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瓦全》柚子小田

14、chapter014

　　青羽拼命挣扎着，但却徒劳无功。
　　青羽心里恐惧的很，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做。
　　就在这个时候，按住青羽的士兵中的某人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了，天色将晚，殿上的众人都还没有进食，虽然明知赵屠如威严，也管不住自己的肚子叫唤了。
　　一个士兵松开青羽，慌忙跪地。
　　“属下该死！”
　　赵屠如挥挥手：“算了，都下去吃饭吧。天色晚了，不用在这儿陪着。”
　　有人指证青羽，加上青羽还主动袭击赵屠如，可见秘密就在他这里。赵屠如感觉到自己正在向目标接近，严肃的表情也略微松懈了。
　　一见赵屠如松口，众士兵齐齐松了口气。
　　“文昌宫的其他人先押下去吧，召太医来给白襄治伤，其他人全都退下，我自己来审就可以了。”
　　士兵动作迅速，像潮水一样哗哗地走了，转眼之间，大殿中只剩下青羽和赵屠如两个人。
　　青羽半跪在地上，在赵屠如的目光下身体发僵。
　　赵屠如盯了他一会儿，随手拉了把椅子，放在他面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坐这儿。”
　　青羽扶着椅子，慢慢地坐下，避开赵屠如的眼睛。
　　赵屠如一手扶着椅子，俯身望着他，强硬地下命令：“抬起头来。”
　　青羽扬起头，用雪亮的眼睛盯着他。
　　赵屠如毫不回避地和青羽对望着，半晌，才问道：“刚才为什么要刺杀我？”
　　青羽心里咚咚打鼓，犹豫了一下，哑声应了一句：“我不知道皇上在哪儿。”
　　答非所问，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屠如并不介意青羽的不配合，他很有经验，这样心慌意乱的年轻人，比白襄那样的硬骨头好收拾多了。加上刚才被白襄受刑吓破了胆，根本无须恐吓，很快就会将自己所知的全都倒出来。他审过军中的奸细，很容易就问到了答案，因为没有人愿意为一个秘密而死。人都是怕死的。
　　所以赵屠如并不信他的话，而是把手探过去，按在青羽胸口，心脏的位置。
　　青羽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着。
　　“你在撒谎。”赵屠如肯定地说。
　　青羽哆嗦着摇头，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我、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有人指认你。”赵屠如的眼神冷静地盯着青羽，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你很害怕？”
　　青羽用发抖代替了回答。
　　“那就说出来吧，永韶在什么地方。你说出来，我不但饶你不死，还能给你个官职，把这文昌宫交给你掌管。怎么样？”
　　青羽心里想说自己不在乎，但他不能说。说出来会让赵屠如认为是在拒绝，敬酒不吃只好吃罚酒。他也想配合赵屠如，但是他要怎么配合？！
　　赵屠如见他迟迟不说话，转过身来，指着方才白襄受刑的地方。
　　那里的地面上，还有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青羽想起来方才白襄挨刑的惨状，立刻脸色发白，额头见汗。
　　赵屠如用染血的手提起钢针。
　　这是他刚刚阻止青羽自杀时拿到的。
　　青羽看到血，不自主地想转开目光。
　　“你不想跟白襄一样下场吧？永韶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一样可以给你，只要你说出来他的藏身之处。”
　　青羽还在想应该怎么回答，赵屠如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挥手打碎了桌上的一个杯子。
　　杯子粉身碎骨的声音听得青羽心里一阵发颤。
　　他努力地措词，想给赵屠如一个解释，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就像白大人说的……皇上已经驾崩了……”
　　赵屠如的眉毛挑了挑。
　　“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事实就是如此”，青羽只能一口咬定，“皇上耽于享乐，沉迷声色，身体原本就不好。加上有人下毒，所以……”
　　青羽挖空心思说自己的坏话，努力装作像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
　　赵屠如抬起一只脚，踩在青羽坐着的椅子边上，打断他的话：“这跟白襄的推断一模一样，我不想听莫须有的推测，只想知道永韶他现在在哪里。最后一面见他的人是你，不管他是死是活，你只需要把那一晚的情景完整地讲出来……”
　　赵屠如盯着青羽的眼睛，想迫他坦白，但是盯着盯着，突然觉得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让他说话中突然顿住。
　　这双眼睛，有点熟悉，让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他千方百计想杀死的人。
　　赵屠如忍不住喃喃出声：
　　“永韶……”

