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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承章 长老二度访天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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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离天墉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庄竟传出有妖物出没,据闻此妖身形似虎,背生巨大骨翼,正是上古凶兽穷奇。虽不知此等凶兽为何会突然现身该处,然天墉一派自认庇佑一方百姓责无旁贷,何况还是离门派如此之近的地方,随即遣了弟子下山除妖。
率先派出的弟子是一组高阶弟子,修行时日不短,剑术已有一定的造诣,不料此番还未同穷奇交手便已被其妖力所伤。
之后陵越越发慎重,方令玉泱带领一队高阶弟子前往。玉泱在天墉城已算剑术之佼佼者,且于除妖一事上亦是经验丰富,却不想此番前往亦是功败垂成,竟被妖物重伤。
话说此妖物在与人相遇后并不与人缠斗,径直释放邪煞之气惑人神志、乱人内息,令寻常人等无法可想,难以应对。如此一来,天墉一干人只得从长计议,寻出破解之法,不可再贸然派出弟子徒增伤亡。然穷奇却是不甘如此般竟一夜间毁灭数户人家,逼得村中百姓不得不举家搬迁,未想妖物似已知晓众人打算,率先守在出村之路上阻挠众人出行。见情势日益严重,陵越召集众长老并客居天墉的少恭一道商议对策。
期间众人一致认同情势严峻,需得遣一位长老带领弟子下山除妖方为万全之策,能仰仗过人之剑术一举除妖最好,若无法速战速决,亦可结阵困守、差遣调度,就近护卫村中百姓。然穷奇乃上古凶兽,实力深不可测,更颇具谋略,每个长老擅长之道又各不相同,对于遣谁前往达不成共识。
此番少恭冷眼旁观,只见众长老将派中长老名姓唤了一圈,却对一人始终支支吾吾不敢稍提一句,虽众人心下皆成共识,此人乃最为合宜之人选,却无人敢率先提出。心下暗忖此番少不得由自己这一外人破此僵局、发此先声,好歹陵越念在自己为客,尚可留己几分薄面,遂开口提议道:“掌门,在下以为贵派当属执剑长老剑术最为精妙,据闻长老年少之时亦下山游历,颇有降妖除魔之经验,若是长老下山除妖,想必斩杀此等妖物亦不在话下。”
众长老一听少恭此言,心下暗喜,大松一口气,皆庆幸这外派的丹芷长老颇识大体、知人心声,随即便有长老附和此言道:“百里长老身居执剑长老之位,正是我派剑术数一数二之人,此番前往不单为民除害,更可大展身手……”
不料此话未道完,便闻座上陵越断然拒绝:“师弟不可去。”
此话一出,众长老皆愣在当场,便连屠苏本人亦睁大双眼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陵越。他当即起身对陵越道:“师兄,师弟正有此意,师弟愿下山除此祸患,还山下百姓安宁。”
一旁少恭亦曰:“掌门难道是惧怕长老会受伤?以长老剑术……”
然陵越却根本未理睬少恭之言,只径直望着屠苏道句,不容置喙:“不可,我不欲你下山。日后无我应许,皆不可独自下山。”
屠苏:“……”
一旁有长老不明,仍坚持对陵越道:“属下以为欧阳长老所言甚是,掌门为何……”
陵越不待此话道完便打断道:“下山之事另选他人,我意已决,此话休得再提。”
此话一出,众长老皆知自家掌门牛心犯了,再无转圜余地。
倒是少恭从旁问道:“如此依掌门之见,则是……”
陵越答曰:“便是由我亲自前往除妖。”
众长老:“……”
少恭嘴角轻扬说道:“掌门剑术过人,由掌门亲自走一趟,除妖自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之后陵越率领派中一干剑术精湛之弟子下山,走时特意吩咐屠苏留守派中不可擅离。
此番独自坐于临天阁中的屠苏却不知为何总觉心绪不宁,坐立难安。虽说众人皆道掌门亲自除妖应是万无一失,屠苏亦不怀疑陵越剑术,然他总觉会有意外之事发生。
果不其然,自陵越下山不久,屠苏便觉体内真气激荡,想必是陵越力战穷奇而催动大量真气。不料待到次日傍晚却忽觉体内真气混乱,竟有走火入魔之感。他便知陵越出了事,未曾犹豫,亦顾不得陵越不许他下山之令,独自运起腾翔之术便出了门派,凭借二人间的感应在村口觅到与妖物相斗的陵越及众弟子。
此番穷奇已被重伤,然陵越却是昏迷不醒。屠苏见罢,降于陵越身边焦急地唤道:“师兄!师兄!……”
然陵越却毫无反应,细察之下发现陵越外伤不重,却是被穷奇的邪煞之气噬体进而昏迷不醒,体内真气混乱。
屠苏见状,果断命道:“你们带上师兄返回天墉城交与凝丹长老,这里交与我应付。”
有弟子随即问道:“是否留下些许弟子相助长老?”
