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习副连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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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那天天气明媚。
屋子里光线不错。习零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他穿着正装，能听见皮鞋后跟敲在地板上。拉开抽屉把最后两本书扔进背囊，男人愣了一下。------底下还有张纸。
猎豹作战人员选拔通知。
习零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笑。他将A4纸折了两折，朝垃圾篓走过去。然后忽然停下脚步。他把那张纸重新展开。A4纸背面粘着抽屉底部的木屑和尘土，还有他刚刚弄出来的折痕。脏兮兮的纸面上用铅笔画着一个动物脑袋，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牙齿都是很醒目。
食肉动物，猫科。
习零又翻弄两下，最后把那张满是灰尘的纸折起来塞进上衣兜里。
车在办公楼前摆放的功勋坦克旁停下。开车的使馆冲着拎了行囊刚刚跳下车的中尉微一点头，掉头走了。
习少校现在是习中尉，看了那辆坦克被擦得很干净但依旧带着深红色锈迹的履带两秒，然后转身。
师部的办公楼很干净，人并不多。执勤的列兵向他敬了个礼。
终于在六年以后又扛上衔儿的习少校抬手还礼，他忽然感觉这个时候自己的心情实在是微妙。
120师独立营，尖刀连。副连长。
任命已经下来了。习零习副连长还没到任，关于习副连长背景的各种推测已经广为流传。毕竟，能刚从军校毕业就分配到王牌军尖刀部队当主官的少之又少。而最靠谱也最夸张的，是“新来的副连长和集团军副军关系匪浅”。说它靠谱是因为的确贴近事实，说它夸张是因为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因为这个令人震惊的推断仅仅来自于副连长和副军长相同的姓氏。
“稍息------”
上尉站在整齐的队列前面下口令。“习副连长。”他扭头冲旁边的男人点头示意。
扛中尉衔的男人标准步幅走过来，转身。“同志们。”底下整齐立正。男人表情平静而严肃：
“请稍息。”
“习零.从今天起，我是尖刀连的副连长。”他声音温和，有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坚硬。
鸦雀无声。
男人的目光缓缓滑过站在对面的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和他一样的年岁，或者更多，更加年轻的。
从今天起他们是他的责任。
这便算是“正式登场”，一个简便的招呼。习零看向魏广平魏连长。对方一点头，下口令。“向右---转！目标操场，跑步----走！”这就是尖刀连的风格，不要废话。
魏广平看了眼他全身作训服的副连长，还是挺客气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跟在他的连队后面。
两公里的热身，然是一上午的训练。
“过硬的子弹长着眼，过硬的刺刀血染红”饭前一支歌吼得地动山摇，魏广平一挥手，队伍有条不紊地鱼贯而入。习零站在一边，看着年轻的士兵脸上无比严肃脚底下一步三个台阶，脸上表情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些。
军官们也在同一个食堂吃饭，桌上比兵们多俩菜。红烧肉土豆，醋溜白菜。虽然同样没什么滋味，不过待遇已算得上不错。
习零把两个馒头扔进碗里，嘴上叼着第三个回到桌边。魏广平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今天还习惯么？”
年轻的中尉把手里松软的馒头捏扁。他咬了一大口那块“死面”，冲连长微笑道：“挺好的。”一大筷除了辣味什么都尝不出来的茄子被塞进嘴里。他在十五秒之后拿起第二个馒头，捏扁。
魏连长被眼前年轻人吃饭的热情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他笑起来随即赶在对方吧嘴巴塞满之前道：“对连队有什么想法，建议，直接和我说。”
习零满脸笑意：“诶。”
桌上几个军官看着这个年轻的中尉狼吞虎咽，似乎都有点意料之外的小愉快。气氛很轻松。习零知道食堂这一边坐得带着衔的，起码有一半在看他，观察他。他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要汤么？”习零咽下最后一块馒头。
魏广平把饭盒递给他：“成，你去吧。”
中尉抱着三个饭盒朝汤桶走去。后面桌上的军官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个三十多岁的上尉挤了挤魏广平，脸上带些促狭的效益：“怎么样，尖刀连还习惯吧？”
魏广平瞧他一眼，挺平淡地道：“尖刀连用不着习惯谁。”他又加上一句：“这点训练量还算不了什么。出了吃饭快点儿我么的副连长还没有其他能个你们做谈资的东西吧？”
对方咂咂嘴：“哟哟哟，这就开始护犊子啦？”一边儿三连的指导员也凑上来：“老魏，你这嘴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
魏广平把眼一瞪，“滚，吃饭还堵不住你两口子的嘴？！”
刚刚被打上了“两口子”鉴定戳的三连长和指导员面面相觑，终于偃旗息鼓。
军官之间当然也有“流言”，而他们的消息更准确一些。120师是野战部队，辛苦自不必说。太子爷式的人物来过不少，都是坐办公室的。履历表上添两笔就走人。谁会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
