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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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找了个背风的山坡，胭脂曲腿伏在地上，萧云和凌风并肩坐下，背靠胭脂。凌风呼哧呼哧啃起馒头，啃了半刻，忽然呆住，嘴里一口还未咽下，呜呜哭了起来。萧云本也在吃馒头，见凌风蓦地哭了，想到近日惊险频生，凌风接连失去亲人，想要宽慰却不只从何说起。
半晌，凌风抽抽搭搭止了哭，见萧云盯着自己，有些难堪。萧云急忙收回目光，塞了口馒头大嚼起来。此时凉风乍起，胭脂仰了仰脖子，凌风将头靠上，无心再吃。“小哥哥……”凌风突然叫道。萧云咳了一声，道：“叫‘萧云’吧，叫我‘哥哥’我听不惯。”萧云自小离开父母，身边再无亲人，猛然听到有人叫他‘哥哥’，很是别扭。凌风抿嘴想了片刻，道：“萧、萧云，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自村庄被屠，萧云便一直考虑这事：若是带这小子去常山，他此生必将同自己一样，沦为贼寇；如若抛下他，旅途自然是轻松不少，可他的家人终究是被村子连累的……
“对了，”萧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皇宫被烧的时候，你说的话……你自己还记得么？”凌风听罢一愣，默默低头，声细如蚊道：“恩，记得。”萧云紧接着问：“那话是什么意思？”
凌风盯着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缓缓道：“爹爹和阿娘是宫里人，爹爹做什么的我不知道，阿娘是妃子。”萧云闻言一惊：“你说你娘是妃子，那你爹不是皇帝么！？”凌风摇头：“不是，但父皇待我很好。”萧云听得一头雾水，心道：“这小子说他娘是妃子，爹却不是那个皇帝老儿，耍我的吗？”
却听凌风又道：“我平日里见不着爹爹，但爹爹对我也是极好的。父皇驾崩前，叫爹爹和阿娘带我离开洛阳，一路往南去荆洲。”萧云心中疑惑更深，追问：“你在宫里有名号么？”凌风点头：“当然有，我是大皇子，不过爹娘说，出了宫门绝对不可向人提起。”
萧云呆了半刻，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凌风被他笑得莫名，问道：“萧、萧云，有什么好笑的？”萧云笑罢，咳了几声，道：“那狗皇帝死后，大皇子就被逆贼毒死了，全天下都晓得，你又算什么？”凌风面有怒色：“不许说我父皇是狗、狗……”他涨红了脸，羞于启齿。萧云咦道：“你当真是大皇子？”凌风深深点头。萧云突的心狂跳不止，又道：“这种事情是能随意告诉我的吗？”凌风脸一红：“因、因为萧云待我也很好，又不是坏人。”话出，萧云也顿是周身一暖。
二人无语坐着，手中各有半个馒头。
“萧云，”凌风叫道，“你知道的事情很多吧。我在宫里，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和我讲讲吧。”萧云淡道：“想要听什么。”凌风道：“爹爹常说‘一朝辞此地，四海遂为家’，我便想知道这四海的事情。”
萧云想了一想，黯然讲道：“放眼四海，哪里不是岁饥民困。十年有九年是灾荒，朝廷稞税又重，没有吃的就只能吃桦树皮、观音土，实在不行了就吃人。后来有人揭竿而起，和朝廷打了几仗。朝廷实在抵不过了，就找来四方诸侯镇压。诸侯哪个不是没野心的？只不过他们相互牵制，不好下手夺了皇帝的权。”
凌风听得怔怔，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等事。萧云又道：“正巧皇帝这时候死了，有个叫董淘的将军乘机进了洛阳……以后的事，你知道了吧。”
