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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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母校对面的牛肉拉面馆吃锅贴和牛肉拉面，是滕子昂每年回来于果的三陪项目之一。
这家清真面馆是老字号，从他们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在巷口了，这样算来，至少十多年了。十多年间，面馆大概刷了几次墙，换过一批餐桌板凳，其他的，大小门脸味道，一点没变。
不过在于果看来，这期间的变化是巨大的：十多年前，和她一起来吃面的总是韩茵梦，十多年后，和她一起来吃面的总是滕子昂。
滕子昂不爱吃锅贴，于果不爱吃牛肉拉面，二人互动良好。滕子昂点两碗拉面，自己一碗，给于果一碗，再点二两锅贴，都给于果。
于果把牛肉拉面里的萝卜吃完，很少的几片牛肉吃完，再意思两口面条，就开始吃锅贴。
这个时候，滕子昂会把于果碗里的面条全部拨到自己碗里，再把碗还给她，看她一个锅贴一口汤，吃得美滋滋。对于她这个汤罐子，一碗汤向来是不够的，于是滕子昂碗里的最后那些汤底子，也都是于果喝个干净。
今天，滕子昂只点了一碗拉面，二两锅贴。
“为什么没我的拉面？”
于果托腮看他吃面。恩，更帅了。大概是国外的牛肉牛奶牛油补得，自他大三出国至今，每年回来于果都会觉得滕子昂又大了一号，高中时瘦而扁的身板，现在撑得硬鼓鼓的，偏他又爱穿剪裁包身的衣服，身体的每个部位稍微一动，就能看到衣服下面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板正而规则，诱她浮想联翩。
“你吃吗？”
滕子昂挑眉问她，口气不善。
“吃啊！”
于果圆圆的眼珠子一瞪，不甘示弱。
“老板！”滕子昂招手，“再来一碗拉面。”
点完他说：“你说吃的，我等着看你全吃光。”
于果逞能——全吃光就全吃光！谁怕谁！！
滕子昂不说话了，埋头吃面。
待到第二碗面条端上桌，于果照惯例挑拣完，就要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往滕子昂的碗里拨。
“干什么？！”
滕子昂抬眼看她。他的双眼狭长，有一对很深的双眼皮，眼窝微凹，都快给同化成外国人了。
“怕你吃不饱…..”
于果挤一脸关怀备至的谄笑。
“我不饿。”
滕子昂伸手把她的碗一推，继续埋头吃自己碗里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原来不是吃两碗都觉得不过瘾吗？”
于果的魔爪就要探上他饱满的前额，被他手一挥，打掉了。
“被你气得！”
他说。
“啊啊啊？我又怎么了我？我冤枉啊我，请青天滕大人明鉴啊！”
于果很好地将无辜无耻卖萌糅杂在她巴掌大的脸上，滕子昂一抬头，仿佛看见了成年以后的阿拉蕾。
“果子狸是谁？”
瞧瞧，青天滕大人开始断案了。
“果子狸？”
于果做痴呆状。
“一……二……”
不等青天滕大人喊三，于果一拍桌子一顿足：“啊！果子狸啊！微博里那个吧！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个李毅嘛！”
这一点，青天滕大人已经猜到了，就是因为猜到了才生气的，于是他接着问：“什么人？”
“少年宫艺术团学员的家长。就，就刚那个小胖子，是他儿子……”
滕子昂脸色阴沉，眸子里的色调由赭转墨，看起来要怒了：于果你拍拍弱智大头照也就算了，怎么活得也和照片里一样弱智呢？人家都是孩子的爸爸了，就算对你有好感，也是婚外情！青天滕大人深呼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恶气，刚要发作，只听于果又补充道：“其实也不是他亲生儿子啦，那个小朋友很可怜的，很小父母就去世了，李毅是他亲叔叔，过继给他的……”
“你想，这个年头，谁愿意没结婚就拖个孩子在身边，而且李毅对那孩子可好了，真和自己亲生儿子一样……”
于果还在有感而发地絮叨，滕子昂手里的筷子不耐烦地一拍：“你到底吃不吃？！”
“啊？哦……”于果这才想起来面条的事，赶紧重新换上一脸可怜相——我不爱吃面，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爱吃面你非要点？！刚刚谁说能全吃光的？
滕子昂自己碗里的面已经吃完，现在终于有力气也有时间开始说教了。
“我是给你点的……”
于果狡辩。
“明明是我给你点的！”
这样没水准的对话，滕子昂也就面对她于果的时候才能说得出。仿佛于果总是随身带着金光闪闪的魔力粉，趁他一个不注意，“哗”，撒他一脸一身，于是他立马变了个人，开始和她没完没了的拌嘴饶舌。而她那些古灵精怪的思路常常把他越带越远，等到他再想回头的时候，早已忘了原点在哪。
“你给我点的是拉面里的萝卜牛肉还有汤，面条是给你自己点的！”
