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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愿解如来真实意 ...

  •   四子顺着整齐的小径穿过医院的花园,越想越是气恼。

      那么多年来,她还没几次这样被动过,更何况对方仅是个刚进入高中的学生。想起凤镜夜那些理所当然的言语中透出的威胁意味,她可以预见回到日本后,麻烦是少不了。

      她满腔愤慨地自语道,[但愿可以再也见不到他!]

      手冢和祁红一直跟在四子后面。两人没几步就追上了她,所以这句充满怒火的言辞自然也都听到了。

      虽然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但祁红对凤镜夜这位少年的厉害是有些体会的。别看年纪不大,但却是非常聪明。头脑有逻辑有条理,因而善于抓住机会掌握主动。言谈举止皆体贴有礼,看来也是世家出身。另外,祁红也不得不承认,凤镜夜的外在条件是非常出色的。假以时日,必会成长为魅力非凡的男子。

      而四子现在这副样子,在他看来是有些小题大做。

      [凤镜夜来头很大么?]祁红奇怪地问道。

      四子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凤氏集团在日本的势力可不小,涉足医疗业及部分相关产业。具体统计数字没留意过,不过目前应该已垄断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市场了吧。]

      [他恐怕会很难对付],不知一旁的手冢是出于什么原因有此结论,但四子是非常同意的。

      [虽然貌似继承权轮不到他这个三男身上,但他的手段应该是凤家最好的。就算他现在没有完全掌握凤氏,用不了多久,凤氏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拿到手],四子严肃地说道,[我们在热身时说的话,应该都被他听了去了。所以,他才会纠缠不休,一定要我回到日本同他联系。这个人向来喜欢把能利用的统统利用上,看来以后会有些麻烦。我估计,关于我们三人的调查报告,今晚就出现在凤镜夜他手里。]

      祁红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了。他说,[但是,von Auerbach家不会任由他来打扰你的。]

      [啊,这是当然了],四子点点头,[可是就算加上在日本,目前与我们交好的御村家和迹部家,也不足以让他绕道走。]

      见他们两人惊讶的样子,她继续补充道,[凤镜夜不仅与商界的须王家继承人交好,还有在军警界很有地位的埴之塚和銛之塚两家,以及在服装和计算机业有涉足的常陸院家。同那几位公子的感情要好,就意味着他也不是就凤家一个靠山了。还有一点,就是刚才迫我喊他‘哥哥’。既然是这种关系,我们又以什么借口能完全避开他呢。]

      手冢与祁红深思的同时,四子又郁闷了起来,[这回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若不是以后还指不定要在日本呆多久,怎么会让他占这种便宜。]

      [并不会那么严重],手冢沉默了一、两分钟,冷静地说。

      [唔],四子闻言,又在心中掂量了几分,然后赞成道,[你说的对。用不着搞得大家面上难看,应付他一下并不是不可以。况且,凤镜夜这人还是比较上道的。]

      手冢目光犀利地看着她,[你很了解这个人嘛。]

      [啊,还好],四子有些尴尬,[这些就是全部了。]

      [他不会真的要去建那个所谓的热带疗养院吧?],祁红想了想,换了个话题。

      [谁知道呢],话刚出口,几幕场景便出现在四子脑中。

      她停下脚步,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不会是这样吧?!凤氏的热带疗养院,创意竟然是出自她山田四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祁红和手冢几乎立即就发现四子不对劲。

      四子看着他们两人,心中却是一团乱麻。这是怎么回事?山田四子怎么会给樱兰的凤镜夜“出谋划策”?还有这手冢国光、红茶王子祁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身为“山田四子”的自己,可以促使其它漫画的情节按照既定模式发展下去?!这个世界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手冢轻轻摇了摇四子,使她回过神来。

      只不过,她眉头皱起,依然心中有事。

      祁红扶着她的肩,[你怎么了?]

      [没事],四子苦笑着摆摆手,[这是在考虑,凤氏建设热带疗养院的可能性有多大而已。]

      她举步向前,[可能性,恐怕是百分之百也说不定。]

      手冢和祁红晓得四子没说实话。但她既然不愿说,他们也不好过问,只得随着满腹心事的她走出医院。

      由于他们租到的临时住所与医院之间的距离不算远,更有一条公车路线正好把他们从住所门口载到医院旁边,四子等人经常是坐公车往返两地。

      正在四子独自烦恼着缓缓向Bus站走去的时候,一阵歌声从不远处慢慢向他们靠近。那把苍老的声音、平和的旋律一下子就拉住了三人的心神。

      不仅唱词是汉语,这旋律也似曾相识。四子不禁站住脚,闭眼仔细聆听。

      只听那老人唱道:
      [ …… …… ……
      无生实相 非可眼见 杳杳冥冥 其中有精
      证悟之者 名曰见性 是故无求 心自宁一
      无心可惑 即是大定 得大定者 无动无静
      无得无失 无喜无嗔 本位不移 起应万机
      不变随缘 即无生死 成佛要诀 如是而已 ]