屠苏答:“无需,此妖黄泉已近,此番我一人足矣。返回之后再着人前来协助村民重建村子便可。闲话少说,快走,救回掌门要紧!”说罢取出焚寂,激发体内煞气。
身旁弟子见到如此模样的屠苏亦大骇,留下一句“长老小心”便携了陵越御剑返回。
此番穷奇已至穷途末路,将其除去亦非难事。待屠苏除去穷奇并安抚毕受惊村民,随即匆匆赶回天墉,打听陵越所在,便直奔玄古居。此时玄古居中亦停了不少人,包括凝丹长老芙华、前来相助的少恭并了自家弟子玉珏。只见陵越被安置在榻上,外袍被除去,外伤已包扎妥当。
少恭见屠苏归来之时气息略为混乱,开口问道:“在下观长老内息混乱,请让在下为长老切诊调息一番。”
屠苏对曰:“不劳欧阳长老费心,仅是催动煞气,师兄怎样?”
芙华答道:“掌门外伤并无大碍,只是遭邪煞噬体,体内真气混乱,若不及时调息,恐邪煞侵蚀经脉。然水灵之术仅能医治外伤,贸然注入掌门体内恐因属性不符引起相斥。而掌门如今昏迷不醒,亦无法令他服下调息之药物。”
屠苏听罢沉思片刻,说道:“服药之事交与我便是。我之真气与师兄出于同源,彼此相通,不会相斥,我来助他调息。只恐方才与妖物一战耗去一部分,不知能否支持,不过我当尽力而为。”说罢便从榻上扶起陵越的身体,从芙华手中接过丹药,在自己口中嚼碎之后再对上陵越的嘴,撬开他紧闭的齿将药物渡入他口中令他吞下。在场之人见此情景虽大惊,然情况危急亦容不得多做他想。之后屠苏便源源不断为陵越注入真气,二人真气相融极好,陵越体内混乱之气尽皆平息。
两日后陵越从昏迷中缓缓转醒,只觉体内气息已归于平静。昏迷期间,他只觉自己一直在做着一个冗长的梦,有一股温暖而熟悉的真气注入他的身体,竟酷似自己那状貌冰冷实则温暖柔软的师弟。转念一想他又只觉好笑,想来师弟不谙水灵之术,又怎会助他疗伤,定是他产生的幻觉罢。如此想着的陵越睁开眼,环顾周围景致,只见众长老均立于身侧,便连重伤的玉泱亦在一旁,众人见他醒转均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惟独不见屠苏。
陵越一惊,从榻上勉力坐起身问道:“怎不见屠苏?屠苏何在?!”
一旁芙蕖忙答:“掌门师兄莫急,屠苏师兄除去妖物后,接连两日不断为你注入真气助你调息,真气消耗过度,他此时正在执剑长老的房中休息。”
陵越听罢恍然道:“竟真是师弟!”说罢便掀被下床,众人欲阻止而不得。
陵越说道:“我伤已无碍,诸位放心,皆去歇下,玉泱你伤重未愈亦去休息。我去执剑长老房中瞧一回屠苏。”
陵越独自来到长老房中,只见屠苏正和衣躺于榻上,身上搭着一床棉被。神色带着真气大耗之后的疲惫,即使陷入沉睡,仍是秀眉微蹙,似放心不下。一旁玉珏正盘腿而坐,见陵越到来,起身行礼道:“掌门师伯您醒了?”
