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鬼》复活美杜莎

27、第二十七章节

　　破天荒三年来第一次江上寒起了一个大早，揣上工资卡和这几日赚来的贡钱朝古玩交易市场走去。在那里汇集各路淘古玩家，当然以假乱真的骗子，盗墓掘坟的盗贼也不在少数，行业内不成文的规矩，看上便出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到真的是你运气，买到假的也别怨人。

　　这个JY市最神秘的地下古玩交易市场就坐落在西郊区一破旧的古巷道中，巷道两侧是前清朝留下的古旧民宅。刚走进这左右不足两米的古巷道内，便涌现出十七八个手持古玩意的人向你神秘兮兮的兜售着。

　　江上寒已经不知道推掉胸前第几只手拿古器的兜售者了，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左右两侧的商铺，那里堆满了生了锈的铁器、青铜器、玉器、漆器，小到女人的发簪、古代的马桶，大到官员的朝珠、皇帝玉印，总之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懂行的鉴定者手拿放大镜站在一件古器物前左右观摩，往往要想确定一件器物是否是价值连城的古物，而不是几块钱就能买到的赝品，得花上两三个小时来甄别，最后胸中揣着较大的概率将器物收归已有。像江上寒这般匆匆一瞥者，正是那些手拿假货兜售者青睐的目标，因为这种人一定是个投机取巧的外行！

　　正如这些人猜测的，江上寒与鉴宝的的确确是一个外行，然而这并不影响江上寒能从多如星海的假货中一眼识别真货。真货必定年代久远，能幸存下来明珠蒙垢的大多不是家传宝物，而是从坟墓中盗掘出来的，这样的宝物大多有一个特点，其上或多或少沾染上了暗黑色的阴煞之气。

　　一路走下来，江上寒从多如繁星的假货中也瞧出几样萦绕阴煞之气的真货，然而却都不是江上寒想要的。就在江上寒有些失望之时，突然一商铺门前蹲坐的老者手里的物件吸引了江上寒的注意，这是一枚纯黑色的扳指。其上黑色之暗黑仿佛能吸纳世间所有的光泽，仅一眼江上寒就看到那一股纯纯的阴气凝结不散，使得这枚扳指仿佛是由浓黑的阴气凝结而成，而非玉石本体！

　　“这扳指我要了——”江上寒着了魔般径直朝老者走了过去，手刚触碰那枚扳指，隐在衣口下方的双兽玉佩发出一声欢腾的共鸣，一股本源的阴寒之气流窜全身，江上寒感觉周身的体温骤然下降了三四度！

　　“老板这个我要了，多少钱，你开价！”江上寒本能躲开了上来抢夺的狼爪，一抬头就看到道有道那张气愤的娃娃脸，此时娃娃脸正一脸傲气的望着他，似乎对江上寒手里的扳指势在必得。

　　“这个——，好像是他先——”面对盛气凌人的道有道，老头有些畏缩，可一抬头见江上寒眼底的冰寒似乎也不好惹，于是老头搓着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表情可怜巴巴全然没了主意。

　　“这里是十万元的现金。”江上寒将手里黑色的拎包往老头手中一甩，直接将黑色扳指揣进了自己的兜中。老头哆哆嗦嗦打开黑色拎包，里面一沓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整整十摞！顿时白花花的现钞闪晕了老头昏花的老眼，长这么大，刨了一辈子的地，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

　　“卖给我，我出二十万！”道有道将手里的白金卡也甩到老头的手中，老头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未给哪家银行做过贡献，见满脸傲气的年轻人说这卡值二十万，老头除了震惊便是不信，拿起卡片恨不能将眼珠子掏出来放到卡片上瞧。可惜卡片的冲击力终是不及十万块现钞来的震撼。老头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相信现实，现实就是：这黑乎乎的东西不止十万！

