活得长久些。根据李璇美的实战经验,历史常常反复在重述一个最为简单,浅显近乎于白痴却极为容易被忽视的问题:身体才是硬道理。谁活得比较久,谁才能够真正实现笑到最后的胜利。

      罢罢,无论如何和气生财,在这里见到的每个人,来头都极大。现代可以无视系主任的腌臜,却不代表在这里可以漠视这些天王老子似的人物。

      仅仅将眼睛物理性睁圆,李璇美的精神却仍在昏昏沉睡。吕雉垫靠着桂花绣缎罗枕,认真且谆谆教诲道:“李璇美,希望你能够记得我今晚的话:哪怕是经营谋略,亦不要去爱那些低级趣味的男人。他们无法给你补给,自身都还是个破洞。他们只会令你不堪,筷子拣都拣不起来的没所谓。”

      言罢,吕雉索性也不在回自己床上,一股脑的倒下。铁打的也经不起一天这样折腾,李璇美如蚕似蛹蜷进被筒,预备睡态就很不淑女的将一只胳膊亲密搭在吕雉的身上。

      女人伸手紧了紧两人的被子,李璇美惬意安适的嘟囔着:“你的话,我已经听进去了,一定会好好消化。睡吧,大小姐,明天一早我还得去媚香院唤刘亭长起来办官差呢。”

      吕雉无语。李璇美心下道:“刘邦是大小姐你的麻烦,可不是我的。即使如今你多么的相不中他,这些劫数亦都是命定的,不以任何人现下的意念为转移。”思想罢了,将腿也搭到她的身上,两人团作一堆儿,各怀心思的睡着了···

      *

      第二日,鸡叫头道晨曦还未刺透薄雾,李璇美起床,牙没刷,脸没洗,随便裹了件儿布衫,便拉开门闩一溜烟跑了出去。

      太早,媚香院还没开大门。站在外侧的四墙院边儿,李璇美辨别了一下大致方位,随后踮着脚,朝着楼上压低嗓子却又清晰连续唤着:“刘亭长,刘亭长···”不多一刻,有一个姑娘披着绫罗,将其中一扇窗户推开。

      李璇美定睛一瞧,正是昨天最后相见,同刘邦插科打诨顽笑的那个姑娘。

      女人朝向内里,好像递了个话儿···窗边人影儿一闪,但见刘邦衣衫不整,两只手一边自顾自合着衣襟儿,一边吃惊的向窗台下望过来···

      做好事不留姓名的不是李璇美,本就是来攀交情的,她奋力朝向男人挥动着手臂,小声却又殷勤传声道:“刘亭长,我就是应约来知会提醒你一声,今儿还有公务官差呢···”

      混沌着,刘邦于半梦半醒之间,想说感谢之词,却又将对方的名姓叫不真切,只得:“知道了···你···”

      李璇美忙自报家门:“我···李璇美啊···”心下道,今日叫不准不要紧,日后这点交情,多关照十次便罢。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依然一派虔诚的俏笑着,见已把男人叫醒,完成了任务,一溜烟如风消失于来处。

      *

      刘邦收回身子,屋内的女人便忙自锦被中探出头道:“快关上窗子吧,屋里这点热乎全被放掉了。”

      阖上窗,刘邦喜滋滋的将本就未阖上扣的衣襟儿捩歪开,掀开被筒,裹着一股寒气,就往女人身子上钻。

      女人一边笑骂着混身冰凉的,一边学着李璇美的腔调道:“刘亭长,我就是应约来知会提醒你一声,今儿还有公务官差呢···”

      媚香院的女人学得惟妙惟肖,引得男人兴冲冲一把拉住那滑溜溜的身子,便又要行好事。

      女人半躲半闪,嘻笑着提醒:“人家那么当回事跑过来叫早,我可不敢误了你的官差···”

      男人挺身脚蹬下身忙碌着,嘴里含混嘟囔道:“既已醒了,便不打紧···你那小处容大,且再暖我两百抽,即便仍不了断,时辰一到,亦不再纠缠,我自忙去···”

      女人再次被男人压在身下得手,她边酝酿着情绪,边打趣道:“这个小妹妹,定是个雏儿。莫非喜欢你?”言罢,女人又随即笑道:“倘真是喜欢,也该梳洗妆扮了再来寻人啊···看她那身打扮装束,倒象是个衙门使唤的小厮···”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刘邦早就觉察到怪处,可就是说不上哪里不好。此际被道破,他不由得收些幅度,分了神,想想道:“是个挺怪的姑娘···”

      *

      回到吕府,吕太公正张罗着一竿子小厮净水泼地,扫土拢叶打扫院落迎客。李璇美忙一猫腰,进了闺房。

      吕雉正在梳妆,见着她回来,也不言语,大约是只可惜昨夜那些体己话都白说了。

      李璇美心下想,今晨所为,都是为咱日后打下基础。心中这样想,嘴上却无法这样说。罢罢,人世间,得了异数看得长远的人,难免总要做一些经得起未来考量,却不被今日人所理解的事情。

