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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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跃，少年刹那间没了知觉。
待到醒来，已是晌午了。少年头痛欲裂，眯了眼睛只知道自己躺在树下，树枝光秃的悬在头顶。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脸颊：“小哥哥，你醒了么？”少年定了神，方才听出是那个小娃儿的声音。他又疼又累，勉强问道：“逃出来了吗？”
“……恩。”轻哼了一声。少年如释重负，叹道：“还好，还好。”突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摸胸口，空空荡荡！“虎符呢，虎符呢！？”他惊叫起来，虎符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啊！小娃儿急忙拿出一个红丝吊坠，那吊坠黑乎乎的，形如伏虎。少年见了掉坠，眼中顿时有了光彩：“是了，是了，还好没丢。”
小娃儿将那虎符放在手心晤了晤，又给少年戴上。少年缓过神，转脸望向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凌风，爹娘叫我虎儿。”小娃儿怯生生道，一会儿呜咽起来。少年道：“我叫萧云。”两人半晌无语，萧云回忆着村子被屠的场面，心中满是凄楚愤恨。胭脂马一瘸一拐自林子里驮了出来，萧云看到它腿上红殷殷的伤痕，眼睛一酸，欲要起身。“小哥哥，动不得。”凌风止了哭，“身上有伤的。”萧云这才感到背后刺痛，如刀削一般。胭脂马似乎是知道主人不得动，自到河边饮水。
凌风缩着手脚，道：“小哥哥，那、马儿，叫胭脂？”萧云点头：“恩。”凌风抽了抽鼻子：“胭脂……”萧云想到自己昏了过去，全不像男子汉作风，面皮发烫，吱唔问道：“发、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风望向胭脂：“胭脂，跳进河里。我原以为完了，马儿怎么会游水，没想到它会。它沉在水底下，两边的箭射进水里，胭脂也不害怕……就、游上来了。”凌风讲的孩子话，萧云却听得惊心，放眼望去，原来二人身在在峡谷之中，四周群山环绕，易上难下。有看那断崖，刀削般陡峭。悬崖下面有一条河，颇为宽阔，水流潺潺，胭脂就是跳进这河里的。萧云颇有些后怕：“还好平日里让胭脂撒开蹄子跑，不然它怎么会知道这断崖下有条河呢。”
凌风瞧萧云额上一层细密汗珠，当是他伤口疼了，又想到死去的爹爹和生死未卜的阿娘，埋头哭了起来。萧云看着凌风，心中悲凉，也想大哭一场，但深知不能任由自己哭泣，追兵随时会来，到时候叫是欲哭无泪了。
“胭脂，来。”他唤道，胭脂听闻主人的召唤，瘸着腿走到树下。萧云两手扯住胭脂的缰绳，胭脂向后腿了几步，将主人拉起。萧云脊背生疼，如薄缕被撕，他咬了咬嘴唇，转头问凌风：“跟我走吗？”凌风没有回答，双肩抽动着还在哭。萧云皱眉，心中道：“我这般辛苦救了他，如今又怎么放得下。”于是忍着伤痛将这小娃儿抱起，搁在胭脂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胭脂驮着二人，蹒跚走在山路上。它鼻中呼着水气，脑袋耷拉着，好像下一步就再也挪不动了。萧云不忍，抚摩着胭脂的脖子，鼓励道：“好胭脂，好胭脂，挨到常山就好了，咱们去找燕叔叔，燕叔叔会收留咱们的。”说罢，伸手掏出胸前的虎符，在手心纂紧：“有了这虎符，咱们就可以调令爹爹的部队，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凌风坐在他身前，啜泣着，全然听不懂话中的意思，忽的后背一沉，原来是萧云压了上来。“小哥哥？”凌风扭过头，却见萧云闭着眼睛，牙关紧咬，似是昏了过去。他又伸手一抹，萧云的血已浸在马鞍上了。原来萧云报仇心切，对于伤痛早已混不自知了，以至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凌风手足无措，只知道这样下去这个小哥哥必死无疑。他抹了泪，又呜呜哭了几声，想到阿娘常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便断然下了决心。双手接过萧云的缰绳，凌风对着胭脂道：“胭脂马儿，小哥哥要死啦，我得救小哥哥。”胭脂打了个响鼻。凌风又道：“小哥哥受伤了，我不会治，我们得去找大夫。阿娘说这里离洛阳近，洛阳城里有很多大夫，你能带我们去洛阳吗？”胭脂不声响，脚步却加快了许多。
天黑之前，胭脂驮着两人走出了峡谷。胭脂自然不知去洛阳的路，凌风也不知道，只道是一直向南。此时已是星斗满天，凌风依稀记得爹爹教导夜观天象，于是仰头，好容易找到了北斗星。“胭脂，那里是南边，我们往那里走。”凌风手一指，胭脂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胭脂不停歇地走了两天，凌风骑在马背上冻得瑟瑟发抖，萧云靠在他背上，嘴里不时说着胡话。凌风撕了衣服将他的背裹上，好歹血是不出了。
