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瓦全》柚子小田

57、chapter057

　　赵屠如竟然喜欢自己？这个消息青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而且不能接受，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法思考什么，只能夺门而出。赵屠如没有追出来。
　　“什么？！你是说……”沈檀知道后，眼睛差点瞪出了眼眶外。
　　青羽惊慌的要命，双手握着沈檀的肩拼命地晃，抖得像筛糠一样，语无伦次地重复：“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喜欢的又不是你……”沈檀说着，突然想到，“你是担心知道了他的秘密，会把你灭口么？”
　　青羽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檀无奈地甩脱他：“你先冷静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檀跑去给青羽倒了杯水，青羽捧着杯子不停地抖，杯子里的水被他抖得洒落出来，洒了自己一身。
　　这个消息太惊悚了，太惊悚了！赵屠如竟然喜欢他！不，是喜欢以前的他，喜欢永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没有从来意识到！废话，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三岁，怎么可能意识得到。赵屠如竟然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喜欢他，这个禽兽……他之前一直疑问为什么赵屠如知道了圣旨是伪造的，还要挖地三尺地找出自己的下落，现在看来不完全是担心国无国君，而是假公济私了。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脑子里面一片混沌。
　　“你喜欢女人？”沈檀问。
　　青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年纪不算大，脸皮亦不算厚，实在无法坦然地跟沈檀讲，憋了半天，想想除了他也没别人可讲了，才勉强地说：“我不知道。”
　　沈檀看他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忍不住笑了：“这你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应该是喜欢女人吧……”青羽揉着头发，焦躁地说。
　　“你跟女人睡过吧？”沈檀试探着问。
　　青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噎住半晌，才咳了一声，默默点点头。
　　“什么时候？”
　　“十三……”
　　沈檀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十三！这么早？”
　　青羽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在今年之前的前半生都是皇帝，身为一个皇帝，从小就会结婚，虽然民间男子是二十加冠，但端朝皇室男丁稀少，什么都提前，他十三岁加冠的时候，就已经娶了三个妃子。与妃子同床也是他的功课之一，扶宁冷冷的像个木偶娃娃，洛卿云又与他有嫌隙整日争吵，只有朱王一个被封为贵人的远房侄女，名叫朱鸣儿的，性格温厚与他相善。
　　这朱鸣儿年纪比他大三岁，也比他懂事很多，刻意地哄着他在床上玩。本来两人的关系该是很好的，可是不多久昭顺太后又严厉训斥他，让他离妖女远一点，这是朱王送来监视他的眼线。永韶打那时候起就有些怕朱鸣儿，偶尔接触几次，但渐渐也疏远了。
　　赵屠如走后，他长大懂事了，昭顺太后为了稳固与腾族的联姻，让他赶紧与扶宁生下孩子来。虽然他断断续续与扶宁同床过，但扶宁最终也没有什么动静。
　　与这些女子的床事，他固然并不觉得非常愉悦向往，但起码也不讨厌，盖因为他确实从未考虑过男子能喜欢男子的事。元熙说喜欢他的时候，他只当是元熙一厢情愿，而且那时候他朝不保夕，哪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但是现在赵屠如再说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已经不会随时死掉，已经有了未来。