方天天一身泥一身土地摸爬滚打？
魏广平想起前两天在营长的办公室。
营长四十了，以前就是尖刀连的连长，把这支凶悍的部队一手带起来。他说，老魏啊，今年军校生下来了，有一个要放在你们连，副连长。
魏广平向他的老连长表示了不解。营长说，G大的优秀学员，不是数一数二的我也不会给你。放心，尖刀连吃不了亏。
他说，营长，尖刀连以前没来过学生当主官。
不过是想要个真实度高一点的解释。魏广平知道啥叫军令如山。
营长看起来也不生气。他知道老部下的脾气，也知道自己老部队的脾气。“上头放下来的。”
很简单也很实在的解释。
魏广平知道有些事儿不是他们底下人能掺和的。虽然他对于有“上边儿”背景的人为什么会选尖刀连这么个费力而且不容易“讨好”的地方有些奇怪。
“每个人都有野心，老魏。年轻人，总有些还是想要锻炼自己的。”营长如是说。而魏广平似懂非懂。
直到今天上午。
魏广平看着那个扛着一毛二的年轻人跟着队伍跑了整整七公里，然后在训练里冲在所有人的前面。一身泥一身土，然后笑得很高兴的样子。
他也看见了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个副连长的样子，镇得住场子，也不端架子。他的笑容看起来没心没肺。可训练的时候，分明是面容沉静眼神坚毅。
有野心的年轻人。军人。男人。
他也明白了营长的意思。“上面放下来的”。总有一天还得收回去。这样的人，尖刀连留不住，120师也一样。
魏广平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草率，但是这个新来的副连长的的确确让他觉得，是个可以交托事情的人。于是在其他人还在“观望”中的时候，魏连长已经开始发挥尖刀连“护短”的优良传统了。
军官们这边的汤满满两大桶，还没什么人喝，那边兵们的汤早空了。
习零三个饭盒一个摞一个，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端好饭盒腾出一只手来舀汤。
旁边有人过来很自然地从习零手里接过了食堂的大铁勺子，给习中尉把最后一只饭盒打满了。
习零说了声谢谢，一抬头，这才看见景峰微笑的脸。
“副连长。”景峰依旧是亲切带点尊重的口气，像每个跟长官关系不错的士兵一样。
习零也笑，带点矜持的距离，也是同样的亲切。他眼神在景峰肩上滑过，笑着点头：“景排长。”
习副连长想了想，在景峰转身的时候开口，说了句“恭喜”。
班长现在也是军官了呢。如果前一世没有他的话，景峰应该也会在部队走的更远吧。做个被军队需要的，职业军人，好过葬身那熊熊的火焰，最后一捧骨灰，一枚勋章，告慰不了任何人。
就是可惜，他到底没能真真正正地叫他一声班长。
习零同志作为副连长并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好在他宿舍是俩人间，有张桌子，也算得上是窗明几净。
他把几本书放进柜子里。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张有点皱巴的A4纸，夹进最底下的那本字典里。
下午从训练场回来，习零跟的是二排的车。
底下的兵早也听说过这个新副连长的来头，各种传闻满天飞，也抵不过现如今真正地近距离接触。尤其是在一天的训练下来，全连没人能超了眼前这位的情况下，兵们的目光好奇里也多了些敬畏。
这是习中尉想要的效果。
他来野战部队不是来挂名的。既然要做，自然做到自己满意为止。他要人心。而有时候，用实力说话要比苦口婆心拉关系讲道理更有用。毕竟这是个崇尚强者的地方。
景峰就坐在他旁边，一车人都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沉默着，习零听着自己和别人的钢盔轻轻磕在车壁上的声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
他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夏天，他在沙发上翻着杂志，看见自己当兵时的那种步战车，老旧，闷热，噪音，还有拄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八一杠儿，磕在车厢上的头盔，以及，身边上明亮的，微笑的眼睛。
习零在自己微笑以前控制了面部表情。
然后车里有个兵吐了。
酸腐的味道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开，令人作呕。习零眉梢动了动，朝那边看过去。
景峰猫着腰站起来。“怎么回事？！”
叫江皓的，已经不再是新兵的年轻人。作训服上不少呕吐物，而他看上去状态并不好。
旁边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清理。景峰皱了皱眉，拍拍旁边兵的膝盖绕过去。“中暑了？”
上等兵张了张嘴。不只是因为困窘还是因为难受，没说话。景峰在他旁边替他拍了拍背，声音挺低：“坚持一下。”
江皓点头。紧紧抿了嘴唇。
旁边一个士官，以前习零实习的时候也见过，估计是江皓的班长，开口道：“要不停下让他清理一下吧。”
景峰看起来有点犹豫。
习零发话：“战车不能离开序列。”一句话直接决定，没人再敢开口。
最基本的常识，只不过此时只是日常训练，车上又有特殊情况，老兵们这才想着破个例。然而此
时他们意识到连队的主官之一正坐在这辆车上。
习零说完话也没停下。他从衣袋里掏出个小瓶扔过去。没说话。
景峰抄手接住，是瓶风油精。他扭了头冲习零笑笑。“谢谢副连长。”
习零只淡淡一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习副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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