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之女》猗凡

19、第19章、永庆侯寿宴

　　第19章、
　　花玫玫进王府的第四日，腊月初十，永庆候五十大寿。

　　都城燕京，皇城根下，皇亲国戚，官绅大员众多，是以，永庆候虽一大早的就张灯结彩，但燕京城的百姓也习以为常，城中大户，今天这家有个什么喜事，那家有个什么丧事，也是见怪不怪。

　　自早上开始便有稀稀拉拉的宾客前来拜访，永庆候一大早的给自己规整的光鲜体面，端坐在客厅正堂绘有旭日仙鹤寓意为“吉祥百福”的中堂画之前，早早遣了管家和长子在门口迎宾。

　　奈何永庆侯只是个祖上建立功勋，后蒙皇恩得以世袭爵位的异姓王侯。如今这一代的侯爷王百福更是个空有爵位，白吃俸禄没有作为的人。虽有心走仕途，攀交朝中显贵朝臣，奈何自身才华有限，入不得那些满腹经纶的大员的眼。

　　如今自己做寿，拜请的帖子倒是发下去不少，但真正来恭贺的倒是寥寥无几。

　　给面子的也不少，也有不请自来的，不过都是那些初到燕京，或者身份低微，还摸不清状况的臣僚或食客。

　　永庆候看那些前来捧场的人，面上挂着憨憨的笑，心里却老大不舒服了起来，暗暗妄自菲薄，自觉愧对先人，家道中落，若是自己这一代不如一代，一朝天子一朝臣，保不定哪天这爵位就会被上面给收了回去。

　　永庆候心理不爽，不由自主的就哀声叹气了起来。

　　侯夫人曹氏虽贵为永庆候的正妻，但由于丈夫的平庸，也没有诰命在身，不过这曹氏心宽体胖，倒是个看淡荣衰的女人，见丈夫从早上的喜气洋洋到现在的垂头丧气，忍不住低声安慰道：“老爷，今儿个是您的大寿，可莫要不高兴，咱就当我们是办个家宴，一家人和乐融融的不也很好。”

　　站在永庆候身侧是最得#宠#的赵姨娘，也是侯爷的第四个老婆，长的美#艳不说，肚子也争气，生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儿。这姨娘却是处处和正妻不对付，一听她开口，马上阴阳怪气的接上腔了，“大姐，什么叫就当办个家宴？咱老爷五十大寿能马虎得了的吗，大少爷就是得了您的教导，才会无心仕途，于家门荣耀无益。”

　　永庆候被这么一挑，也有点恼了，斥了曹氏一句，“没见识的妇人！”眉头更是深锁了几分。

　　话说这永庆候为了自己的这次寿宴，可是老早就安排上了。这些年家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膝下的三个成年的儿子也如自己一般，憨厚有余，聪敏不足，虽都在学堂苦读，可太学院的初试都过不了，在其他学堂读书，课业也是平平。所以永庆候就想着借自己的大寿，卖卖自己的老脸，看能不能给儿子谋个一官半职。

　　永庆侯王百福今儿个是在家里两个相通的大屋子里摆了三十来桌，院子里，还摆了戏台子，如今净角们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名曲《五福迎门》。

　　永庆侯看了眼那寥落的宾客，和戏台子上欢闹的蹦跶，直觉的刺眼的很。心道这场寿宴若是这般结束的话，指不定明日就成了京中百姓的笑柄了。

　　“爹爹，时辰差不多了，入席吧，宾客们都等的不耐烦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大门口候了半天也再没见个人影，便回了屋内。

　　永庆候本要发火，想想又涌出一股悲凉之感，嘴里念叨着：“也罢，也罢，我王家与社稷无益，又无光耀门楣的子孙，和该是门庭冷落。”

　　言罢便领了一众家眷向宾客那儿走去。

　　大燕国民风开放，家中办宴，除非未出阁的成年女子需以面纱遮面，妇人们则可大方的随丈夫入席。

　　宾主坐定，永庆候尽量忽略掉那空落落的座位，咬了咬后槽牙，挤了个大大的菊花笑，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招呼各位落座了。

　　筵席才刚刚开始，忽听的前院突然咋呼的乱了起来，永庆候老脸有些挂不住，府上的家丁忒地太没规矩了。

　　“侯爷，侯爷，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一个家丁连滚带爬的跌进了宴客的大厅。

　　“没规矩的东西！成何体统！”赵姨娘一展雌威，先于永庆候给下人发了难。

　　“摄，摄，摄政……王……”另一个家丁又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众人正听的莫名其妙，却陡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面而来。

　　摄政王一身锦衣团龙华服，双手负于身后，悠闲自得的迎面走了过来，许是那丰神俊朗的气质太过有存在感，愣生生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紧随其后的，自是从不离身侧的侍卫大统领夜横。

　　这二人一出现，永庆候府立刻炸开了锅，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众人具都双#腿一软，匍匐下了身子。

　　永庆侯那一瞬间觉着自己一定是做梦了，亦或是菩萨显灵化身成朝中显贵，来给他长面子来了。

　　永庆侯兀自惊愕发呆，可并不代表整个王家的人都傻了啊，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下，王百福这才惊醒了过来，肥胖的身子惊慌失措的就扑倒在了摄政王的跟前。

　　凤栖虚抬了一下手，声音清冽醇厚，“侯爷不比行此大礼，今日侯爷生辰，本王不请自来多有叨扰。”

　　王百福倒地的瞬间又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的一机灵，这才确信眼前来人，而非自己的幻觉。

