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帝俊缔结

15、第九章 暴风前的宁静（二）

　　是风！与冥火激斗着的，绝对是风！唯有风，才可以侵入这密无缝隙的天牢！

　　只是，这股风是受了谁的指使？来了多久？有没有回传什么消息？如果有，这便意味着自己与轩辕黄商量的事情完全泄密了，当如何应对随之而来的麻烦呢？一连串的疑惑中，后羿的心情顿然暗淡无光。他深恨自己大意，没能早点发觉。毕竟，被悄无声息的盯梢，就说明自己已经先输了一着；更有可能的是，这股暗风的背后，代表的是整个神族！想想看，轩辕黄以区区人类的身份就搅得东昆仑山鸡犬不宁，这么张扬的作派，诸神不在暗中窥探他才是怪事！如此一来，自己投奔轩辕黄的事再也瞒不下去，等待自己的，将是最残酷最血腥的处罚！这可真叫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所有的梦想、心血都将付之东流，化为乌有！方思量到这里，失望、愤恨、不甘等杂乱的情绪立时涌上后羿的心头，堵得他难受。后羿又是懊悔，又是悲叹，他瞥一眼轩辕黄，那轩辕黄倒似笑非笑，神情轻松。后羿心一喜，以为胜券在握，忙转头回看陨石门，岂料争斗已经结束，暗风早已溜走，独剩冥火垂头丧气的爬过来，慢吞吞的钻进轩辕黄的体内。

　　这一下，后羿慌了，他愣在原地，冷汗直下，如临大敌。轩辕黄瞧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轩辕黄站起身子，走到后羿身边，笑得格外灿烂，亦笑得异常诡异：“后羿大人毋用多虑。鹿死谁手，尚未分明。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话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的望向陨石门，又阴森森的笑道：“可别让看好戏的家伙失望。”

　　后羿本来灰心丧气，忽然听轩辕黄如此说，不由得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心道：轩辕黄既然这般笃定，想来他与那暗风交手必不是第一次！他不单满不在乎，还深怀期待，定然是胸有成竹。因之，后羿的精神恢复过来。他再也无话，冲轩辕黄点点头，蒙上脸，拿了药箱，离开此处。待到后羿的身影完全消失于黑暗之后，轩辕黄才冷下脸，满目阴鸷的盯着某处。他的胸内，心潮起伏：呵呵，以为不来了时，它偏偏冒出头来；看来，那个窥探他的家伙是窥探得上瘾了！既然对方如此有兴趣，自己自然会陪他玩到底！倒要看看，究竟谁更狠一点！

　　这种想法，让轩辕黄的内心充满兴奋与期盼，以至于必须要靠强自镇定才能再度昏睡，由冥火接着给他疗伤养气。

　　就在那时，战神少昊追着纷飞的花瓣，来到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甫一到此处，纷飞的花瓣便迷失在稠密的树叶中，再难寻得踪迹。少昊也不计较，信步往前走去。

　　这地方很奇妙，明明深深埋藏在古木参天的山谷里，应当幽冥黑暗、腐败腥臭才对。偏偏一缕缕的阳光穿越密密层层的树叶，斑驳的散落下来，在堆满枯枝败叶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温馨的光影。因为这些可爱的光影，山谷内气候适宜，不阴冷也不干燥。一路上野花摇曳，争奇斗艳，甚而芬芳流动，莺鸟飞窜，野狐野兔满地奔跑，倒是个与世无争的绝好去处。

　　少昊不觉微笑，他一面左顾右盼，一面缓缓前行。在他优雅的步态间，脚下沙沙的声音让他的心房莫名其妙的变得柔软。远远的，他仿佛听到淙淙流水，心一动，便朝水响的方向走去。

　　拨开当住视线的树枝，一片粼粼的水光携着暖暖的阳光扑面而来。少昊幽黑的眸子骤然眼神涣散，讶异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美！真美！简直可说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若陡然呈现的水面单是汪汪一碧，倒也罢了，偏偏的，在磷磷的波光里，荡漾着宝蓝、翠绿、橙黄、烟红及铅灰五种颜色。这五种颜色由浅到浓，错杂镶嵌，在池的最深处交融渗透，互相浸染又交相辉映，就像在水底撒满了数不胜数的五彩宝石，因为堆压交织，满池的水幻化出艳丽斑斓、惊心动魄的美。这种美既轻灵空渺，又雍容华贵；既迷离恍惚，又绮丽锦绣；既珠光宝气，又异彩纷呈。最奇妙处，则是明澈的水色直视无碍，将倒在水底，已枯死千万年的树木，一干一枝尽皆完整的保留下来。并在它们的表皮温柔细心的包裹上白玉般的藻类，使得它们变作玉树琼枝的模样，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永生。仿佛是为了应证这种永生的美，无数游鱼细虾，就在这些已经石化了的琼枝玉叶中穿梭追逐，满溢生机。