      昨个儿已知,沛县县令同萧何午间会来家中赴宴。未来总是这样扑朔迷离,给人一些错误的指向期许。今日欢乐之源,往往结成来日伤心之果。自心间喟叹气一把,李璇美上前,接过女人手中梳篦,为吕雉精心打扮着。

      *

      临近中午,吕府张灯结彩。这一场吕公搭台,县令唱戏的际会必得引来当地各界豪杰名流前来赴宴往贺。按照沛县官宴的规矩,午饭夜酒,不到深夜,怕是散不干净。

      自早晨梳妆过后,吕雉便一直倚在闺房内静待着某个人的到来。吕太公在外面忙活,女人在室内等候,生煎熬度着的心也不清闲。算算时辰差不多了,她自己不方便如昨夜那般大胆,只得遣李璇美出去看看。

      原仍是萧何妥帖,一早就到了。见过吕太公之后,便于厅旁设上小桌,点墨备笔,将先到之人相贺的财礼一一笔录在案。

      自是知道派她出来的心意,然,仍然待到刘邦到场,李璇美上前恭敬施过礼后,方一溜烟前去后厅唤吕雉出来。

      那日的吕雉身着藕褂粉裙,通体大方,无多余累赘一枝一饰。不曾厚脂抹粉,仍胜在少艾青春无敌,自有韶光霁色装扮在眉间。

      李璇美在前引着路,却自知只是个配搭。她感觉得到身后朝向萧何而去的吕雉,脚步是碎密欢快的。

      院内遇见吕太公出来迎县令,三人辽遥隔着花木便看见刘邦在同萧何推搡着什么。稍稍用心,不难看端详分析出,那应该是一包礼银,大约是领差的萧何早知道刘邦囊中羞涩,为其早早备下,以佑他今日这种场合不至于失礼。

      人要是相不中人,该有多大的劲儿,今日算是深有体会。虽刘邦已在推辞,然,吕雉仍秀眉紧锁,大约对昨夜早有成见的那男人更加看不上了。李璇美心下暗叹,刘邦啊刘邦,你真是背啊,上半场的出场总是不够辉煌闪亮。

      沛县令从前在山东单县任职,便已同吕太公是故知。今日再次相见,又属故知前来投奔落户,沛县令上前挽起百感交集,老态龙钟,上前就拜的吕父,道:“吕公,你我二人,何须行此正礼···”

      执意将礼数进行到底,同沛县令相扶相搀,吕太公老泪几出,道:“落难而至,县令不忘旧情,今日召集如此大的场面,让我及小女,如何担当得起哇。”

      由言沛县令方注意到吕雉,忙唤她快快一同将太公搀起来,今日只说饮酒相会,不说其它。

      吕雉于刘邦萧何诧异目注之下,向县令施了女礼,随即依言将老父扶起,一行人踱步自厅内落座。

      那刘邦果然生来就不是个消停之人,落座之前仍状态频出。萧何本是好意,默让堂上前位儿给他。谁知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管旁人出发点好心与否,他都要按着自己为人觉得正确的方式去生活,哪怕伤了对方,也毫无顾虑在所不惜。刘邦原本就是这样的人,竟分得十分明白,执意要坐在堂下。

      吕雉虽言谈不多,却一直默注着他们。当时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日后亦屡屡证明她不算是个沉不住气的女人。然,独独对刘邦,尤其在这懵懂的初期交道里,她就是如何都看不惯。

      本来那两个男人推让的动静不算大,只好友曹参在旁劝着,沛县令同吕太公早已分宾主落座寒暄,没人格外注意到这边。谁料,吕雉忍不住突发其言,将战事升级:“刘亭长···”

      有些人是这样的,哪怕是极平常的一声称呼,于众人之间亦格外不一般。除却李璇美同少数几个当事人之外,大家不知底细未曾料想,这二人竟然认识?募地鸦雀无声,纷纷抬头引颈观望。

      李璇美忙言接过话茬,遮饰掩盖:“刘亭长,快快请落座,一会儿小姐还要给您斟敬上一杯水酒。”

      其实,不必旁人描抹,刘邦亦知吕雉相唤之意是嫌他屡出幺蛾子。他却也并不打算恼,理了理长袍,向前行至阔处,而后一本正经道:“酒宴规矩,贺礼不满千钱,坐于堂下。在下所缴百钱还是萧主吏代为备齐的,倘就此混迹于堂上,不仅不公,实在亦属不恭啊。”

      曹参一把没拉住刘邦,此际只得同萧何一筹莫展悄立于座位前。而看得出,沛县令不满这出抢戏,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的袍袖,意味很明显说明,爱坐哪里坐哪里,只安生就好,莫要引人侧目。

      眼看热席未开,骤先有了冷场的走向,吕太公笑面来到刘邦近前,道:“刘亭长相貌非凡,很有个性,老夫若有儿应当如此啊。”

      沛县令本已欲发作,听得主家如是这样讲,只得略显大度,起身离座,踱步过来道:“这人浪荡惯了,定是因着家中无有主事之人,早该娶一门亲,内廷好好有人管教管教才是。”

      吕太公闻言相问:“怎地,刘亭长还未娶亲吗?”