　　“摄政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下官……下官……王爷请上座，上座。”王百福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了，摄政王并没有耐心听他恭维，宫靴一抬，一堆人又簇拥着他坐到了原本寿星爷王百福坐的位置。

　　王百福喜不自胜，宾客们惊疑不定交头接耳，只有摄政王淡定如斯，许是在室外待的太久，原本就如玉的脸庞，此时更显的有些许的苍白。

　　摄政王畏寒，这是大燕国臣民皆知的秘密。王百福犹浑浑噩噩的没进入状态，可侯爷府中有眼色的已然慌里慌张的吩咐底下人从厨房多取了几个炭炉过来放置在瑾王身侧。

　　似是身子暖了起来，凤栖原本冰封的脸上也缓和了些，略侧了身子，随意的靠在太师椅上，姿态隽永，淡淡的一瞥，似是所有人都入了眼底，又似是任何人都没引起他的兴趣，扬了扬手，“侯爷请继续。”

　　永庆侯诚惶诚恐的应了声，想问一声摄政王是否要换个戏听，又实在没那胆子敢主动找他搭话，犹犹豫豫的还是让戏班子继续刚才的戏。

　　底下众人各怀心思，具都正襟危坐，虽窃窃私语者不断，但绝没有一人敢高声喧哗。

　　侯爷府的几个小姐，原本就坐的离父亲不远，此时得以近距离的亲眼见到大燕国第一伟男子，个个芳心乱窜，偷眼往摄政王那里瞟啊瞟啊瞟，手里绞着丝帕，虽是寒冬腊月的天，却都是手心出了汗。

　　一曲唱罢，凤栖听的意兴阑珊，漫不经心的抚平衣袖处的褶皱，神色疏淡。

　　王百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坐立不安，既觉荣耀万分，又心里忐忑没底。他一直以来心心念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得蒙皇恩，给老王家长长脸，可今日这才陪着摄政王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觉如坐针毡，背脊簌簌的冒汗了。

　　“王百福，你们府中可有古琴弹的好的？”一直未曾开口的摄政王突然问道。

　　“下官，下官，”王百福激动的又要拜倒在地。

　　凤栖看这胖子言语结巴，若是这般问下去，一定没个结果，还耽误时间，索性单刀直入，“你们府上可有谁喜欢在最东边遍开梅花的院子里弹古琴？”

　　“啊？”王百福头上冒汗，忙折了身子问身后的家眷。家眷们有脸上露出茫然之色的，也有眉头一动交头接耳的。

　　“王爷！”一道清丽的女声突然在家眷之中清晰的响起。永庆侯的三女儿，也就是赵姨娘所出之女，王妙兰亭亭玉立的自人群中站起了身，目光微垂，福了福身子，“禀告王爷，那梅园抚琴之人正是民女。”

　　王百福大舒了口气，赵姨娘喜上眉梢，王妙兰的众姐妹神色怪异，席间宾客有了然有错愕更有不明所以，总之是神态万千，精彩纷呈。

　　凤栖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绪，遮掩不住的仍是那凌厉的眼神，足以将人凌迟千万遍，沉吟片刻，单说一个字，“请。”

　　王妙兰深吸一口气，抬首挺胸，缓步走出了席位。王妙兰是王家已成年的七个姐妹中长的最标致的一个，自幼便聪明伶俐，擅长琴棋书画，懂得进退取舍，善于结交京城贵女，更是有京城第一贵女之称的当朝丞相长女柯若曦的左右跟班。

　　王百福一直以有这样的女儿为骄傲，可惜却是个女孩儿，不能考取功名，否则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上定能左右逢源。

　　众人的目光具都被王妙兰的一举一动吸引，王家的一朵金花，燕京的子弟也是早有耳闻。

　　王妙兰婷婷袅袅的走到家丁已然布置好的古琴旁，耳边发髻不知为何，挂着的白色面纱突然轻飘飘的落了下来，众人待看清她那张容颜之时，又是呼吸一窒。

　　王妙兰雾气迷离的勾魂眼快速的扫过摄政王，状似慌张的，连忙将面纱戴好，摆好架势。说心底话，王妙兰虽然很奇怪摄政王为何要找那梅园抚琴之人，可府中姐妹都知道众姊妹中最喜欢去那孤寒梅园的就是六妹王妙可，六妹的琴艺虽然不错，可到自己毕竟还差了一截。是以，王妙兰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倒不惧在摄政王及众人面前献艺。

　　摄政王权势滔天，又俊美如斯，年近而立之年，却一直未娶妻纳妾，更是洁身自好，没有什么红颜知己。但王爷性子太过清冷，平日里除了协助天子处理政务，便是向心礼佛，所以京中女子虽有心自荐枕席，却又惧于摄政王的威势，怯步不前。

　　拂袖，勾弹，琴声叮咚，如冰雪融化，溪水潺潺，鸟儿鸣叫，蝶儿展翅，在这冰雪之际，却让人有种春风拂面，春暖花开之感。

　　一曲方歇，众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王妙兰眉眼有得意之色，静候摄政王的赞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摄政王却仍旧散漫的姿态，迟迟未有开口，时间越久，王妙兰的心越发慌了起来，众人也渐渐从方才曼妙的曲调中回过神来。

　　凤栖姿态俊逸表情悠闲，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却含着冰，淡淡的说道：“不是你。这样不好，不好。”

　　王妙兰不知这两声“不好”到底是指她弹的不好，还是指她冒充梅园抚琴之人不好，心中一突，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颤着声音道：“王爷赎罪。”

　　一时间众人寒蝉若噤，王家人中胆小的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