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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离别相会又一轮(一) ...

  •   端阳将至,青玉坛中,凤凰木上,血色花海开遍,如火似荼。

      元勿得报,往下层药地而去,此番只见此地空无一人,惯常于此地忙碌的弟子尽皆回避了个干净。他本疾步前往,待远远望见树下一双人儿正相对而立、执手话谈,便蓦地止住脚步。特意隔着一个距离,既不会令树下二人觉察,亦可遥向觑望。只见青玉坛丹芷长老大人身着一袭荼白锦缎长袍,与跟前身着玄色长袍、面缠轻纱的少年一道,二人身形极近,喃喃低语。

      只听长老的声音传来,吐字缓慢清晰,尤带几许漫不经心:“苏苏,此番为夫前往中皇山寻药,你且留于青玉坛以待为夫,为夫去去便回。”

      对面少年闻罢此言,垂下眼睑,透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兀自思忖片晌。元勿见状,心下无端地寻思起自己到底有多久未曾见过这少年掩于面纱之下的真容,最近见到仿佛已是上辈子之事了。而自自家长老醒转伊始,见到的少年皆是如此这般掩了个严实,除却一双无双美目,其余各处俱无法目见。

      正值元勿如此想入非非之时,便忽见少年抬头望向他跟前之人,眼波若水,晃如月明,直视眼前之人道句:“少恭,我欲与你一道前往,不愿在此空待。”

      跟前之人闻言不以为然,摇首对曰:“此行危机四伏,变故频出,便是为夫亦难料此行是否顺遂;兼了那中皇山亦是地处北寒之地,气候恶寒,于你之身子是万分不适,为夫又如何愿见苏苏涉险?苏苏惟有留待此处,我心方安。”

      少年却道:“然今非昔比,我并未服食软筋散,尚怀身手,你道此行艰难,我正可前往助你一臂之力……”

      不料闻罢此言,长老仍是摇头拒绝:“不可。”

      少年见跟前之人回绝,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目,惊道:“为何?”见跟前之人不答,又将眼光转向一旁,暗自忖度一回,随后又抬起眼来,眸光竟露出几许委屈的神色,说道:“自封印人魔通道以来,你便鲜少允我与你一道外出游历,皆道是不欲我涉险。我虽非强无对手,然亦是无所畏惧、自保足矣,更可助你……”说到此处,少年顿了顿,垂下眼帘,却是话锋一转,喃喃道句,“抑或你只觉我与你一道,会与你添那累赘……”

      少年语气委屈,如嗔似怨,令一旁的元勿暗忖若非是自己偷觑,否则是断然无法闻见少年以这等语气说话。

      然便是元勿亦知少年乃是误解了自家长老之意,只见长老放开少年之手,转而展臂将少年揽进怀里,垂首对怀中之人说道:“苏苏怎会作此之想?为夫怎会将苏苏视作累赘?为夫较世上任何一人皆要珍视疼惜苏苏,不欲苏苏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此等心情与苏苏可否自保无关,苏苏强弱与否俱无法令为夫维护苏苏之心减轻分毫……”

      这厢元勿闻罢这话,抚摸自己面上禁不住浮出的鸡皮,忽地怀疑自己是否应当继续立于此处。对这爱人间的情话,自己这一修道之人,还当真承受不住。随后转了个身,心想不若便离开,待过些时候再行前来听命。然转念又想,随即住了脚,暗忖亦不知长老这方交谈将持续到何时,若是片晌便结束,之后寻不见自己人影,岂非又是怠慢了他老人家。正如此踌蹴,心下又念叨着亏自己并了全派的弟子以为这向来独来独往的百里公子为人高傲冷淡,不近人情,实则果真如长老所言那般心思纤细敏感,真可谓是奇事一桩。

      只见少年闻罢长老之言,神色稍舒,方又从长老怀中直起身来,抬首面向那人说道:“即便如此,我亦欲同你一道……不多久我便将回天墉,我二人相伴之日无多……”说到此处,少年停了停,方眼带羞涩,低语道,“与你同去,欲与你多些时候一道,不欲与你分离……何况不单你有护我之心,我亦欲护你周全。你道是此行不易,想必你之处境亦分外凶险,如此我正可与你一道,若能于危难之中救你,亦是我之心愿……”

      长老似是对少年之言亦感意外,微微睁大双眼,然须臾之间又将凤眸微眯,浑身气势骤变,竟是杀伐气盛,眸光明灭不定,阴骘逼人。元勿见状,不禁冷汗直冒,心下再清楚不过,自家长老已然动了杀意。只听长老口中缓缓道句:“天墉……掌门……若非此人,又如何会令我二人两厢分离、聚少离多!此人万死难解我恨!”

