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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50、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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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道扫了这个冷漠犀利的少年一眼,但答话的却是阳真(他似乎因为师弟强了他的风头而感到微微愠怒):“不错。”
“但据我所知,”牧貉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泉珂美自从去年围攻贵派失败之后就一直悄无声息,也许他就会继续销声匿迹下去了,你如何找到他?”和师弟相比,阳真的气量小得多,至少他答话的口气中清楚地写着不满:“牧公子未免有些太天真了,我向各位保证泉珂美不会就此罢休。倘若我们不齐心协力防患于未然的话势必会酿成大祸。”
此言一出,必有下文。果真阳真续说:“两年前火龙复出毁掉百石村,可为何最近却无声无息了?”
“依大师之言火龙是被泉珂美擒住了?”鼠目之人又开始插话。阳真冷冰冰问:“阁下如何称呼?”
“不敢,小姓桂,单名槐。”桂槐尖声尖气地答,“两年前瑞婆婆和冰月二龙合斗火龙尚且落败,泉珂美除非是天木娘娘再世否则如何制住火龙?”
“泉珂美今日功力丝毫不在我和师弟之下,再加上无数人和兽,总能逮住火龙。”
“就算火龙被泉珂美抓住,但火龙是上古恶兽,根本没有东西能将其驯服的。”
“除了血祭。”
议论之声盈耳,甚至比阳道承认喜欢阳峰时反响还大,所有人都被这最新的消息震住了。
血祭!血祭居然存在!
“胡扯!”天丰蓦然厉声道,他说话本来就声如洪钟,这一声断喝宛如炸雷震得几上茶杯哗哗直响。阳真双眉一轩,冷然:“那依法师的意思我阳真是在这里散布谣言喽?”
“不过是一时失言,并没冲撞真人的意思。”天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无礼,找补。阳真仍神色不愉:“法师以为何如?”
天丰恢复常态,一板一眼:“血祭能降服神兽一事,我们自是早有耳闻。但血祭被毁已久,否则当年天木娘娘为何要以生命化作四玉将四龙镇住?”
“传说未必都是真实的,” 阳道发话了,“依我看血祭只不过是失踪了,更何况还有证据证明它确实存在。”
他更严肃,缓缓道:“苗疆有一个小部落,他们信奉的是一个异常古怪的宗教。教中没有神灵,只有一个圣器。四五十年前我到苗疆游历,还曾有幸亲眼目睹过那个圣器。它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鼎,全身黑黝黝的并无特异之处,可一旦我仔细端详圣器就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吸力,好像要将我生生吞噬。苗人告诉我这圣鼎每过三五年就会发光,殷红如血,完全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当地的人认为鼎象征着天的旨意,一旦天不满鼎就会发光,这时人们必须贡献祭品平息它的愤怒。祭品通常是一个小孩,苗人把他送到神殿里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来时孩童尸骨无存,连根头发都没有剩下。圣器也恢复正常,光芒敛去和普通鼎无二了。
“三年前火龙复出后我再次和苗人取得联络,得知自火龙复出起圣鼎就变得狂躁不安。一两个人的生命再也满足不了它的胃口,进了神殿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族人惊恐万分,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女人平息了圣鼎的愤怒。”
“女人?”欧阳忍不住问。他显然和其他人一样,把“女人”理解为泉珂美了,不了阳道道:“不是泉珂美,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圣鼎的怒火被平息后,族人认为她是上天派来的救星,把她当做圣人来崇拜。女人被允许住在神殿之内,日月与圣鼎为伴,直到整个部族全部消失为止。”
“女人杀了所有人?”
“十天前一个逃出魔爪的族人找到了我,告诉我这件事。他说女人血洗部族时他躲到灶台里幸免于难,女人离开后他就不顾一切地逃出,完全没有留意到圣鼎的动向。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有余,半年中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
“你确定他们眼中的圣鼎就是失落的血祭?”
