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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Black Hawk.赵教官的教育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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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超出考核时间八分钟之后,最后几个人的身形终于慢慢现出来。习零拧上矿泉水瓶,看起来有些惊讶。
“------嘟------”尖厉哨响。
队列沉默地出发,二十公斤的装具压得人喘不上气,巨大的背囊在背上左摇右晃。作战靴踏在地上,声音沉闷。
开学的第一次体能测试,用赵腾的话来说就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于是敬爱的教官们特地挑了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气温9摄氏度,待会行进到林子里恐怕会更低。天已经快黑了。正是“遛马”的好光景。
十公里负重越野。
恶劣气候夜间行军,连日的阴雨让本就难走的山路更加令人头疼。习零跟在大部队里不紧不慢第迈着步子,脸上表情淡淡。
当然老奸巨猾的习少校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不愧是G大,他心里暗暗想。这军校的训练科目快赶上他当年在闪电连了。------那个人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祸害世界的么?
夜里的山路并不好走,脚底下磕磕绊绊尽是乱石杂草。黑暗里狙击手的视力也难以看清前路,只听到身旁战友愈渐粗重的呼吸。
整支队伍在雨夜里在泥泞的山路上跋涉,年轻的军人胸前是黑沉沉的突击步枪,在暗色里没有一点反光。身上湿透,军靴一步一步踩实,溅起泥洼里的水滴。
雨似乎有变大的趋势。习零抬手抹去眼睫上的雨水,眨了下眼睛。
这样的场景,陌生又熟悉。
他想起刚参军时候的夜行军,想起景峰用背包带拉着他踉跄;他想起在闪电连他带着一群兵在大雨里拉练,想起雨里的冲锋号响;他想起猎豹的分组对抗,想起他作为一只菜鸟被刑知远在黑梭梭的林子里用枪指住。
沉默里记忆翻腾。
习零也不知道怎么就满脑子跑火车,轰轰隆隆全都是以前当兵的映像。
所有的艰难泥泞,所有的血脉贲张。
他嘴角勾起个笑容来,却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命中注定了啊,即便是死过一次,那些依旧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哪怕他为此背负了更多让人很难快乐的东西。
还有两公里。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所有人筋疲力尽。队形只是勉强保持着,队尾的几个人已经落下几米,眼瞅着要掉队了。------一大半是习零他们宿舍的。
程铭还有余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是有底子的,一看便是经过正规训练。他知道怎么控制速度和行进节奏,充分地节省体力。勉强跟在他后面的几人不由得心生佩服。
习零在队中间,两个人其实离得不远,夜色里他看得见程铭在队前打先锋的背影,宽厚而坚定。这是个可以让人交付信任的人。
还剩一点五公里。那人折身向后面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习零感觉程铭似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带点失望,又带点轻蔑。
习少校摸摸鼻子,情知自己保存实力不想出头的行为让人家看穿了。他继续气定神闲第行进。------有人愿做烂好人,与他何干?
猎豹的魔鬼训练让他明白,你能为战友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自己变强。在战场上,才不致成为对方的拖累。
到终点的时候习零很满意2发现自己还有百分之四十的体力。在赵腾那儿报了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第在板子上给出一个不太相称的低分。------以他的位次,该是中等偏上。习零倒也不惊讶,领了瓶水上一边儿坐着去了。他知道赵腾给那分数的缘故,他知道教官同志看出他保存体力独善其身。
军校并不喜欢这样的城府,哪怕这证明你很优秀。
一个又一个学员到达终点,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甩下背囊瘫倒在地。习零坐在地上一口一口抿着水,他眯起眼睛透过雨雾看着漆黑的山道。
他以往程铭跑回去帮那几个学员背枪了。而事实上几个人的负重都没变------程铭是陪着几人跑回来的。
连喊报告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个人在到达终点后直接栽倒。其他学员手忙脚乱地冲过来把人从赵腾脚边拖走。程铭体力倒还没耗尽,他摇摇晃晃第走上来给赵腾敬了个礼,看着少校在计分簿“不及格”那一栏划了个勾,然后领了瓶水走开。
习零看着这个高大但明显筋疲力尽的军人磕磕绊绊第从他旁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习零眼神一闪。好吧他承认他小看程铭了。他曾与他有着同样带点优质却坚定热血的举动,可明显同样年纪的程铭比自己当年老成的多。至少他不像曾经的习零,骄傲,自大,自以为是。
赵腾一句话没说,整队带回。
------“报告。”
------“进。”
办公室。身着作训服的习零推门而入,看了眼屋里的两人,冲赵腾道:“区队长您找我?”