      听了几句,她就知道这唱的是“悟心铭”。以前Esther在中国一座著名寺庙里,结缘得到的书里面就有。四子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位中年和尚扶着一位身着褐色僧衣的老和尚走了过来。

      祁红、四子和手冢本是并列着向前走,挡去这条小路的一大部分。而这种情况下三人虽是身份、背景、文化各异,但却几乎同时立即侧身、恭敬让道。

      中年和尚如同没看见似的,继续扶着老和尚向前走;老和尚也继续唱着“悟心铭”。

      四子心生恭敬心,对他们合掌一躬。没想到这时老和尚抬脸看四子一眼,停了下来,[哦!这不是宁施主吗?]

      顿时,四子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巨浪。她怔怔地抬头看去,便见一双充满慈悲怜悯的眼眉映入眼帘。

      一瞬间,四子仿佛感知到,面前的这位老和尚完全明了她那些难以言述的愁苦。眼泪,立即就流了下来。

      [啊呀,不要哭,不要哭],老和尚连忙示意愣住的祁红和手冢两人。

      四子却泪眼朦胧、巴巴地望着他,完全不管祁红他们手忙脚乱地为她抹眼泪。

      [好了,好了,宁施主],老和尚也笑嘻嘻地低头看着她,[老和尚我法号一禅,此刻因缘成熟,这不是来了么。你这个样子,可不太方便讲话啊。]

      [我,我,好像,停不下来了],四子一听,有些着急了,但此时却似不能控制自己的泪腺了。

      [哦,好好。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一禅和尚安慰道,[宁施主平时怎么用功现在就怎样做,来,敛神熄念……]

      看到四子渐渐停止抽泣和眼泪,手冢和祁红也松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转向眼前的这位老修行。

      他看上去六十多岁,个头不高、偏瘦的身材在僧袍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但看起来慈眉善目、脸色红润,精神很好。沐浴在他慈悲和善的目光下,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甚至于那位跟在他身旁的中年侍者,虽一直面无表情不言不语,却也是位真正的修行人。

      这让他们着实对两位出家人升起恭敬之心。

      [不好意思,一禅法师],四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让您见笑了。]

      [宁施主不用太苛责自己],一禅和尚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法师,我……]

      四子刚要说什么,却见他冲自己摆了摆手。

      一禅环视了一番四子三人,说,[老和尚我观三位施主都是非常有慧根的,此次就长话短说了。]

      他闭上眼,顿了顿又道,[缘起性空,万法皆由缘起;世间生死及一切法,皆是因缘和合而成;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须执着过去、未来;再者,需修习《十善业道经》,此乃佛家成就的必经之路。]

      [此外],一禅法师睁开眼,肃穆地看着他们说,[切不要做那‘看得破,忍不过’的人呐。]

      [谢谢一禅法师开示],三人作势要拜,却被老和尚一把拦住。

      [碍着过路行人,多有不便],他笑眯眯地说,[不必多礼了。]

      四子等人互看一眼,便随顺一禅法师之意,只鞠躬作数。

      [好了,好了],他摆摆手,拿出一串念珠对四子说,[宁施主,这有砗磲念珠一串,助你断除烦恼。]

      待四子双手接过后,[在世间,要‘善用其心’啊,宁施主。其他的,就不必担忧了。]

      顿了顿,一禅法师又道,[你由禅定入门,是有不少时日了。这个很好,不要断。另外,可读诵《金刚经》以及净土经典《无量寿经》,助你破谜开悟。]

      说罢,再次俯身认真地看着四子叮嘱道,[宁施主,你是有智慧的,但读经典可是要‘认真’啊!]