　　这样奇幻的池水，已是美到极至。岂料上苍还不肯罢休，在池之四边，撒播芳草，让古木参天，藤蔓攀援，杂花生树，暗香袭袭。无数酋劲苍老的树根涉水蔓延，搭建出一个回环曲折的天然长廊，任由阳光从中空处直泻而下，与五彩缤纷的水面相顾盼怜，构成一个“树在水中生，水在树中流”的迷离世界。

　　少昊曾经以为神所居住的昆仑山就是美的范本，今见了这个地方，始知什么才叫“天仙宝境”！他盼顾流连，不忍挪开一步。就在他神晕目旋、心醉迷乱时，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突兀的冒出来。

　　少昊怒了！

　　这样优美的景致，这样宁谧的气氛，不该有丝毫的声响！

　　他一手拨开树枝，循音望去，但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摇着蓬松松的大尾巴，急冲冲的从对面树丛钻出来。看样子，小狐狸是在躲避什么，所以它窜得高，跑得急，仿佛慌不择路。然在小狐狸贼溜溜的眸子里，分明漾出狭促的笑，所以它故意搞出很大的声响，诱惑追在后边的家伙寻音觅来。小狐狸本来是蓄足力气，要跃到高高的树枝上，猛然瞥见对岸玉树临风的少昊，滴溜溜的眼睛顿然失了神。一愣之下，几乎掉到水里。幸亏在忙乱中，毛绒绒的爪子勾住一根藤蔓，便四爪并用，万般狼狈的吊在上边。这时，少昊才看清楚小狐狸生着九条尾巴，它们如团扇一般，随荡漾的藤条，一扇一扇的努力保持平衡，那模样甚是滑稽。

　　原来，这就是三界传说的古老灵兽——千年九尾灵狐！

　　据说食用它们，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增添神力——如果把它送给炎姬，想必她会很喜欢吧？

　　少昊嘴角浅笑，抬起手，宽大的袖袍就要拂出去。

　　倏的，如天籁般悦耳的清脆笑声泠泠传来。

　　少昊一愣，眼一花，只看到一团娇艳鲜嫩的云彩翩然飞出。就在那云彩飞出的同时，笑声带着软软的、嫩嫩的尾音，突如其来的包裹住战神的心：“淘气，看你往哪跑！我抓住你了！”

　　直到彼时，少昊才看见对岸多了个女娃，她赤着双足，一手攀着藤蔓，一手牢牢的抱住灵狐。她并没有发现少昊，只顾低下头，与灵狐亲亲密密的头蹭着头。她的身子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娇小，随着荡漾的藤蔓，她轻盈得像一只流连花间的蝴蝶，又像一片飘落水面的花瓣。

　　这女娃，明明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居然美得让见者瞠目结舌！

　　她的美，不是那种容光四射、咄咄逼人的冷艳；也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续手低眉的温婉；更不是那起妖娆妩媚、挑逗感官的辣俗！她就像初上树梢的新月，亦像才降落花蕊的春雨，又像扑向大地的晴雪，说不出的洁净鲜亮，亦说不出的清新剔透！也惟其如此，她的冒然出现才没有破坏这本非仙境却胜似仙境的美好景致，反而与风景和谐相容，相得益彰！

　　这种美，举世无双！

　　三界之内，除了妖族的妖精，绝无第二者！

　　少昊向来自诩遍观春色，阅尽天下所有类型的美，此刻亦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痴痴的望着随波荡漾的小妖精，生怕自己的呼吸太大，吓跑了她。然看到小妖精只顾一个劲的与怀里的小狐狸亲近，又让他满不是滋味。他多希望那小妖精抬一抬头，美丽的眼眸朝这边望上一望。或许是他内心的虔诚祈祷起了作用，嘻闹中的小妖精终于察觉到一丝诡异，如他所愿的抬起头，看了过来。当她的视线碰上少昊的殷殷眼神时，小妖精立时瞪大了眼。少昊心一惊，猛然想到自己神的身份，那扳住树枝的手不由得一松，树枝树叶顿时簌簌摇动，完全遮住了少昊的眼。少昊心下着急，忙迈上一步，拨开树枝，探出身子。可惜，对面除了晃动的藤蔓，荡起的涟漪，什么都没有！

　　那个小妖精，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