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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弄堂里的四季调 ...

  •   上海的石库门弄堂,遍布在每条街巷,简陋又不失庄严的建筑,充分利用空间的房屋构造,透着这个城市市民的聪明和精打细算,这弄堂也是闹着的,只是这种闹不是夜里的歌舞升平,流光溢彩,这里的闹是充满生活气息的,是市井平民斤斤计较的闹,是三姑六婆谈天说地的闹,这种闹,是属于白天的,而不是属于夜晚的。

      弄堂里的夜晚永远是宁静的,这里的人们经历了白天的喧哗和忙碌,此刻正是他们的休憩的时分,晚上弄堂里的那份静谧和十里洋场的花天酒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偶尔有卖糖粥的小贩敲的梆子声,也偶尔会有一两户人家打开紧闭着的房门,出来舀一碗糖粥,弄出一些蟋蟋唆唆的声响,但没几分钟后,卖糖粥的梆子声越敲越远,最终消失在弄堂口。

      弄堂是杂乱不堪的,地上是油啧啧,湿漉漉的,头上是如网般的晾衣杆,杆上花花绿绿的衣裳还不时滴着水,时不时有这窗里的张阿姨探出头来骂对面窗里的王阿婆家的湿衣裳弄龌龊了她家快干的裤子,市井俗语此起彼伏。

      空气里弥漫着这家生炉子的煤烟气,那家炒菜的油嚆气,但无论再怎么粗俗,怎么肮脏,都是弄堂活生生的象征,如果没有这些,那弄堂就不是弄堂了,而是条死巷了。

      上海的弄堂随处可见,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弄堂。别看上海弄堂那么多,那么泛滥,那么普通,那每条弄堂可是都有名字的,有了名字,弄堂就算再平凡,也是特殊的。

      弄堂的名字,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雅名,豪情万丈的壮名,而是最简陋,最小家子气的俗名,那俗名都是向喜的,求福求平安的,讨个吉利的,名字虽俗,却俗出了老百姓的渴望,市民的向往。

      富贵里,就是那大上海千万条平平无奇的弄堂之一,也是个庸俗无比的弄堂名,弄堂名虽富贵,可是住这富贵里的居民们,根本谈不上富,更别说贵了,非但无富无贵,甚至还贫困的很,粗俗的很。

      而在这又贫又俗的富贵里,却真的住进来一位贵客,陆永司几乎是连讨价还价的精力都省了,还一下子就付了一年房租,租了这富贵里一户姚姓人家的底楼门面屋子,挂了块木牌子,开起了一间小诊所。

      这天午后,陆永司刚送走一位来看病的客人,忽听得一阵咿呀咿呀的胡琴声想起,接着又是和着胡琴声的歌声,琴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歌声哀宛缠绵,似忧似怨。

      细细听来,那歌中的词义从春唱到冬,唱出了一年四季的心愁心事,听着听着,就仿佛真的亲身经历了那春夏秋冬的苦辣酸甜,陆永司推开窗户,探出头去寻访那乐声歌声的来源,似乎是从对面那户人家后弄的亭子间里传出来的。

      迫不及待的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去拜访下那家亭子间里的住户,看看唱出这低弹缓唱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门口有几个姑婆娘姨搬着几个凳子椅子胡侃着这家的八卦,那家的流言。

      “哎哟,陆先生啊,要出门啊?”家住富贵里24号的王阿婆突然从那群围坐着闲聊的姑婆中站了起来,满脸堆笑的和陆永司套着近乎,话说这富贵里谁不知道25号里住进来一个出手阔绰的富少级人物,都抢着要来巴结呢。

      “厄。。。不是,我是想打听下对面那拉胡琴的是谁家的小姐。”陆永司出于礼貌,客气的向王阿婆打听着。

      “噢哟,陆先生侬刚刚来,老多事情还不晓得,那个在拉胡琴的女拧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千万不要去和她打交道,伐清桑的。”王阿婆皱紧眉头,用她那带着上海腔不标准的普通话苦口婆心的规劝道。

      “是的呀,陆先生啊,那个姓纪的女拧每天夜里厢老晚的跑出去,早廊相才回来的,天晓得去组撒事体了。”那边张阿姨也忍不住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用上海话插了句,也不管陆永司是不是听得懂。

      “呸,那个伐要面孔的女拧!”王阿婆朝那胡琴声的方向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接着和张阿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张阿姨的唾沫混杂着瓜子壳,纷纷飞落。

      陆永司木然的站在一边,虽然来上海有几天了,但上海话还并不能完全能听懂,只是大致猜到她们是在说那唱四季调的姑娘的闲话。

      市井的流言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或许是空穴来风,但不管怎么说无风不起浪,或许那家姑娘平素确有什么不太好说的事吧,陆永司如是猜想,本欲去造访一下的,现在也毫无兴致。

      正要回到屋里去,却见赖鹤雪在弄堂口徘徊着,见到他,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

      “永司哥哥,我来看你啦!”鹤雪冲着陆永司盈盈一笑。

      “厄,鹤雪妹子,进屋里坐会吧,才刚搬来,没怎么打扫,有点乱。”陆永司说完引着赖鹤雪进了屋子。

      鹤雪一进屋子就皱起了眉头,一只手拿手帕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天啊,这是什么地方,一股晦潮气。

      “永司哥哥,我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花园洋房不住,跑这龌龊的地方来干吗。”鹤雪依旧锁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陆永司只是笑笑不语,兀自拿块抹布擦着桌子。

      “而且,就算要租房,也该找个象样点的公寓来租,干吗非要住这棚子户。”鹤雪见陆永司没发话,继续追问道,其实陆永司住的这间不是什么棚子户,也算是弄堂里条件比较好的一间屋子了,只是毕竟和赖家的花园别墅不能比。

      “因为,这里有人气。”陆永司顿了顿,答道。

      “什么人气,明明是乌烟瘴气。”赖鹤雪低声嘟囔着。

      陆永司也是笑笑,并未理会。

      他来上海是抱着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志向的,不想碌碌无为的吃家底,所以他跑遍了上海的每一家医院只求谋份小差事,却屡遭回绝。正心灰意冷时,偶然路过这富贵里,弄堂里市民们的的生活气息是俗不可耐的,但对陆永司来说却是新鲜的。

      他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在这小弄堂里开个小诊所,一来不荒废了生平所学,二来也可以从这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民中了解上海这个城市,三来还可以帮助救济下贫困的人民。

      陆永司毕竟是出生书香世家,在长沙经营着几家书局,父亲陆井伊又是岳麓书院最后一批颇有名望的老学究,在这市侩之地,总免不了有种布善乐施的优越感。

      “永司哥哥,我是来你一起去城隍庙的,哥哥和语瞳姐姐也去的,我们说好在湖心亭茶楼里碰头的。”鹤雪扯扯陆永司长衫的袖子,愉悦的声音充满期待。

      “哦,好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和大家一起出去玩玩吧。”陆永司自然是万分乐意,毕竟这几天都在忙着整理行李,收拾新租的房间,还没怎么逛过这个大上海呢。

      出了屋门,那边胡琴声和歌声已经停止了,陆永司却不禁朝原先传来乐声的方向看了看。

      “咦?你在看什么?”赖鹤雪好奇的顺着陆永司的目光看去,除了这弄堂里的破房子,什么也没有啊。

      “没。。。没什么。”陆永司掉过头来,整了整衣冠,跟着赖鹤雪出了弄堂。

      陆永司听到的四季歌
      http://music.163888.net/openmusic.aspx?id=5408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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