　　虽然这未来是元熙给的。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喜欢男人的话……”沈檀说的有点犹豫，暗示他想想这样的可能。
　　青羽立刻剧烈摇头，不像是反应，更像是逃避。“我不要！”
　　两人的谈话没有继续下去，青羽就逃开了。沈檀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担忧。
　　祝融走过来，叫了沈檀一声，沈檀从呆愣中回神，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祝总管。”
　　祝融递给他一张单子：“我刚刚从内务府回来，有一件你有空了盯着下人看一下，派个人出宫去采买一些东西。”
　　沈檀愣了一下，点点头，从祝融手里接过单子。“祝总管交待的事，我还是亲自去吧。”
　　“不用不用，你现在也算是我的助手了，这种跑腿的事尽管安排其他人做。”
　　祝融的态度很和气，但沈檀还是笑笑，自己去了。他出宫的机会并不多，要不遗余力地想办法去见元熙，哪怕只能远远见他一面。

　　天气渐渐黑了，青羽还在宫里游荡着，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走到了御花园中的一个水阁里。
　　琅环水阁。
　　是了，他确实该到这里来的，但是之前他一直不愿意。青羽走进水阁，看着四面密密的竹林，把一个小阁围起来，阁子里的地面也是用凤凰竹扎起来的，底下就是水，夏天走到此处非常阴凉舒适。
　　但青羽并不感觉舒适。他又想起父皇在琅环水阁中死去的事了，当时他年纪还很小，从外面奔跑进来，想把自己用竹叶编的小鸟给父皇看，进来刚好看到父皇吐血身亡。
　　真是一段阴暗的回忆。青羽的脸上蒙上了一阴竹影，变得阴翳。
　　天色渐晚了，青羽还没有回宫，赵屠如下令全军寻找，宫中顿时骚乱起来，明火处处，在各宫之间来回巡视着。青羽呆呆地坐在琅环水阁没有动，很快有士兵发现了他，但青羽把琅环水阁的门关上了，不许士兵进来，士兵只好去通知赵屠如。
　　赵屠如很快赶到了，他没怎么客气，抬脚踹断了门闩，闯了进去。
　　青羽对他的蛮横觉得有些生气，这毕竟是父皇生前最爱的地方，怎么容许这么破坏？
　　赵屠如看到他的生气，没有说什么，反身挥手叫士兵们先走。士兵们退走之后，赵屠如走近青羽身边。
　　“你为什么生气？”赵屠如淡淡地问。
　　青羽没有说什么，只是背转身去不理他。赵屠如上前去，抓住他的手强迫他转身。
　　“说说看，你为什么生气。”
　　青羽本来不想跟他说话，反而被他这样强硬的态度激起了脾气，开口讥刺道：“我不该生气吗？”
　　“你不是在气我喜欢永韶吧？”赵屠如斜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冷，“第一，这跟你没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替他生气？第二，你跟元熙的关系也不清白吧？怎么在元熙面前就乖的小绵羊似的，被我碰一下就生这么大气，真够傲气的。”
　　赵屠如因为跟青羽摊白了，彼此说话有些生硬，也因为吃醋元熙吻他，最后说的有些轻蔑讥刺。
　　青羽的心刷地一下就凉了。
　　他本来相信赵屠如，还想问赵屠如当年为什么喝醉，是否有什么隐情。现在看来是不必问了，指不定在赵屠如的眼里，他不过是元熙的一个男宠而已。
　　青羽摔开赵屠如的手，要走出水阁，赵屠如用身体挡住了他。
　　“我没有命令你走。”赵屠如冷冷地俯视着他。
　　青羽嘿地冷笑，盯着赵屠如的眼，咬牙道：“赵屠如，我不是你的狗，你可以打我、绑我、把我关起来，只有那样我才会听你的话，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赵屠如的眼神里有些阴郁，背着月光青羽看不到他在想什么，半晌之后赵屠如才道：“你这是气话，因为你还在生气。”
　　赵屠如的语气有些缓和了，青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激烈的话让他有所退却，但赵屠如依然在用武断和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青羽想推开赵屠如离去，赵屠如抓住他的肩膀推了一步，把青羽堵在竹栏杆和自己之间。
　　竹栏杆只及腰，后面是深深的水。
　　青羽扭头看着水，畏惧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很怕水。
