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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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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入睡多久,纪酥酥就被一个手用力摇醒,她带着惺忪的睡意看清对方,来人一脸着急。纪酥酥反应过来,她伸出手稳了稳对方,低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来人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她清秀通红的脸,头扎着牛角的小髻,身穿暗红棉衣,头发还上带有雪籽,她努力平静住自己,压低声音忍不住的发颤:“小姐,你快走吧,他们找来了,他们来了!!!”
听了她来意后,纪酥酥脸上露出一丝慌乱,语气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问:“陈姑姑让你来的?”
看见纪酥酥这样反应,少女反而更急,她从怀中掏出一袋荷包,牢牢放在纪酥酥的手中,然后从身侧包袱里拿出一件黑色斗篷,此斗篷样式简单,但还是不错的羊绒制成:“是的,小姐,这个是姆妈让我给你的,姆妈说让小姐别再呆在京城了,那边已经起疑,让您快走!”
看着手中的荷包和斗篷,纪酥酥弯起一边的嘴角似轻笑的样子,她知道是谁还在一直追查她,可是没想到那人,竟还不松懈。而是带着讥讽的口吻道:“姑姑倒是想的周到。”
原先,她以为从小将自己养大的陈姑姑是如自己第二个娘亲般的人。在自己家遭到灭门的暗算后,原来善良可亲的陈姑姑,也如其他人一样,换了一副模样。也不知这番惺惺作态是为谁。
索性那场劫难她因父母的庇护逃了出来,但她一直待在闺房中,在京城本就没几个相识的人,平日里同家里来往的亲戚早就人走茶凉,避她避的比谁都快。即使她在其余人眼中早是一个已死之人。
她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里呆了几日,风餐露宿的让人身体扛不住,突然记起陈姑姑原先的老家也是在京城的某一处,本想以前小的时候还跟陈姑姑她见过她们家亲戚,应还是能讨点饭食吃的。她一边掩饰着自己踪迹,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了陈姑姑她老家门口,她当时还为了不牵连她们,半夜去敲的门,但未曾想到陈姑姑的儿子打开门看清是她,面露惊恐二话没说就关了房门。
当时的她还傻楞住,一点都没有为吃了闭门羹难过,她反而欣喜,因为她从刚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了陈姑姑的身影,心里很高兴,继续敲着门压低声:“姑姑,开门啊!是阿酥!我是阿酥啊!”
她敲到手都红了,嗓子都喊哑了,门一点打开的动静也没有,漆黑的门就像是一道墙,里面才是人间天堂,她身处深渊。逐渐的她明白,姑姑是不会跟她开门的,这段时间她已经见多了这样的人,平日来往频繁的亲戚都没有再理她,何况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一个从小照顾她的奶妈呢。她心灰意冷,转身待走时,从门里传出了陈姑姑疲惫的声音:“阿酥,你快走吧,姑姑也没办法,姑姑还有春儿和狗子要养,阿酥,你快走吧!”
阿酥停住脚步,她听见姑姑的声音,她顿时哽住咽喉,眼泪不知觉的流了下来:“姑姑,阿酥明白,阿酥现在躲在城郊的受难处,哪里有很多阿酥不认识的人,阿酥只是很怕,您要是以后得空,就来看看阿酥一定不给您添麻烦。”
然后,她没等姑姑回答,就匆匆的走了。
接下来的就是没尽头的等待,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因为姑姑的儿子不让她来,也许是姑姑不小心忙忘记了,她不停地用各种可能去给姑姑安原由,也在说服自己。可是,左等右等陈姑姑还是没有来,她也不再去找原由。
她开始意识到,不管以前和你多亲的人,现在的自己对于任何认识的人来说,就是一个麻烦。人情的冷暖她已经感受颇多,她也不想去计较为何家里的其他仆人都被抓了起来,只有陈姑他们一家还能回家。
但是现在,陈姑姑却派了她自己的女儿来找她,陈姑的女儿以前也是在她家做工的丫鬟,说陈姑让她赶快逃命。她抬起眼脸,望着来人急的红彤彤的脸,这个丫头以前也是服侍过自己的,她面无任何波动的对来人只拂了拂手:“知道了,春儿,你回去吧。”
春儿愣住了,纪酥酥的冷淡,让她冷却下来,现下她才仔细看清了纪酥酥的模样,现在的小姐整个人瘦的不像话,手上的红肿,手臂上的青筋隐隐的露着,没有血色,脸色也很不好,她想起以前的纪酥酥,当时的小姐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小姐都是夫人和老爷的心头肉。
可春儿明白自己娘的作为,只是以前和善的小姐跟现在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小姐已经变得冷漠,脸上也不再挂着娇憨的笑容,她现在的样子让春儿满心愧疚,顿时她眼圈红了,拿起纪酥酥手牢牢的握在手心:“小姐,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春儿什么都不懂,但是春儿认为要是夫人看见小姐这样,一定在九泉之下没法安心,小姐,你一定要好生顾着自己。”
许是春儿提起自己娘亲的话触动了纪酥酥,纪酥酥望着春儿,想起以前她服侍自己的时光,不由叹了口气,拍了拍春儿的手背,声音也软了下来:“行了,行了,我明白,你走吧!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春儿见小姐语气和善了一些,她正准备开口说一长段嘱托的话,通铺边的一个大娘就翻身坐起怒道:“娘的!还让人睡不睡了!”