      刘邦咧嘴一笑,还未开言,沛县令已替他作答:“年岁不小了,还是小儿做派,怎娶得到亲?倘···”

      若有所思间吕太公左手拉着刘邦,右手恭挽起沛县令,偕同一道左右入座。萧何自一旁相看,赶紧叫小厮于主家身边再添一席位次。

      席间,刘邦只管开怀畅饮,间同吕太公相谈甚欢。萧何则忙得陀螺似的打转,几次吕雉想要近前叙话,都不得空档。

      酒宴一直进行到夜间,吕太公送客至门口时,拜托萧何将沛县令好生送回县衙内,突然独独相留下刘邦借一步继续说话。

      吕雉情有独钟望着萧何骑高马,沛县令坐轿子一齐离去,却仍不肯挪步进府。

      萧何于马上,不知思想着什么。沛县令掀开轿帘儿连唤几声,他方才听到,跃然下马,于轿侧候命。

      沛县令问:“萧主吏,你见那吕家小姐,如何?”

      自以为被勘破心思,萧何心下一惊,进而半是甜蜜半是局促道:“大人何出此言···我···”

      怎知萧何意念中的风马牛不相及,沛县令哈哈一笑,道:“我看,这刘亭长要交桃花运了。”

      闻此言,萧何更加惊停止步,愣怔于原地半晌,方又紧跟上去。

      沛县令自顾自道:“我这位故友于单县,也是数得着的名门。只可惜,在当地因着派系不同,得罪了一户大员。那位大员朝中根系颇深,凡吕太公族系相关的人,仕途上无不受到了牵连。我估摸着,他这是看上咱们刘亭长的烂漫不羁作派,想要将女儿相许呢。”

      萧何嗫嚅着,另有其想道:“席间看起来,吕家小姐性情好似同刘亭长并不搭配。”

      沛县令:“萧主吏有所不知,现下,哪一个官家公子也不敢找吕太公的女儿。即便是不怕受到牵连,至少也是有些忌讳的。而那刘邦素来泼皮惯了,不甚讲究。倘山东单县旧日仇家前来寻仇,这小子倒还真能为着吕家拼命,周旋抵挡胡赖上一阵子。”

      沛县令喟叹气一把,道:“与其挥泪大甩卖予旁人为妾都勉强,倒不如便宜了刘邦那小子为妻,让他好似拣到一块宝。”

      萧何默下不作声。这世间的情感总是莫过于此,心上的花儿,还不来得及烂漫,便已然开败。

      觉察有异态,沛县令忙交待萧何:“这是吕家的心病,可不要吃力不讨好的去明言给你那刘邦兄弟。不是有意瞒他,只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有些话说破,坏了人家的姻缘,总归不是好事。”

      萧何:“···”

      沛县令:“我的话,你可要记下了。”

      轿子已到县衙门前,萧何垂手立于一旁,只得答道:“记下了。”

      望着轿子进去,萧何翻身上马,扬鞭茫然四顾,却不知能向何处而去。他的手臂,颓废垂下,任马儿自由游走,毫无目的。

      *

      这边,吕太公果然心同沛县令揣掇的那般,直言不讳想要让刘邦做女婿。吕太公道:“我这个亲生女儿,其实家教很好,只是有时常常神游魂飞,内向不驯。就需要刘亭长这样一个大男子来好好替我代为管教作主。”

      有一千种想法,独未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刘邦年近不惑,至现实角度来看,成亲的确是件人生必办的正事。吕太公言谈不凡,同县令又是故交,各方面都无有他这无名小卒可以挑剔的地方。然,一想到吕雉,又着实觉得不搭。一边是生活的现实,另一边是心里真实的感觉,男人吱吱呜呜,半天未说出一句确准的话。

      见男人没有预料之中的喜形于色,吕太公不由得心下哀然:女人果然如此,几家争来百家求,一人嫌来万人厌。以吕家从前的实力名望,自家大小姐,怎会落得如下田地?

      刘邦的态度,使得吕太公更加打定主意,事不宜迟,不能在瞻前顾后,不如就说下眼前这个人。又担心男人此时便出口回绝,于是吕太公装作了然道:“婚姻大事,当然还需同父母高堂禀告后再作回复。”言罢,吕太公唤吕雉出来,令她送送刘亭长。

      刘邦心中释然,事缓则圆。眼下立时回绝,大家都不好看,不如暂缓放下。于是连连称是,退出吕府。

      不失礼节,却亦绝算不得不热情,吕雉将男人送至府门,多一步都未往外迈,多一句废话都没有啰嗦。

      刘邦心中跟明镜一般,倘男人出于无奈,此生必得跟某个不相合的女人共度一生,且连多余选项都无,即便得以善终,人生仍然是太悲哀了。

      幸而人生总得量力而行认命,否则该有多少个女人嫁不出去,又该有多少个男人娶不到老婆啊。

      如此这般苦思乱想一番,甚觉有趣,心下也开阔了不少···刘邦转转脑筋,罢罢人生苦短,今日不愁明日事,扭身换了方向,媚香院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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