待到第三天早晨，凌风正在马背上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忽觉咯噔一下，胭脂马停了。凌风一个激灵：“胭脂，是到洛阳了吗？”四下张望，原来只是路过了一个破烂的小驿站。胭脂定在驿站前不再挪动，凌风也顿时觉得饥寒交迫，想下去要点吃的。可是他人小，也不会下马，便想找个人帮忙，正巧驿站里走出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身型高瘦，手中提了个油布幌子，似乎是饱经风霜，却又全看不出年纪。凌风颤巍叫道：“叔、叔叔，能帮我一下吗？”男人这才注意到他们，上下打量着，一匹跛脚骏马，一个稚气孩童，一个不醒人事浑身血污的少年。
男人怔了怔，啧啧道：“怪事见得多了，倒还没见过这么怪的。”眉宇间却丝毫没有厌恶。说罢，他搁了油布幌子，上前将凌风和萧云抱了下马来。“小兄弟……”难男人蹙眉道：“你朋友受伤了。”凌风急忙拉住男人的袖子：“叔叔，您怎么看出来的，您是大夫吗？”男人嘿嘿笑道：“我可不是大夫，只是个算卦的。你朋友受伤，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人不治，人要废……”又转身指了胭脂，“马不治，马要废。”凌风顿感失望，嘟着嘴又欲要哭，却见男人已打横抱起萧云，他只好咽下眼泪，跌撞地跟了上去。
那男人抱着萧云正要进驿站，一个人影却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一把揪住了男人衣领：“你个没良心的，良心叫狗给吃了，你还我钱来，还我钱来！”
凌风吓得一退，这才看清，来人是个白须老者。那男子毫不在乎地笑道：“老人家，有话好说，何必动气。”老者呸道：“你个兔崽子骗我，你说我得了病，不治就挨不到开春！你还说你包治百病，我把全部家当掏了个底朝天，结果你兜了银子就跑！你、你……”老者连声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哇地吐出一口淤血，倚在门边不能动弹。驿站里的伙计听到响动，慌忙出来扶了老者，又瞟了一眼男子，摇头叹气。男子也忽地叹了口气，待伙计将老人扶了进去，他又冷笑一声。凌风尚小，只道着男人神色古怪，心里惴惴不安。
男子撇着嘴：“有这个老家伙在，驿站怕是要吵闹得呆不下去了。”轻放下萧云，他吩咐赶来的伙计：“驿站还有马吧，牵匹马来。”伙计应声去了。男人又带着凌风折回到胭脂面前。胭脂跺了跺前踢，似乎是有些疑惑，男子呼喝了声，便将凌风抱上马去，道：“呆会儿我骑马带着你朋友在前面，你跟在后面，知道了吗？”凌风似懂非懂点点头。
不一会儿，三人都已准备妥当。男人一肩扛了油布幌子，晃悠悠骑在驿站给的马上，萧云则被他架在身前，凌风骑着胭脂老实跟在后头。
“不过一天，前面就到洛阳了。”男人突然说道，“是要去洛阳找大夫吧。”凌风愣了一下，答道：“恩、恩。”男人沉默了片刻，道：“我看你们，去洛阳不好。虽然这小子到了洛阳有救，可始终不好。”凌风不知怎么回答，只是低头，想到洛阳，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男人不知他哭了，又道：“你们三个，凑到一起不好，洛阳帝王之气太重……”凌风哪里听得明白，索性也不去听了，一心只想着去洛阳找大夫，早些救小哥哥。
果然，暮色渐沉之时，三人来到了洛阳北城门，城门大开。一路上，凌风得知，这个算命的姓华，从荆洲来洛阳讨生活，谁想洛阳比荆洲还要乱上几倍，身上银子又不够回老家，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我们这种人，算谁都好，千万不能算自己。我们这种人，治得好别人，就是不能治自己……算了，你想必也听不懂这话的。”华算命有些黯然，不过凌风倒也真是听不懂。
“这便到了。”华算命在城门口下马，把萧云扶上胭脂，拍拍它的脖子，“自己进去吧。”凌风不及道谢，华算命已径自牵了马朝来时的路走了。望着华算命的油布幌子呼啦啦摇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凌风心头有些空当。
胭脂已是吃力的很了，腿上的创伤也开始流浓，走得极慢。凌风发觉洛阳竟和出来时不大一样：他随着爹娘出洛阳时，守卫很多，围了几重。爹爹说：“若非你阿娘聪明，我们休想逃出三里地。”
如今城门大开，却连一个看门的也不见。
胭脂缓缓跺进了洛阳城，城里也是一片死寂，没有灯火。凌风只是隐约记得医馆的位置，拔了胭脂的缰绳朝街道走去。绕了几条街，凌风却始终寻不着医馆的牌子，只觉阴风阵阵穿过身子。一声幽幽怪叫顺着风传入凌风耳中：“救命啊……救命啊……”他寻声望去，阴白月光下，街道尽头似乎有一团鬼火闪动，诡异无比！凌风脊背刹凉，已是喉头哽住发不出声，一身冷汗湿透衣服。胭脂近日疲倦至极，惊见火光也吓的不轻，长嘶一声直冲那一团鬼火而去。凌风急忙稳住萧云，却无法控制胭脂了，胭脂嘶叫着越奔越近。待到不足十尺，凌风才猛然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鬼火，而是一人手持火把蹒跚而走。那人脚下飘忽，面孔煞白，目光呆滞，如鬼似魅。
“带上我，带上我啊！”那人突见到一匹快马嘶鸣而来，眼中徒放光彩，叫道，“他们要我放火啊！他们要烧了洛阳啊！”凌风和胭脂均吓的不轻，胭脂更是撒开腿，撞开那人，沿着街道一气跑去。凌风脑中已是空白一片，只道身后那人杀猪似的一声长啸，好不凄厉。胭脂愈跑愈急，凌风面皮被风刮的生疼，这才恢复了些意识，心中暗叫不好：“这么跑下去，胭脂的腿要断了，小哥哥兴许吃不消要死的！”于是急忙去拉扯缰绳，一边叫道：“胭脂、胭脂，快停下罢！”胭脂头颈一昂，前蹄在地上磨了寸许，终是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