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穿楚汉》武媚娘爱薰薰

41、历史风尘湮灭多少心意~

　　最悲惨的前夜，不是盼望着时间慢些再慢些，原来对明天的恐惧远远无法超越等待之中的煎熬。

　　深牢大狱墙壁上喂了油的灯火左躲右闪，将目之所及的周遭四物撕裂分割，或明或暗之间每一个小小的变化都那么狰狞可怕。

　　第一次自黑暗里被刺激，原来光明竟那么令人无福消受。李璇美瘫软在地上，每一根骨都被抽散，无法立架。

　　吕雉白天一整天都面对着外番镶着铁棂，高高的天窗发呆，不发一言…现下天黑了，起初仿佛还能望得到些星，最后黑得似乎连星都望不到了，她还是背对着深牢中的油灯，一动不动的站立驻望，好像以为光明始终在盼望之中的某些地方。

　　李璇美终于知道，为什么于现代即便读到很高的学位，做着看似最有文化的工作，仍然活得形容猥琐，总难以随心所愿…为什么每次穿越，都仅是某个朝代的一个小配角小插件…现在相看吕雉的姿态，不难明白，为何无法以吕后的身份来穿越，因为有些伟人领袖的气度驾式，并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就仿佛，哪怕自己拥有着与革命先烈江姐相同理想信念信仰，也永远无法做到同江姐一样的视死如归，亦或者甘之若贻。

　　哪怕哪怕李璇美知道所有的谜底，知道自己并不会真正的于这个朝代死去，然，她仍然很不淡定…怕明日游街被砸中毁容，怕各种活罪难受…

　　并不知一切走势的吕雉，难道不应该比李璇美更害怕吗？她越是这样揣度，便越是急于想要从吕雉身上得到某种力量，至少今夜能一起说说话，最不济能抱头痛哭，也好啊。

　　李璇美知道，这是种毛病。于现代时，一次出差，同行的姐妹汪美华与自己一起感染了风寒，却始终忍耐着不给家里的男人去电话，说是不想搅得一家不安心。

　　李璇美就不行，还没输上水呢，就赶紧给老公去电话，讨安慰。老公的态度并不如设想的那般紧张，女人没讨到安慰，反而惹了些怨忿。然，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总不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进行。你深深的，旁人就浅浅的。你浓浓的，旁人就淡淡的。是以不同步，人生辨证着存在，欢乐难以心甘情愿付出给予，总有不痛快的必然原因。

　　*

　　无论是仓惶还是笃定，时间总是相对公平，每分每秒恒定如常的对待每一个人，所以，明天总会到来…

　　刺目的阳光慈爱普照众生，然，对于两个已于深牢之中霉透了的人来说，却第一时间下意识想要躲避穿心透箭而来的光芒，如同黑暗最好终归黑暗，而光明却是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双手被捆绑于前，吕雉李璇美身体失衡，多少走得有些踉跄，几乎是被推搡着拉上刑车。

　　这条街如此笔直深长…然，虽隔着人山人海，李璇美还是一眼便望见尽头处李杏山李由如同阎罗小鬼一般早侯刑场，一架木质框架上，高高悬立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锋利的斧锯，于阳光之下闪着银光，令她头晕目眩，腿脚发软。

　　不敢看，还偏想望，李璇美两眼聚焦，突然觉得，那样的斧锯，落在哪里，恐怕都难逃两截儿的命运。在这样的斧锯提示之下，李璇美觉得关于那个‘穿越不会死’的说法，无稽得正正只像是一个口头协定。第一次觉得，这个说法，会不会是哄她涉险的谎言？将要被砍头，身首都异处了，不知还能以何种形式不死？

　　没人于最关键这刻给她答案，所以李璇美便有些怕，汗如雨下，津津溻湿发髻。偷眼相望吕雉，仍有吕后风范，哪怕刑车走得晃晃，仍然站立得笔直，仅仅有些难以看出来的不甘心…

　　“夫人…”李璇美低唤一声，便想提前示弱倒下，却被吕雉以肘部抵托住腰眼，两人紧紧相靠在一起，不容失态。

　　越是不幸，还越是眼尖敏利。李璇美仿佛望见尽头处，李由仿佛跟一个秦军头目交待了些什么，于是那人便自远处挤挤扛扛着过来…挤到刑车附近，那人并不言语，只带头向她们扔掷了几块砖瓦…无论善恶，榜样的作用都是巨大不容忽视的…有人带头，起先只指指点点的县民方开始群情激昂，一时间异物如飞，准的不准的，有准星没准星的，总之统统的目标都是她们…