“对。”
沉默再次降临,众人表情各异,都在盘算自己的主意。居然又是桂槐开的口:“阳道大师这么说,自然是没有假的了。但以我们的微薄之力,阻止泉珂美只怕是不成的吧。”
“只要在座诸位齐心协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阳真说,“何况,泉珂美又不是神,他就算隐蔽得再好,也会有蛛丝马迹。如果我们对此置之不理,抑或人心涣散,他本人就很难对付,再加上火龙、恶兽,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这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牧秋松第一次说话,声音同儿子一样低沉刺耳,如野兽的啸声:
“我同意。”
牧貉慢慢向父亲看一眼,慢慢低下头去。
四月。雨。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镇,而今却变得不平凡了。
因为镇上来了几个人。
欧阳走在街道上,前面是阳道和天丰,身旁便是那倔强而犀利的少年。在淼青身后三五米处,牧貉缓缓跟随。他的父亲早就赶回青飖,他却不知为什么总有意无意走在最后,不肯和欧阳淼青二人同行。
阳道天丰这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在街上说说笑笑,自然吸引了众多百姓的眼球。而让欧阳感到意外的是,指点他二人的手固然很多,也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的是自己,议论赞美的话语更是不胜枚举,欧阳这才发现原来他比自己想象得要有名得多。淼青一声不吭,但从他瞥向欧阳的目光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妒忌二字。
他们的目的本是苗疆,但天丰坚持要先到这里一趟,因为“这儿有我的两个徒儿”。看来天丰和阳道一样,是有很多很多弟子的,淼青显然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因而伴随左右;像那些中庸之流就只好缩在破败的旅社里等待师父的归来了。
天丰毕竟没有收获到师徒重逢的喜悦。茅屋依旧,但浓浓的血腥味很远就能够闻到。天丰还未说什么淼青便已两三个起落来到屋前,从他的速度可以看出他对屋内同门的关切,随后他的身形猛住,如一根标杆笔直插在门口,似有无形的魔咒阻挡他进入屋内。
欧阳等人赶了过去,也都呆住了,因为屋中没有活人。
只有两个死人,出家人,大的二十余岁,小的也就十五六,不用说就是天丰那两个徒儿了。一个表情十分平静,全身上下无半分伤痕,说明他是被一个老手以极其迅速的方式杀死的,受害者直到死都没有察觉;另一个则惨烈许多,受了相当的折磨才得以解脱。他身上只有四处伤口,但每处均是要害,凶手对力度的拿捏妙到分毫,这四处伤但凡多用半分力气,受害者就会立即死去,可轻一分也就起不到折磨人的目的。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流出的血,表情凄惨可怖,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冥幽教这帮妖孽,竟敢杀害我徒儿,我天丰和他们不共戴天!”天丰咆哮,淼青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惨白的脸颊、怒火中烧的双瞳和紧抿的嘴唇胜过千言万语。欧阳本来也十分愤慨,但他的脸色奄忽被空白取代。他直勾勾地盯着无半分伤痕的人的尸体,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淼青先发觉了欧阳的异样,问,声音仍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是文心清下的手。”欧阳的声音很轻,很肯定。一时间他显得很痛苦很茫然,仿佛被指控的就是自己一样,这实在有些奇怪。
——我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逃避?
——为什么我一意识到文心清是凶手时就异常难受?
又有谁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所思考、所渴求的是什么?
淼青被他的表情吃一惊:“你确定?”
欧阳吐出一口长气:“我确定。”
“这是两个人的手笔。”一直沉默寡言的牧貉突道。
“我知道,”欧阳黯然,“这个全身无伤痕的是文心清下的手,另外一个……”
“是江槟。”牧貉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冥幽教的江槟江少主和辉月使文心清姐妹俩不睦的事众所周知,二人联手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两人都是教中顶尖高手,能使他们摒弃前嫌强强联手的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绝不会仅仅杀俩和尚那么简单。
阳道目光闪动:“血祭一事最为紧迫,大师还是先同我们到苗疆去,冥幽教的事情以后再说。依我看江槟和文心清多半也是为了血祭来的,说不定能够遇到。”
天丰当静音寺住持近百年,又岂是不知孰轻孰重的人,经阳道一提豁然省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