　　就在贪心不足的老头紧紧捧住怀中十万块现钞，壮起胆子打算再跟江上寒要点时，一位老者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来，“再完美的黑曜石它也只是一块低档的天然琉璃，三百块便已经是足价！”老者的行为无疑是犯了淘宝行的忌讳了，然而此老者一脸正义，浑然不惧的样子令周围古董商贩敢怒不敢言，谁人不知这老头的来历大的很呢！

　　“十万块就十万块！”原本木讷胆小的老头抱起黑色拎包扭头就跑，生怕江上寒反悔一般。周围围观的人潮各自散去，或庆幸老头的好运气，或暗暗嘲讽江上寒傻帽。可是比江上寒更傻帽的道有道明知那扳指只是一块价值三百的黑曜石依然扬起手中的白金卡，要二十万买江上寒手中的扳指。

　　对于不想理睬的人，在江上寒眼中只是一团气流，绕过憋足意气的道有道，江上寒却意外的在道有道的身后发现了一个古怪的女孩。

　　此时女孩也正一眨不眨的瞧着江上寒，一双比黑曜石更加纯黑的眼睛里无波无痕，说她空洞，黑色琉璃般的眼眸深处明明有一丝丝华彩流转，说她灵动，年仅五六岁的女童周身萦绕的气质却比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更加凝练。如此诡异的女孩，江上寒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延绵不断的阴寒之气！

　　只有极阴之体的人才会深受阴寒之气的困扰，活不过七岁便会早早夭折。眼前女孩仅从外表看年龄不足七岁，然而她浑身凝旋不散的阴气已然深入骨髓，正是“冰冻”之象，当年江上寒年满七岁，是李玄子用命化解其“冰冻”之象，那时的他已然手脚成冰，根本无法行走，但是眼前的女孩却行动自如。

　　“你想干什么？！”也许是江上寒望向女孩的目光太过危险，道有道一脸敌意的拦在了女孩跟前，挡住了江上寒探寻的目光，同时一手按住腰间的桃木剑，随时将江上寒当成阴鬼给收了。

　　“我只是好奇以她的年龄是做你的姐姐还是奶奶。”江上寒的表情绝对不像在侮辱人，一旁的老者感觉江上寒说话过分了，然而却不见当事的两个人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反而是道有道一脸的诧异。惹得一旁的老者眼神狐疑的瞄向道有道身后的女孩，的的确确是个小女孩，不是侏儒人，然而她的气场却太过沉寂，这是小孩子不该有的！

　　“这不关你的事！”道有道气急败坏道，因为连道有道自己也不清楚，阳一今年多大岁数了，总之从道有道懂事开始，他眼中的阳一便是如此，二十一年如是！此时的江上寒已然扬长而去，望着江上寒临去时“得意”的背影道有道气得直跺脚，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多嘴的老头正拿着一颗白兔奶糖，一脸狼外婆的望着阳一，“小朋友，告诉爷爷，你今年多大了——”

　　“哪来的疯癫老头？！”道有道拔出腰间桃木剑直从老者鼻梁骨前砍切下去，谁知老者一双贼眼溜溜的直瞪着桃木剑剑身，怪叫道，“好剑！”忙将手中放大镜凑到跟前，在桃木剑的剑身上镌刻着一个个芝麻颗粒大的小楷字，“天罡镇煞——”

　　“可惜了那枚扳指。。。。。。。”女孩喃喃，语气多少有些遗憾，说完扭头走了，道有道将桃木剑归鞘，一扭头发现那个疯癫老头居然还在，依然手拿放大镜，透过放大镜瞧得一脸的痴迷，原本一句“疯癫老头”只是诅咒之词，现在看来，一语中的！

　　豪华车厢内，道有道与阳一相对无语，面对阳一，道有道的心情复杂，尊敬有之，埋怨有之，嫉妒亦有之，许是忍受不了车厢内压抑的气氛，道有道率先打破沉闷，“那个扳指有什么特别的吗？”