陵越颔首,随后对玉珏道句:“你下去罢,此处有我。”
玉珏听罢踌躇片刻,仍是依言退下。
待玉珏走后,陵越于榻边坐下,目光缓缓从屠苏精致的眉眼上掠过,继而拾起屠苏撂于身侧之手握在掌中,口中情不自禁唤出声来:“师弟……”
半晌后屠苏方才悠悠醒转,一眼便望见坐于榻边的陵越,惊道:“师兄你怎在此处?!你伤势不轻,当于榻上将养!”
陵越听罢对曰:“无妨,有师弟为我注入真气助我调息,我已无大碍。”
“……”
陵越观屠苏不言,表情却有异,便问道:“出了何事?”
“师兄,此番除妖应当让我去,我不惧邪煞噬体,若是我去,你便不会受伤……”
“师弟!”陵越紧了紧手中握住的屠苏的手,打断他道,“不可如此认为,你可知为兄见你平安无事便已放心,却是万万不想见你有甚三长两短……”说罢叹息一声,“你可知晓?”
“师兄……”屠苏听罢只直直地望着陵越,这却是他未曾想到的。
“师弟,我仅愿你我能如此这般在一起便好,其他的均……”说罢一把揽过屠苏的身体搂在怀里,同时伸出一手轻抚他的后背。
屠苏闻言埋首于陵越肩头,轻轻“嗯”了一声。
门外,身着秋香色长袍之人独自立于此处,耳闻屋内二人的谈话,脸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一年一度的天墉结界消弱之日又至,派中上下无一不在为此事奔忙。恰逢此时,青玉坛的现任掌门元勿在丹芷长老少恭的引荐之下上天墉城拜访,陵越率众长老于山门处迎接。见过陵越,元勿盛赞天墉城在修仙门派中可谓声名远扬,威震四方,向来以降妖除魔、守护苍生大义为己任,乃其余门派不能望其项背。陵越闻之,亦称青玉坛炼制丹药之术亦是技高一筹、不容小窥,连本派凝丹长老对贵派丹芷长老炼丹制药之高超、医疗学识之渊博赞不绝口,天下得其一人,百姓何其幸甚。二人相谈甚欢,于是约定陵越回访青玉坛,时间定于天墉结界消失前两日。
对于在此时离开门派,陵越并不十分担心,在此之前他可谓已做了万全之准备,何况还有屠苏代他驻守派中、执掌诸事。待到约定之日,陵越便亲领数名弟子上青玉坛拜访,去前只道是他不日便返。少恭则以余事未了为由,仍旧留于天墉城。
结界消失之日如期而至,整个天墉城均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之中,兼了掌门不在派中,无人胆敢于此时擅离职守。一整日里,屠苏均待在临天阁中坐镇指挥,应对各方突发状况。直到夜幕降临,门派各处守卫的弟子均未发现异常,期间虽有妖魔迫近对天墉城的几处防御阵法发动几次袭击,均是有惊无险,皆被弟子们合力除去。待子时钟响,这一日算是安然无事地度过,待屠苏忙了一日返回玄古居之时,却赫然在石柜上发现一张书柬,白纸之上黑色的墨迹宛若行云流水,飘逸舒展、柔中带刚,其上写道:
“此时月色正好,与卿相约于后山。
欧阳少恭手书”
屠苏凝视书柬半晌,虽不明少恭此时约他有何要事,仍决定前往后山见他一面。下意识地,屠苏并未将书柬留下,而是顺手带走出了玄古居,独自行至后山。
此番只见少恭正独自背对着来路的方向站立,静待屠苏的来临。在漆黑一片的暮色中,唯有天上之明月与少恭身上那一袭秋香色长袍是颜色鲜明之物。屠苏见到他时他正一手置于身前,另一手垂于身侧,在周围一团黑暗的包围中,他的背影越发孤单,染上了一层浓重的哀戚之色。
屠苏见罢,低低唤了一声:“欧阳长老。”
少恭闻罢转过身来,嘴角轻扬,带笑对曰:“长老,你终是来了。”
屠苏走近少恭,不经意间瞥见了此时少恭腰上悬挂了一个做工精美的手织香囊,却是从未见过。他也不甚在意,刚想开口讯问少恭“长老是夜约我至此,所为何事”,一股香气便迎面扑来。屠苏顿觉意识一阵模糊,手脚随之失却力气,身体瘫软不省人事。
少恭上前一步,展臂接住了屠苏向前倒下的身躯,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