赵腾漫不经心第点头“嗯,你先坐着。”他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习零也不多语,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分给那另一人。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扶膝,脊背笔直。
赵腾随意地处理了突然闯进来的“小插曲”,重新转向程铭继续他的话题:“这种行为完全没有必要。”
程铭坐在赵腾对面,姿势跟习零并无两样。“他们是我战友。”他言简意赅。
赵腾笑笑:“在战场上对战友最好的保护就是做好你自己的事。”
程铭挑了下眉梢,显然并不认同。------他不会扔下战友不管,任何时候。“我没有替代他们做任何事情。”他只是在接近终点的时候返回身去,他只做了一件事------信任。
赵腾看着他:“战场上不需要多此一举。”话说的有点重,但是事实。
程铭规规矩矩第顶回去:“那不是战场。”-----但战友始终都是战友。这也是事实。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变强的过程,也需要信任和支持。若果我们不能在训练场上不离不弃,又如何在战场上交托后背。
很高明的反驳。习零静静听着。
赵腾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你可以走了。”
“是。”程铭起身,把放在膝上的帽子戴好。
“程铭,你的信念是什么?”最后一个问题。
年轻的军人在帽檐底下露出一个笑容:“Never leave a man behind.”
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似乎把赵腾从迷糊的状态里唤醒,他瞅了眼习零,语意迟疑:“哪来这么句话?”
习零:“Black Hawk Down”
赵腾:“”
习零眨眨眼睛,表情严肃。看着教官明显吃瘪又没法说的表情,好吧他是故意的。
赵腾懒得理会学员得逞的恶作剧,语气是东拉西扯式的随意:“他这行为,你有什么评价?”
“很感人。”
“感人?”赵腾无语,习零一脸真诚。
“习零同志,我希望你严肃对待这次谈话”。赵腾拉下脸来。
习零自然知道这样是糊弄不过去的,又加了一句:“虽然幼稚了点,还是很有意义的。”却是把他对程铭的质问又反驳了一遍。
赵腾脸又黑了几分。
“执着,坚定,理想主义。”他三言两语下了个总结。
不放弃任何一个战友,哪怕是尸体。这样的执着属于一个坚定的军人,他重情义,有勇气,因而责任不会将他压成杀人的及其。只是这样的愿望太过美好,而战争真实,并且残酷。
------多少年以前,他就已经失去这样的天真。
“哦?”赵腾明显来了兴趣:“理想主义?”
习零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这样的理想主义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真正的淬炼,才能转化为某种更切实也更坚固的信念。这家伙的信念坚定得少见,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指挥道义的萌芽。------这是个将才。
赵腾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开话题:“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么?”
习零笑得很无辜:“您不说我怎么知道。”------难道不是为了现场接受军人理想主义再教育?他态度算得上放肆,但赵腾并没跟他计较。
“高中的时候成绩不错吧?”赵腾问。
习零一笑,挺诚实地点头承认。
赵腾接着问他:“当第一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没意思?”
习零勾勾唇角,心里暗暗有些感慨。教官对他这个“不求上进”的学员还只是煞费苦心。------可惜斗志不是说激就能激起来的。好吧他承认程铭不错,可做对手,还嫩。
赵腾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似乎不经意间露出的倨傲表情,皱了皱眉。
个人感情上他并不喜欢习零,真话。这个年轻人太过冷静,却让人感觉不到圆滑。他身上没有将门虎子的锐气,却也无纨绔子弟的轻狂。他保存实力低调做事,甚至不惜被战友孤立,却看不出有什么功利性的目的。
赵腾看不透他。
习零中规中矩地答道:“不是。第一要实力,也有压力。”他特诚恳地看着赵腾------我不想争也不要什么第一你放过我吧!
自愿退出竞争无心荣誉不求认可,这要是放职场上是多识趣一孩子啊。------可惜军校还偏偏不喜欢这号人。
他原本希望习零和程铭的竞争可以带动整个一区队,他知道这俩都会是尖子,可明显眼前的人并不怎么愿意参与这种把自己当成靶子的竞争。赵腾不觉得这孩子是个与世无争的,却也看不出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怎勉强也没什么意思了。
赵腾摆了摆手。“行,你回去吧。明天还训练呢。”在习零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问了一句:“对了,那个什么Black什么的,啥意思?”
习零微微笑了一下,随即一本正经第回答:“黑鹰坠落。”
这是最后还要提醒他一下吗?------不放弃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