　　阳一微微启开卷曲娇柔的睫毛，一双子夜星辰般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就在这样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道有道不自然的别开头去，只是耳朵根下渐渐绯红。

　　阳一的目光移向窗外，自认为在旁人无法瞧见的暗处，道有道暗暗松了一口气。只听阳一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涧峡谷，幽幽低沉，“传闻正一道宗师有一块玄天宝鉴，此物能让凡人得窥鬼界。”阳一的话令道有道精神一振，如能有这块法器相助，他道有道必将成为最厉害的降鬼大师！而且他也能向世人证明，这个世界真的有鬼，而他自己也不是世人口中的臭道士了！

　　“可江上寒拿走的明明是一枚扳指？”虽然窥觊法器强大而神秘的魔力，然而道有道并没利令智昏，他清楚的记得江上寒买走的是一枚通体发黑的扳指。只因为阳一说要“买”，那么他道有道必须做到，他不想处处比不上她，特别是在师傅的眼中！

　　“只是一种感觉，也许是我瞧错了。”阳一的语气淡然，似乎街面上往来的人潮比那什么“玄天宝鉴”要有趣的多。尽管道有道如此的想知道那能让凡人得窥鬼界的法宝到底怎么样了，然而阳一不想说，道有道是绝对不会开口求她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沉寂了下来，过了许久，阳一突然问道，“江上寒？你认识他？”目光凿凿，仿佛能窥探一切。道有道不喜欢被这样的目光紧盯着，微微偏过头去，“一面之缘而已，不熟！”道有道的耳朵根子又红了。

　　阳一的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目光从道有道身上移向窗外，状似呢喃道，“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跟自己一样命运的人，而且居然是个男人，一个能活到二十出头的极阴之体——”阳一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在这样的笑容之下，道有道的两只耳朵迅速的红了。

　　“他恐怕活不久了——”道有道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扭头望向窗外，在阳一的角度，她只能看到道有道殷红滴血的耳朵。阳一知道，他说谎或者他内疚了，这孩子还是那般的单纯，阳一笑了，柔柔的淡淡道，“是吗，能活到二十出头已经赚到了。”不像她，活到现在，依然五六岁的身躯。

　　很少有人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发现悲伤或者开怀的情愫，她似乎总活在虚假里头，至少道有道从不认为阳一的微笑充满善意。就像此时此刻阳一的笑容仿佛是硕大的显微镜，在这样的镜头之下，道有道无所遁形，于是道有道的脖子拧得更加不舒服了。

　　“一个人要是总活在死亡威胁里头，这样的活法我宁可不要！”道有道这句话一经脱口就后悔了，他听出阳一语气中难以觉察的嫉妒，被阳一嫉妒的人通常不会有好的下场，道有道说这话难道是为江上寒解危？

　　道有道绝对不会承认他对江上寒这个人其实没有恶感，然而话不经大脑滑出来时却又想到活得不像个人的，这世界上不止江上寒，还有阳一！没人能够理解灵魂被永远桎楛在一个小孩躯壳里的滋味，所以阳一的脾气很古怪，尽管她一直都淡淡的笑着。

　　“也就是说——，他活不久了吗？”面对阳一突然凑近的小脑袋，道有道肃然心惊，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望着阳一脸上绽放的犹如儿童般纯真的笑容，道有道再一次身不由主的点了点，表情骇然，于是他看到阳一脸上满意的微笑。见阳一重新坐到自己位置上，道有道顿感周身压抑的沉重陡然解除，为刚才被吓得心惊肉跳的事实恼羞成怒，“你就这么希望他死吗？”

　　“两个同样不幸的人，一个受上帝老头眷顾，一个却被永远幽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你说那个深陷地狱的人该怎么对待那个被上帝老头眷顾的人呢，尽管他们从不认识。”阳一笑着，露出洁白可爱的小贝齿，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阳一像个天使。然而道有道心底里的冰寒，仿佛正置身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