凌风不答，只是感到心口好似被人堵住，哭又哭不出来，难受至极。原来，这董淘便是孙文和萧云口中的“逆贼”。据说他毒死了本该即位的大皇子，另立一个小皇子为帝，实权却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想来，必定是凌风早已被带离洛阳，董淘寻不到人，只得编了个幌子另立新帝。
一席沉默，太阳已渐西斜。萧云脑中仍有疑惑，却想凌风几乎什么也不懂，又来日方长，也就不再多问。他吃完馒头，起身拍了尘土，凌风也随他起身。胭脂被萧云牵起来，直跺着蹄子。
“且慢。”一个声音朗朗传来。萧凌二人均是一惊，寻声望去，只见山坡那面缓缓来了一个黑影，近了才知道，原是一个骑马少年。只见他身披鱼鳞铠，背后束着两支短把方天戟，胯下一匹墨角癞麒麟，虎虎威风。萧凌二人相视一眼，均不认识这个少年。
少年停在二人面前，却不下马，下巴一昂，道：“这马是你们的么？”所指正是胭脂。萧云不愿搭理，淡淡道：“是，怎么了。”少年眉宇间微有怒色，道：“多少钱？”萧云一愣，摇头：“这马不卖。”少年蹙眉，打量了一番二人，忖道：“就这二人，能有这么好的赤兔胭脂兽？”孰不知胭脂是随萧云父亲所赠，一同长大，感情已是深厚无比。萧云不想与他纠缠，牵了胭脂，又道：“凌风，我们走吧。”
少年一听，急忙拔马堵住去路：“我在马场早已看中这马了！”萧云料想他也是军中之人，却没想到他好大口气，笑道：“你说要我便给你了么？”少年气得双颊泛红，叫道：“今天无论是文是武，这马我是要定了！”
凌风见少年欲要硬来，不由得担心起萧云伤势未好，抢上前道：“萧云不会同你打的！”少年冷笑：“戟都握不稳的小鬼，你当是在和谁说话！？”凌风脱口：“在和赖皮狗说话！”少年一僵，双眼立时瞪圆，怒叱：“你敢骂我是狗！？”说罢翻身下马，直逼而来，伸手要揪凌风。
凌风吓得直往后缩，萧云见状，急忙拦住少年：“有话好说。”少年怒道：“等我揍完他，一切好说！”欲要将萧云推开，可想这一推，萧云竟纹丝不动。少年讶然：“身手不赖。”萧云一笑：“不及你会选对手。”却是暗示他欺凌弱小。少年听罢不怒反喜：“哈哈，你身手好，不如你同我比试比试。”
凌风忙去拉萧云衣角，可萧云看那少年不好摆脱，已然踏上一步：“好，怎么个比法？”少年嘿嘿笑道：“好说。我赢了，胭脂马归我，你赢了么……我这墨麒麟就给你。”萧云望向少年的墨角癞麒麟，这马通体黑亮，骨骼神骏，意生双凫，也是马中极品。“也好。”他心中盘算，“到常山也正需这么一匹良马。”
“一言为定。”萧云点头，凌风听罢，急得眼泪汪汪。少年道：“痛快。”转身领着萧云来到一块空地。
卸下双戟，少年与凌风相对而立，道：“你没有武器，我也不用戟，咱们赤手空拳，这才公平。”话音未落，少年已一个箭步上前，反足勾上萧云左脚。萧云疾将脚提起，少年一勾落空，顺势横扫一腿。萧云看准少年蹲身一刻，揪住其肩，一个翻身自他头顶跃过。少年大喝一声，转身连出劲拳，萧云不愿硬挡，左闪右避，少年频频落空。霎时间，二人一攻一守，萧云连连后退。
凌风在一边看的惊险，额上豆大汗珠。见萧云处于下风，那少年的拳脚也极其狠重，他几欲张口要呼，心中默念：“小哥哥的伤口千万不要裂开啊。”
那少年接连数拳，却见萧云毫无还手之意，喝道：“怎么缩手缩脚，你怕了！？”萧云避他一拳，道：“怎会怕你。”说罢，一掌抵住少年的拳头，另一手握拳，直击少年面门而来。少年闪躲不及，一拳挨在脸上，“啊”的倒退三步。
萧云本是有自信一拳将他放倒的，可惜前些日子伤势太重，如今又未痊愈，手臂上少了七、八分力道。少年吃疼，啐了口唾沫，半边脸颊已然红肿。
“小子出拳挺快。”他笑道，“可惜软绵绵没有力气。”突然，他两脚一蹬，飞也似冲了上来。萧云一惊，急忙挡手在前，刹时手臂巨痛，只见少年一拳打在自己小臂上，又忽的由拳变掌，直刺上来。萧云脚下不稳，被他撞出丈余，后背一震，旧伤口如薄锦撕裂。少年见他面色铁青，当是自己一拳奏效，叉腰道：“怎么，认输吗？”