　　李杏山只揣着手，辽遥的看着，阴毒的笑着…这样下去，她们即便被拉到刑场，恐怕也只能被斩尸而已…风度这种东西，的确难以保全，亦或者总有到了不必保全的时候…因着双腿未被缚，还算灵便，在被一块儿大些的石头砸了头，鲜血顺着耳根洌流至唇角时，吕雉突然带头蹲下去，首尽量埋入双膝内，以前臂护着头…

　　对啊，还可以这样啊…李璇美暗恨自己，平日里的确只会瞎喳喳，果真一事抵一物上，从来都没有吕雉灵巧。这样想着，她也蹲了下来，管它娘的腹背如何受敌，行刑前保住全尸要紧…

　　正在李璇美暗自庆幸，蹲下来果然缓解了脸的压力之即，突然不知谁竟出手如此狠毒，径自飞来一把板斧，好在不曾命中刑车内，只短短斜斜钉在木栅栏上…

　　李璇美惊得哭出声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之即，听得吕雉哀叹一口气，居然第一次主动抚慰她，道：“连累你了…”

　　“连累我什么，倘你是凤凰涅槃，必经此劫，那我就是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虽死犹生…坑爹的历史啊，果然是个任人乔扮的小姑娘…现实果真比电视剧苦逼精彩得多啊…这些遭遇，以后我回现代，一定笔书给你补上。史学家不给补，我出书，我给你补…”李璇美神志混沌，胡言乱语也不知都叨叨了些什么，所幸吕雉并没有继续关注她说话的内容，也不曾再接腔…

　　*

　　从来不曾想到，县城里那条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路，竟然可以这样漫长…更加不曾想到，一个人身首异处，被夺取生命的路，竟然可以这样短暂…

　　刑车终至刑场，李杏山但见女人们还没有死，不知是遗憾还是意犹未尽，总之，他出声不高，却在嘈杂鼎沸的人声之中非常清晰的提醒：“就是这里了！”

　　李璇美听得明白，却屏蔽性的不动弹，仍只想埋首平安…倒是吕雉，听言，便直立起身形，不容旁人染指相触，只自己挣扎踉跄着来到刑场中央，尽量站稳，目光焦距注视着蓝天白云，不去看四周…

　　李璇美是被抬出来，扔到场中央的。这样的境况，她也不想，只是实在站立不稳，于是只好依扶着吕雉的腿…吕雉低头相看，似乎是为了提醒女人站起来，但见她实在害怕，于是也只得作罢，自己拼力站得更稳一些，多给李璇美一些支撑…

　　李璇美的表现，方是李杏山愿意看到的。只是遗憾，吕雉不曾这样…

　　原来，古代也有官伴商，但见李由上前问李杏山要指示，问：“先来哪一个？”

　　李杏山如同猫逗弄耗子一般，眼神不停在她们身上搜寻，仿佛想要吕雉说些于事无补的软话，这样才能更衬托场景，不白营造如此大的阵帐…

　　李璇美虽然腿脚不灵便，但逞口舌之利，还是比较擅长的。于是，只听得她与吕雉仿似双生儿一般默契，同声同气道：“我先来吧…”

　　正当李璇美沉浸在终于多少也有了些吕后范儿之即，刑场最前方，方才刑车行过来的方向，突然一片嘈杂，没有异物飞来，更加不会是有人为她的英勇喝彩，那么…

　　一道白光般的闪电，划破金色令人茫然的白昼，那人骑着乌骓骏马，单枪匹只，却如天兵天将一般自城墙上番逆风而来…这一次，李璇美看不清，即便看清了也不敢奢望的去认那人的脸…

　　李杏山眯着眼，似笑非笑，道：“项羽…”

　　“坏事！”李由骇然，一把扯过李璇美，以惊人之速便要往斧锯下面填…

　　李杏山挥袖止住正要砍断绳索行刑之人，下意识望了望吕雉，更加不满李由竟被夺了主场一般惊慌，还不如一个妇人…

　　“你不知霸王项羽的厉害吗…”李由红脸白赤：“再不斩，就来不及了。”

　　早就觉得，仅仅拿两个妇人开刀，甚是无趣…李杏山但见那道白光闪电由远而近杀将过来，如同嗜血的宝刀终于闻到喉头腥甜的活血，寻着真正的对手一般，这才多少有些旗鼓相当般的兴趣…

　　李杏山：“虽来者不是刘邦，但能有项羽，也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