大娘的一阵吼,让春儿一下子吓愣了,她现在跟着姆妈在新的人家做事,即使比不上之前府邸,但每天接触的也是礼节的人,从来没碰见过如此粗鄙之人,而且一个大娘这么粗鲁的话怎可说的出口。这让她起了害怕之心,她挨着纪酥酥近了近,望着她眼含泪花,把原本的话也吞了下去。
纪酥酥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不必去理会,她将手从春儿的手里抽了出来,不再言语,只是用眼神示意春儿离开。春儿左右衡量了一下,咬着下唇一脸委屈的样子下了铺准备离开。
在她下了铺后,目光紧紧的又望了望纪酥酥,对纪酥酥突然做了个奴婢告退的动作,然后就慌忙离开了。
纪酥酥看着春儿刚才的动作和她离开的背影,她愣了一下,然后明白春儿的刚才的动作只是原先在家里,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这让她想起曾经,深养后院的女子,从小就不该轻易出门,幼时有她陪伴着与自己打闹,春儿就算是仆人,但对她来说算是贴心之人。
春儿走后,纪酥酥无声息的静坐了会儿,细细想起当年她家遭变故的时候,爹娘似乎早就料到了之后的一切,就让一个跟她相同年龄的人替代了她。可是为何如今陈姑姑说有人在找她,她在京城呆着的这几月就是想查出是谁冤死了爹娘的,让自己历经家族灭门的遭遇。让她的人生一夜之间流浪街头。
可这一切就仿佛是个谜,是个人人都不得随意议论的话题,新帝上位之后没一年,就为何只让当时位任七品官员的父亲遭遇了削位,她人力单薄无法独自一人彻查此事,加上自己一介女子,每日吃食都无着落,还谈什么复仇,想起这些种种就不禁对之前天真想法充满嘲讽。
春儿走时她也没有讲什么骨气,把她带来的东西还给她,现在这个状况,还讲什么骨气,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的。然后她翻着手边的包袱,先将手中的荷包收好,穿好斗篷,把斗篷上的头罩也罩住在了头上,看了看了外边的天。
就算她是怨陈姑姑的,但是她让自己女儿来对她通风报信,这种事她还是信的。她看了看房间里一些女人望着她的眼光充满着好奇,她冷冷的回视过去,她在这里就如同一个黑影。这些女人们也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因为曾经有个女人想在她半夜入睡之后,取走她耳朵上的耳链,但谁曾想她根本就没有睡死,等对方的手一触碰到她的耳朵,纪酥酥就一把挥出早已藏在怀中的匕首,将来人的手背划出一道血痕,然后恶狠狠的瞪着这屋内所有的人。
此小偷惊慌的惨叫,周边女人看她手中的匕首,就以为纪酥酥有武功,不敢再动她。这种鱼目混杂的地方,本就自保最为重要。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转身无息的离开了这个让她容身了几个月的地方,好似终于要摆脱一般,她没有一刻回头的留恋,转身就走了出去。
天已大亮,雪已停住,周围的房屋堆积满了雪,路上的行人只有寥寥几个,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就如炉火中的烟一样,在这个冬季飘散的没有任何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