萧云怎肯让他夺去胭脂，强忍痛楚：“一人一拳，你怎么不认输？”少年道：“好，我这一拳定叫你心服口服！”说罢，双拳攥紧，大喝一声，冲向萧云。接下这拳，后果不敢想象，可不接这拳，胭脂就再不是自己的了，想到这里，萧云一咬牙：“来吧。”少年的拳头已近在眼前！
“混帐，给我停下！”一声怒吼，震得彻人心。少年听到这吼声，顿时面色一白，僵在当场。萧云也甚感惊讶，定睛望去，走来的正是威虎将军孙文！孙文双眉紧锁，目光如两道闪电般投在那少年身上。少年一颤，放下拳头，拱手道：“爹。”萧云和凌风均是一怔，未曾想到这个莽撞少年竟是孙文的儿子。
孙文望向萧凌二人，目中精光一闪，转而又向少年道：“羽儿，你忘了为父的话了？”少年诺诺：“没，羽儿没忘。”孙文又道：“那你说，为父都和你说过什么。”少年不敢看孙文：“爹说过，军中不得私斗。”孙文点头：“还有呢。”少年道：“还、还说，不打便不打，要打……就一定要赢……否则，打烂屁股……”
萧云禁不住偷笑。少年颇窘，瞥了一眼萧云，又向孙文道：“爹，我明明没有打输，眼看就要胜了！”孙文叱道：“对手有伤在身，你却先被扇了一巴掌。若不是他有伤，你早已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少年听闻一惊，没想到萧云有伤还如此厉害，心中对萧云也有了几分佩服。
孙文又道：“看在你丢了双戟，倒也算光明磊落，这军棍今次就不必吃了。”言语中多了些许慈爱之情。少年长舒口气，又见孙文转身走了，便拾起地上的戟，束在后背。
凌风急忙上前扶了萧云，见他牙关紧咬，面色煞白，心中一揪。少年束好双戟，走到二人面前：“不知道你受伤了，对不住。”萧云强笑道：“是我自己没说，不关你的事。”少年见凌风扶的吃力，索性一把将萧云的手臂搭在肩上，道：“我扶你回去疗伤好了，我那儿有最好的大夫。”
萧云不及道谢，少年又道：“我叫孙羽，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我爹，他可是威虎将军，威风吧。”萧云和凌风瞧着这个叫做孙羽的少年，都觉和先前判若两人。
孙羽将两人带如自己的营帐，又叫来医官为萧云包扎伤口。萧云的衣服褪下，后背上的伤露了出来，足是一寸有余，最深处显出森森白骨，血自伤口淌下，好不骇人。凌风倒抽一口凉气，萧云见了，急忙转身不叫他看到。
待伤口包好，孙羽已从他们口中得知姓名，道：“萧云，你这胭脂真是匹好马。我们江东就没有这般好的马。”萧云笑道：“怎么没有，你那匹墨麒麟也是良驹。”孙羽摇头：“墨麒麟是好，可惜灵活有余耐力不足。赤兔胭脂兽就不同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我前几天突然在马场看到它，心里就喜欢的不得了，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却不是我的。”
萧云听罢，心中叹道：“胭脂就在他父亲的马场中，他本可以悄悄夺了，找个借口不还回来。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讨马，也着实是个正人君子了。”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孙羽突然问道。萧云想了一想，答道：“我们二人还想去常山投奔亲戚。”凌风原本担心萧云会丢下自己，现在听闻要带上自己同去常山，心里又惊又喜。
孙羽却大有遗憾之感，劝道：“你功夫这么好，离开实在可惜了。不如留下，军队里多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萧云心中自有打算，于是宛然拒绝：“不了，打仗不合适我。”孙羽叹了口气：“听说那个董淘带着洛阳居民一路逃去了长安。爹说，要趁他在长安还未站稳脚跟，一举除之。”又望向萧云：“我本想，军中有你，兴许还可以多个厉害的百夫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