      四子立刻大为汗颜。

      她作为宁小春时就有佛缘接触到佛家经典,成为了Esther还从几位高僧大德处得来过几部佛经,但从来都是读过而已。如《金刚经》,确实是早早便看过了。可惜入脑不入心,不然半年前出了事故也不会有厌世逃避的念头了。

      而一禅法师,见到四子连连称是,便笑眯眯地留了句[无缘不必扰,有缘再见了],便随侍者离开了。

      没走多远,就听到他又开口唱道,
      [ 不是有心 不是无心 不是不见 不是不闻
      了了觉知 不着见闻 荡然无住 是名无心
      心若无住 妄依何立 妄既不立 夙障自除
      问心何来 因境而起 境亦不有 同属幻影
      妙用恒沙 尽是缘心 缘心息处 顿证无生
      …… …… …… ] (---“悟心铭”的上半部分)

      三人面面相觑,四子感叹道,[真是位大善知识呢!]

      [解惑、说法、修学都讲了个遍],祁红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围上。

      [嗯],抬头瞥见手冢,她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没想到你竟然懂得汉语。]

      手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大明国的文化很有价值。]

      [算了],四子瞪了他一眼,[回去再说。]

      ……………………

      四子准备好了茶点,便穿过起居室的长窗,来到沙发前坐下。

      她一边为手冢和祁红倒茶,一边说,[今天真是收获不浅,让我醍醐灌顶。你们觉得如何?]

      [你知道],祁红抬抬手,[儒释道三家的经典,在我们家族是必修的课程。虽然老法师开示的几句话在佛经上基本都有读过,但这次确实再次提醒了我。]

      见四子疑惑的眼神,他补充道,[万法皆由缘起。再次遇见你后,我就太执着了。恐怕就算时时在旁边,也未必能护得了你吧。]

      四子听了苦笑起来,[说的是,还是随缘吧。]

      握着那串砗磲念珠,她慢慢说道,[以前Esther为了解开疑问,寻遍欧美拉等地的各式奇人都没用。后来毕业,中国改革开放也有好几年了,便回中国参访各地名寺。各位高僧大德们确实有修为,但都只是安慰我说因缘未到,到时自会有人现前为我解惑。那时,可是又失望又无助呢。]

      叹了口气,她又继续道,[不过,若是认真读了师傅们赠我的经典,应该就不会那么彷徨了。]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代的法师也很有修为],这次开口的竟然是手冢,[来到这里后,也有从佛家角度思考过。]

      是了,这是家学渊源。四子暗自点头,他父亲虽说是著名剑士,但后来也做了出家人。

      只听手冢说道,[看来应该是我与这个时代有些缘分。此外,一禅法师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安心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

      四子默默地握住砗磲念珠,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唔,世间生死及一切法,皆是因缘和合而成。那么她这个山田四子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就种种因缘,让其他人的生活按照‘命运’走下去么?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只要以‘善用其心’为准则就可以了吗?不去执着过去和未来?

      [那么,活在当下就好了?],在安静的房间里,四子的轻声自问显得有些突兀。

      [什么?]

      [在想一禅法师的开示],蓦然对上两人询问的眼神,她稍迟疑了一下,但仍解释道,[他似乎在说,一切皆由于因缘而起,我成为山田四子也是如此。]

      这与手冢的理解相同,她看了看他又说,[劝诫勿要执着过去和未来。也就是说,我不必在意身为Esther时的过去,也不必担心山田四子的既定‘命运’。并且,要以‘善用其心’和‘十善业’作为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准则。你们说,是这个意思吗?]

      见手冢平静地点点头表示赞同,祁红也说了句[应该就是这样],四子忽然心绪汹涌,想哭又想笑。这困扰了她那么多年的问题,今天终于有点明白了。一禅法师的几句话,让她往后的生活少了隐忧、多了依靠。那些茫然又战战兢兢的日子,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祁红对四子的经历最为了解,看到她此刻的神情自然是明白几分的。遂以,他转移话题道,[让我看看那串念珠?]

      四子愣了一下,便把念珠放在他伸出的手上。

      [这串念珠不一般],手冢盯着祁红在灯光下捻着的珠子,突然出声道。

      [的确],祁红略一颔首,[砗磲虽是佛家八宝之一,但并不是名贵的材质。而这串108颗念珠的色泽,至少要长年不断地拿在手上捻动才会出现。即使不是古物,颜色纯白没有一丝裂痕、纹理细致、光泽温润,也是佳品了。]

      对于这些宝石玉料,四子就是外行了。她听得连连点头,暗想这似乎和养玉差不多。

      祁红又捏着配在砗磲念珠中的深红色珠子说,[不过这三只红玛瑙珠倒是有些时日了。]

      [除了沐浴休息,最好时刻带着这串念珠],祁红严肃地看着四子,[专门赠你念珠,不知老法师有何用意。不过,安神避邪是砗磲的基本功用了。]

      [安神避邪啊],四子口中重复着祁红的话,脑中思绪一闪,立即对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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