于果继续狡辩。
眼看她碗里的面条，早就坨成一团面糊了。
“你把果子狸取消关注，再把他从粉丝里剔除，我就把这面吃了。”
青天滕大人终于拍板了，这个案子，就这么断！
于果两眼一眯缝——嘻嘻，这还不好办！好说好说，我现在就取消关注，删除粉丝，那，你可得把面条全吃了啊！
说着她把自己的碗往滕子昂面前推了推，开始掏手机刷微博。
刷着刷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滕子昂为什么突然问她果子狸是谁呢，为什么非要她取消果子狸的关注呢，为什么那么在意果子狸这个人呢？
莫非……
“你吃醋了？”
于果停下手里的动作，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小脸，双眼喷着亮闪闪的光，问正在吃面的滕子昂。
“噗……”
滕子昂心脏猛地一缩，大脑短暂停滞了几秒，喷了。
“这有什么？！瞧把你吓得！”
于果递给他一张纸巾说：“我专门研究过的，蓝颜知己吃起醋来更可怕，你就承认吧哈哈哈哈……”
滕子昂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冷冷地说，我是不想你给人当后妈。
于果心一缩，刚还沸腾的状态立马平静了。
这，他都替她想到了，该不该谢谢他，总是这么为她考虑顾她周全？
她终于闭嘴了。滕子昂蓦地觉得刚才还闹哄哄的小面馆怎么突然间这么静，静的只能听见她憋屈着的呼吸声，还有自己憋屈着的心跳声。
他把手里的碗筷一丢，说，吃好了，走吧。
于果看看碗里，教育了她十几年浪费可耻从来没在她面前剩过一次饭菜的滕子昂，今天碗里的面竟然没吃完。
看来，他今天是真不饿。
看来，她的那碗面还真是不该点。
吃完面去学校里转两圈，是滕子昂每年回来于果的三陪项目之二，当然，如果看门的徐大爷还在的话。
很不幸，徐大爷去世了。去年10月份走的。
几十年前于果她爸爸在这所学校念书时，徐大爷就已经在这里看门了，这一看，就是一辈子。
新来的小保安闲得无聊正想找人聊天，听这两个年轻人问起徐大爷的事，开始跟他们详述当时学校还特别为徐大爷办了追悼会，回来了好多校友，场面如何动容。
“呃……”于果不忍心打断他的追思，待他终于说完了用商量的口吻问：“我们想进母校转两圈，很快就出来，行吗？”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开口求人的事，从来都是于果冲锋在前。这是很多年前滕子昂刻意培养出来的，好让他和韩茵梦有片刻的独处时间。于果一开始并不愿意，直到后来慢慢接受了自己的丫鬟身份，做着做着，就做成了习惯。
小保安痛快地点点头：“进去吧。”
近七点，学校早已放学。操场上还有极个别不回家疯玩的学生，教学楼里的灯都灭了，空无一人。
校园里，当年于果觉得巨大无比的建筑——实验楼，科技楼，文艺楼，体育楼，如今看来，袖珍如玩具。
你不觉得这些房子都变小了吗？
于果问滕子昂。
是你长大了。
滕子昂不动声色地借着春日斜阳坠落前的最后一丝光看她，曾经那个总是剃个运动头，耷拉着校服领子，把两只手缩进校服袖子里，跟着假小子一样跟在校花韩茵梦身边的丑小鸭，什么时候留起了披肩长发，卷卷的几缕斜刘海，自然垂在她密而整齐的眉毛上，鹅蛋脸瘦了些，变成了瓜子脸，脸上偶尔会冒出的痘痘没了，连印子都找不见，细白的脖颈从校服领子里露出来了，纤细修长的手指从校服袖子里伸出来了，爱美爱打扮了，稍稍一打扮，便惹来无数惊羡的眼了……
什么时候，他把不由自主地问她，茵梦怎么样，变成不由自主地问，你怎么样了……
操场边的主席台上，他们并肩坐着，双腿从主席台沿垂下来，一个方向，一个频率，微微摆动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果问。
“今天凌晨。”
“你给我发私信的时候……”
“在机场候机。”
“回来呆多久？”
不远处，一个高中生不小心把球踢到他们脚下，滕子昂轻轻跳下，把球踢还回去。男生冲他挥挥手，抱着球和另外几个同学一起走了。
很快，操场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回来多久？”
于果又问一遍。
“你想我呆多久？”
10天，12天，15天。多年来，这是滕子昂第一次给出数字以外的回答。
日头一落，天幕转瞬即黑，操场里没什么灯，他们脸上轮廓清晰，表情模糊。
于果愣住，因他不同以往的作答。她想了想，说，“我想多久就能多久吗？”
“是。”
“我想你别回去了。”遵循内心的真实声音，于果不假思索地吐完立马觉得自己越线了，有些得寸进尺，她赶紧往回找补——一个人在那个鬼地方，生个病都没人管，做梦都想从太平洋游回来，不是你自己说得嘛！
“好，那就不回去了。”
“真的？”
“真的。”
“骗人！”
于果握起小拳头捶他，脸上似乎挂着笑。
“没骗人。”他淡淡道，“于果，这次是真的，拼了全力游回来，再没力气游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