　　青羽突然得到赵屠如喊自己“永韶”，心脏差点麻痹。
　　他以为只是因为太惊吓了，但是心脏却突然疼了起来。然后脑袋也开始疼，像是有个锥子，一边戳刺脑仁，一边疯狂旋转。
　　青羽竭力忍住，眼前的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不清赵屠如的脸，只感觉到自己在向地上滑去。模糊中，青羽以为会这样一路滑下去直到地狱，然后一只手扶住了他。
　　这只手温热有力，青羽来不及想是谁的手，就晕了过去。
　　赵屠如没有料到青羽竟然无端端地晕过去了，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
　　难道是装的？
　　赵屠如把手指放到他的鼻下，感受不到任何呼吸。
　　赵屠如无暇细想为什么会这样，立刻大声喊：
　　“太医！宣太医！”
　　殿外有人开门，士兵进来，叩首问何事。
　　赵屠如实在不想废话解释太多，现在一分时间一分性命的关口，实在耽误不得。他弯腰抱起青羽，向殿外奔去。
　　殿外，他的战马踏雪正在恭候，赵屠如吹了个口哨，踏雪立刻明白，得得地跑过来。
　　赵屠如先把青羽扶上马，然后一跃而上，坐在他身后，拉起缰绳，向太医院狂奔过去。
　　青羽软软地靠在赵屠如臂弯里，一点意识也无。
　　赵屠如心里升腾着焦躁和愤怒。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让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带着一个惊天秘密入土！直到他赵屠如亲耳听到这个秘密为止，他绝不让青羽就这么死掉。
　　赵屠如凭直觉认定，不管白襄与鹤影说的是真是假，这个青羽，绝对跟永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的这双眼睛……实在太像永韶。
　　赵屠如策马在宫中狂奔，宫人纷纷慌乱避让，让他一路无碍地驰到太医院。
　　赵屠如跳下马，把青羽拖下来，横抱着直闯进太医院。
　　“太医！太医在哪里？！”
　　太医院在庭中碾药的小医官看到赵屠如抱着个疑似死人的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赶紧跑去通报今日的当值太医夏禄海。
　　“夏太医！夏太医！”
　　正在写药方的夏禄海不明何事，小医官不认得赵屠如是何方神圣，言语糊涂说不清楚，夏禄海只得匆匆放下笔，赶到庭前。
　　一见赵屠如，夏禄海登时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跪下来叩首。
　　“赵将军！”
　　跟在后面的小医官一见这阵势，才算知道轻重，赶紧上去，从赵屠如手里接过青羽。
　　夏禄海是知道赵屠如的。文昌殿里审白襄的时候，为了免得白襄撑不住突然死掉，刑官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从旁看着。只是当时并非夏禄海当值，所以夏禄海并未见过赵屠如。但是夏禄海这样油滑精刁的人，早就传过图影，听过描述，一见赵屠如，就知道是他了。
　　夏禄海再叩头：“赵将军大驾光临太医院，未知有何吩咐……”
　　赵屠如俯身，一把抓起夏禄海的衣襟，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拉得站起来。
　　赵屠如身形高大，夏禄海身量矮小，这一下抓起来，差点让夏禄海双脚离地。
　　赵屠如盯着夏禄海，冷冷地说：“身为医者，眼里没有病人，只知道阿谀奉承！实在可恶！”
　　夏禄海吓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赵屠如眼角余光看到小医官已经把青羽扶到小榻上放好，目光又转回来，盯着夏禄海。
　　“去给他诊治。他活，你也活，他死，你就死。”
　　说完，赵屠如振臂把夏禄海掷了出去，夏禄海被掷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刚好滚到小榻前，又赶紧爬了起来，去查看青羽。
　　院中风大，小榻设在廊下，略有不便。夏禄海低声喝斥小医官，又叫了个人来，一同把小榻抬到殿里去。
　　赵屠如也不进去，只是在廊下坐着，自己到院中取了清水，拿了竿上晾的纱布，将自己受伤的手包起来。
　　伤虽然痛，好在创口是钢钉造成了，创深口小，没有流那么多的血。
　　夏禄海进去给青羽诊治了，小医官出来做活，突然看到赵屠如坐在阶前自己包扎手，吓了一跳，赶紧过来。
　　“赵将军！你受伤了！”
　　赵屠如把纱布随便打了个结，抬起手来看了看，不在意地说：“小意思。”
　　小医官犹豫了一下，才敢小声说：
　　“呃，赵将军，这样包扎，恐怕……”
　　赵屠如奇怪：“怎么？”
　　“嗯……虽然能止血，但伤口还是有可能会化脓或者生疮，还是上点药再包扎……”
　　赵屠如被啰嗦的小医官逗乐了，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挥挥手道：
　　“这倒不用。我不是皇宫里这些娇生惯养的皇亲国戚，战场上比这重十倍的伤都受过，都是随便包扎了事。我身体刚硬，不需要这绣花一样治疗。”
　　小医官不敢再说，刚好又听到殿里夏禄海在呼唤，匆匆地向赵屠如行了个礼，就跑开了。
　　“死兔崽子！乱跑个什么！叫你做事的时候又找不到你！”
　　小医官唯唯喏喏地应了。
　　赵屠如包扎好了伤口，也走进殿去看。
　　青羽还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脸色惨白，双眼紧闭。
　　赵屠如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突然又想起在文昌殿和他对视时，从他身上看到永韶的影子。
　　正出神，夏禄海擦了擦额头的汗，跑到赵屠如面前跪下。
　　“赵将军。”
　　赵屠如恍然回神，点头：“说。”
　　夏禄海叩首：“将军，病人的症状明显是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