　　“你因为喜欢的是元熙，所以生气么？”赵屠如仍然没有放弃追问。
　　“不是。”青羽果断地回答，直视着他的眼睛。
　　赵屠如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他不完全相信青羽的话，不过他愿意顺着青羽的话往下继续探问。“那是为了什么？”
　　青羽说不清楚。沈檀让他冷静一下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是为了什么。是自己误解了赵屠如，把他的单恋当成忠诚，所以感到失望才生气么？或者只是因为内心慌乱，担心被卷入赵屠如的漩涡中，所以抗拒他，急于脱身么？
　　半晌，青羽憋出了一句：“我忘了。”
　　这理由冠冕堂皇，夏禄海曾经证实过他的记忆有些缺损，确实有些地方不记得了。
　　赵屠如神色不动：“我不信。”
　　赵屠如经常不信他，每次他说不信，青羽就感觉自己像一脚踢在铁板上，非常地丧气。这个时候他才会想到，自己总是不相信元熙的时候，元熙又是何种心情。
　　“天晚了，我们该回去睡觉了。”青羽急于离开这里。
　　赵屠如没有让开，只是淡淡地说：“睡觉哪里都行，就在这里睡吧。”
　　这里只有一张很窄的小竹床，是父皇歇息用的，如果睡两个人，就必须贴面而眠了。青羽立刻摇头拒绝。
　　赵屠如的神色有点冷，但是他并不急，他不是个急躁的人。
　　青羽看赵屠如慢慢地解衣服，心里急的狗抓兔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憋了半天才哆嗦地说：“你、你想干什么？”
　　赵屠如光着上身，把衣服扔在竹床上，瞄了青羽一眼，淡淡地说：“干该干的事，不然呢？”
　　赵屠如向青羽走过来，青羽心里慌的要爆炸，突然激动起来，翻过竹栏杆向外一跳。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喷了赵屠如一身。赵屠如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青羽不会游泳，但是他没有求救，只是努力地攀住一根竹子不想让自己沉下去，但是竹子向水里弯了过去，青羽一声不吭地沉没在水里。
　　赵屠如等了这一会儿，就是在等他呼救，见他沉了，知道是等不到了，一踩栏杆，跳下水里捞他。
　　赵屠如的水性相当好，一个猛子扎下去，很快捞到青羽，抱着他浮了上来。青羽呛了几口气，紧张地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
　　一浮出水面，青羽像小鱼一样吐出一口水来，急迫地说：“我不喜欢男人！”
　　赵屠如愣了一下，哧地一声笑了。“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青羽对他的蛮不讲理觉得不可思议。
　　“你试过吗？”
　　“当然没有！”
　　“不试你怎么知道不喜欢？”
　　青羽哑然，只能拼命摇头：“你别、别这样！你再这样我就……”
　　这一天他一定是在做梦！赵屠如竟然会喜欢自己，这转折太让人惊恐了！青羽这十九年来从来没有一丁点的思想准备，甚至完全没有往这条路上想岔过。
　　“你就怎样？”赵屠如面无表情地问，然后突然感觉手里的人一沉，向水里滑去。赵屠如吃了一惊，赶紧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拖出水来。不会晕的这么及时吧？这也太装了。
　　月亮从云后走出来，清光照亮了青羽的脸，赵屠如看到他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起来，再装我就不客气了。”赵屠如威胁。
　　但是青羽还是闭着眼睛不动。
　　赵屠如果真不客气，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嘴里会有一丝腥甜的味道？赵屠如停了一瞬才顿悟那是血，突然想起来青羽是还在中毒的。从他听的今天元熙对青羽说的话来看，孔雀羽的毒已经解了，元熙所说的极泉玉，恐怕就是白襄招供的那个玉梅花的毒吧？
　　元熙说过，小瓶里有药，发作了吃一颗。赵屠如立刻去翻青羽怀里袖子腰间，全都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赵屠如脸色立刻就变了，霍地回头去看水阁下面的一汪潭水。难道是刚才掉在潭水里了？赵屠如有些懊恼，站起身来望着青羽一会儿，又望望泉水，突然深吸一口气，踊身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