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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聪明人 ...

  •   郑航鼻子尖儿上开始冒汗,他垂下眼睛看见的,很闪。周围的喊声也开始变得模糊、

      “------郑航”

      “加油”

      他第一百九十九次把自己从单杠上拉起来,感觉血液在手臂里哗啦哗啦地疯淌。二级士官憋着气,牙都呲出来了。

      习零靠在办公室的窗户边上,看着底下一群兵围着单杠吵吵。阳光灿烂的有些刺眼。年轻的中尉又看了一会儿,整整衣领把窗帘拉上。

      底下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习零拉开椅子从一堆文件底下抽出训练计划刷刷地写起来。

      小操场。

      郑航拄着膝盖喘息,眼前都是黑的,一片一片地冒星星。他干咽了口唾沫,有人把矿泉水拧开从他脑袋顶上浇下来。

      “操。”郑航喃喃地骂了一句,水从脸颊一侧流下来,经过嘴角,咸的。

      兵们渐渐散去。郑航敞着衣领给自己扇风。有个兵走过来冲他神秘兮兮地笑:“郑班副一来就露脸了啊。”而奇怪的是他的语气并不嫉妒,反倒有些无可奈何似的懊恼。

      郑航有点莫名其妙地问他:“你他妈什么意思?”

      对方似乎对他有些恶劣的态度不以为然,“傻缺,刚副连长看着呢!”那兵说完就走开了,但脸上明显一副“你别说你不知道啊”的表情。

      郑航一愣。------副连长?他条件反射地抬头,却只看见被深色帘子挡住的窗口。他整整地摸了摸后脑勺。

      第二天的训练量骤然增加,整个尖刀连在玩命一样□□练了一整天之后全部都没了精神,晚饭的时候有人一边打瞌睡一边往嘴里胡乱塞着饭,从班排长道战士,全都是一脸的疲惫,蔫儿了。

      二连的连长端着饭缸子过去盛汤,杵了杵旁边的魏广平:“诶,你们连今天怎么训得这么狠?一个个垂头耷拉脑的。”

      魏广平笑了,他挺无辜地一摊手:“今儿训练计划可不是我写的。”他冲不远处盛菜的窗口努努嘴。

      二连长“噢”了一声,倒也不见怎么惊讶。毕竟这一年下来那位的脾气全师都没人不知道了。他看了眼已经回到座位上狼吞虎咽精神得不得了的笑了,接着道:“那也别太狠了,底下的该有怨气儿了。”

      魏广平耸耸肩:“他所有训练都参加了。”

      二连长惊讶地眨了下眼睛,他牙疼似地咧了咧嘴,然后拍拍魏广平,走了。

      那人完成了所有他规定的变态科目,从始至终拍在最前面,并且神清气爽。

      怨气?制定计划的是他们副连长,一个人超了他们所有的也是他们副连长,这群小兔崽子还敢有怨气?魏广平自个儿笑起来,有点得意,有点骄傲。

      操场上没什么人。白天飞扬的尘土已经落定。十一月份的天气冷起来,口中呼出的白气很快被风吹散。习零抱着胳膊看着在跑道摇摇晃晃遛圈儿的一队。景峰站在他旁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今天训练量为什么突然拉高了啊?”挺好奇的,轻松的口气。

      习零微微斜过身子,挑了眉看他。

      景峰看了他表情两秒,耸耸肩膀:“随便问问。”他语气随意又数落,不是排长和连长的语气。他觉得也许这个过于逼迫自己的年轻人会需要这个。

      习零忽地笑了:“精力太旺盛,大中午不休息窗户跟底下吵吵,给他们找点儿事干。”

      景峰失笑------这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还没等他说什么,习零忽然拍了拍景峰肩膀:“把你的兵带好。”他说完就扭身走了。

      景峰愣了一下。这么句话让刚才还近似玩笑的话直接变成了对他这个排长尖锐的斥责,从上下级的角度出发,严厉而冷硬。景峰能感觉到习零的有意疏远。连拍领导与服从的关系,存在。老班长和新干部的情谊,存在。军队里面一切顺理成章的关系和情感都还理所当然地存在,而在很久以前的那些日子,想像老旧电视机一样断断续续,偶尔展示出几个片段,提醒他们似乎认识了很久,提醒他曾见过某个强大的教人惊讶的家伙不为人知的一面,然而最终在杂音和马赛克里面,变成一片雪花白色。

      如果过往已经成为接近幻象的真实,又或者本就是真实的幻象,就不应该存在。

      他该明白他面对一个强悍得掌控自身一切的军人,而不是那个很容易让人看见骄傲锋芒的少年。

      如今他们都是军人,是战友,是上下级,不应该有景峰甚至不确定那是否可以被定义为某种带点儿私人感情色彩的其他战友们不了解的过去。都过去了。而现在他不该揣度习零。

      很明显对方也不会再允许。

      少尉叹了口气。那会他挺喜欢那个少年,后来他欣赏他,而现在他钦羡,敬佩,以及服从。

      二排的训练量比全连又多出三分之一。

      “报告。”

      “进。”习零扔下手里钢笔。他看着刚调来的二级士官标准步伐走进来。

      郑航在办公桌前立正:“副连您找我?”

      习零笑了笑,他抬头瞅了郑航一眼,从上到下的仰视,却带着某种审度的意味,依旧压迫感十足。“适应得不错?”

      郑航眨了下眼睛。他表情严肃:“报告,挺好的。”年轻的二级士官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两天一群人围着他在单杠上炫耀式的锻炼以及被窗帘挡住的视线。以及,原因在明显不过的这两天非人的训练量。

      不得不说郑航真的适应的不错。至少在来这里两个星期以后他已经知道某人的笑容实际上象征着多么恐怖的后续发展。以及学会了在面对这样的笑容时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比如,现在。

      习零看了看郑航笔挺的站姿,随意地摆摆手:“不用这样儿,放松。”他微笑一下:“训练成绩我看了,不错。”

      郑航似乎稍稍摆脱了一点他的拘谨,他嬉笑着,像在四连作为尖子面对纵容他的上司的时候那样,但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谢谢副连。”

      习零让自己放松地靠在椅背。郑航是个聪明人,虽然少年荒唐遮盖了他这一点。男人笑笑:“对尖刀连有什么想法?”

      郑航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啪”地立正:“报告,没有。”

      习零弯弯唇角,脸上是挺好奇的表情:“说说。”-------但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郑航想了想,道:“训练量大,很强。”

      习零笑起来,道:“你很聪明,郑航。我也希望你让我看到你是个好兵。”以及,他是否足以让他做出决定,将这个“好兵”,收归羽翼。习零顿了顿,“尖刀连喜欢争强好胜的兵,不喜欢单打独斗的。”

      郑航停顿两秒,直了直腰:“明白,副连。”他和连理人处得很好,但他不否认很久以前的经历让他不太喜欢全心全意地相信身旁的所有人。他不太习惯失去那些必要的敌意对象。虽然他的伪装很不错。

      他想变得强大,虽然这想法看起来像当年试图打遍全区无敌手一样可笑,虽然他知道总会碰见某个人像当年那小子一样把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三两下打到烂泥里去。但这就是他的想法。郑航又郑航的骄傲,仅此而已。

      习零眯起眼睛看着郑航的反应。他知道这家伙并没有完全把他的话听进去。意料之中。

      从初中就在社会上混的,身上难免有些稀奇,而部队将很好地打磨他,隐藏一些尖刺儿,添加一点儿服从。想匹野马套上缰绳,有的时候勒的疼,但有确定的方向。他依旧能跑得很快。

      依旧笑容可掬的中尉确信,这种反应不会长久。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话被当成耳旁风。好兵的料子,迟早有一天他会是个“成品”。而习零将是雕琢他的那个人。

      从始至终坐在桌边的男人都保持着他那种笑容,而郑航不得不在对方的微笑里努力拔直身体,顶住那笑容里的锋锐。他对这种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

      习零收敛了他的气场,满意地眯了眯眼睛。他道:“你们班里有个江皓是吧?”

      郑航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又恢复了那种嬉笑轻松的表情:“嗯。”

      习零端水喝了两口:“觉得他怎么样?”

      郑航有点摸不着头脑:“嗯,不爱说话挺拼命怪?”全是不确定语气。

      习零笑了,点点头:“他是个好兵。”肯定语气。

      郑航“噢”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习零不易察觉地笑笑。

      “交给你了。”他听见男人随意语气。郑航没听懂似地眨眨眼睛。

      习零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把他带出来。”轻描淡写。他选择了和魏广平相似的表达方式。

      郑航依旧懵懵懂懂的,但很快很识趣地答了声是。他怔怔地看着男人表情,忽然问了句:“副连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中尉扬起眉毛:“什么意思?”

      郑航噎了一下,忙道:“没、没事儿。”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显得有些不自在。

      中尉笑着看了看他,淡淡道:“别让我失望。”

      “又见面了哈。”这回先打招呼的是习零。语气平淡,但依旧泄露了某人明显不错的心情。

      原因很简单。

      习零脸上涂满了伪装迷彩,笑的时候牙齿很白。他欣赏着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刑知远。

      少校也笑了:“你这么想见我?”他声音低得像某种细语,笑容却爽朗,然后这句话就很容易被听成“你想我”,而且还是陈述语气。然后在旁边的郑航就一口水把自己呛住。

      习零厌恶地扯扯嘴唇。

      郑航在中尉淡淡一眼扫过来之后很自觉地放下水壶撤了。习零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捡起地上一副手铐。刑知远笑着看他。

      “事实证明手铐不太可靠。”中尉笑道------所以在将近五分钟的缠斗和一起从三米多的陡坡上滚下来之后他把刑知远跟他自个儿铐在了一块,并且一回到营地就把人扔给郑航,背包绳招待,而且是两根。

      刑知远耸耸肩膀都困难:“你的经验之谈?”他正大光明地嘲笑这个刚刚俘虏了自己的红军中尉,饶有兴味地看看旁边几个兵又好奇又有些畏缩的模样。

      习零挑挑眉。他不打算回答刑知远的问题:“俘虏有俘虏的本分,少校。”说完示意后面几个兵看好他们的“战利品”,转身走了。

      刑知远依旧面带微笑,轻松自在得好像并不是身在敌营而且双手反绑一样。风水轮流转嘛,他不怎么惊讶。是时候让小豹子认识他自己的爪子有多利的时候了,但少校同志对于某位红军中尉玩了命似地想要抓住他以至于敢冒着断胳膊断腿断肋骨的危险抱着他直接从陡坡上往下杵有些不爽。

      他承认摔下去之后自己犹豫了那么一秒,也就是这么一秒让那个被他以为已经昏迷了的狡诈的中尉把铐子戴在了他手上。

      这要是战场,谁都不犹豫,对习零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而他知道那人向来都以身处战争的标准对待自己。这个认知让刑知远皱眉。虽然这完全符合猎豹的风格,甚至更加疯狂,也更加有效。决绝得出色,也让人害怕。他不知道让自己不爽的是中尉对他莫名其妙的执着,还是那个人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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