      此言一出,登时将方才尚还沉浸于情意中的少年唤醒,少年面色大变,神情紧张,伸手拽住长老手臂,一面摇头,亟亟劝道:“少恭,不,不可!!……”

      对面长老闻言,闭目调息一回,勉力按捺己我情绪。随后睁眼,已是风平浪静、云消雨霁,恢复以往温文尔雅之状,似是方才的恶语相向不过幻觉一场,淡笑道句:“此事不提也罢。”

      然少年并未因此安下心来,依旧以那满怀探究顾虑的目光注视跟前之人,长老见罢,嘴角轻扬,方又笑曰:“苏苏放心,为保苏苏安危,为夫又如何会对掌门动手?”说着又补充一句,似解嘲一般,“何况掌门正是为夫内兄,为夫对他动手,岂非乱了伦常~”

      “……”少年听罢这话,仍是将信将疑,过去半晌方才稍解。长老复又将少年揽进怀中,二人重又商议同往之事:

      “若非此药至关紧要,为夫亦不欲亲往。为夫所欲之事惟有携苏苏一道回了蓬莱,封闭结界,与苏苏相守二十载而不出……”

      少年闻言,迟疑半晌方道:“与你相守自是遂我之愿,只二十载时日不短,可否对师兄开放?除此之外还有儿女并玉珏阿飞……”

      “……”

      此番元勿只见长老面色凝重,似是难以断下,终决定转身先行离去,只待过些时候再来听候。

      此番一面往药地之外行去,心下一面思忖方才之事。只道是自己侍奉自家长老已不知多少年月,虽说一般弟子皆道丹芷长老向来心思难测,然自己从旁察言观色,对长老心思已然猜得八九不离十。此番长老不欲少年前往,除却长老所言不欲少年有甚意外,不外乎便是因了长老对少年那异乎寻常的占有甚至掌控欲,不欲少年有超乎自己掌控之外之事生出。然每一次外出,皆会伴随着变故,断非如将少年留于一地那般万全无忧。

      之后屠苏回天墉期间,丹芷长老专用丹房。

      此番少恭端坐于主座之上,手持茶盏,漫不经心地慢品。元勿恭立于下,房中惟他二人。

      元勿念起之前药地所见之事,犹豫片刻,仍决定开口说道:“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恭则道:“你既已开口,自是经过思量,有那觉悟,便说来我听。”

      元勿方道:“如此还请长老恕属下失礼妄言。属下既跟随长老多年,虽资质愚钝,然对长老心意,亦能觉察几分。属下知晓,如今于长老并公子之事有碍之人,惟有天墉掌门一人耳。长老与公子儿女俱全,既具夫妻之名亦有夫妻之实,正合享受天伦之时,奈何因了天墉掌门之故,而被迫与公子分居两地。此人着实可恶,以长老之计谋手段,除之岂非易如反掌?”说到此处元勿顿了顿,忙不迭补充一句,“不过属下自是明了,长老自不可明面上对掌门下手,百里公子知晓定然不依。然长老亦有千般伎俩令掌门死于意外之中,公子亦不会疑至长老身上,如此岂非万全之策?”

      少恭不答此话,转而柔声慢语道句:“那日之事你见到了?”

      座下元勿乍闻此言,只觉身上一股凉意从脊柱直窜而起,直达头顶百会穴,浑身登时为冷汗浸了个透,亟亟跪下磕头道:“长老息怒,属下并非有意偷觑,只前往听候之时正逢长老与公子密谈,属下无意之中闻见……”

      不料正值元勿费力辩解剖白之时,却闻少恭打断他之言说道:“罢了,房事亦未避讳过你,此亦非甚大不了之事。”

      元勿闻罢这话,只将身子伏得更低,不敢稍加动弹。

      又听长老从上道句:“起身罢。”

      元勿听罢如蒙大赦,谢毕方立起身来。

      只听少恭终答他方才之话:“若道我之心意,只欲将他碎尸万段,除之而后快。无一日未尝如此念想。”说着不禁一运劲力,手中青瓷茶盏就此化为粉尘。元勿忙不迭端盘接过碎屑,重又递上新的茶盏。却见少恭又径自摇首道:“然他既苟活至今,并非我心存姑息之念,更非我无对付他之法。只因若他一旦有甚三长两短,苏苏必然生疑,即便他自尽了断,苏苏亦疑是我从中作梗,如此苏苏怕是万难姑息,于我自是得不偿失;除此之外,更有甚者,我这内兄大人乃是焚寂剑主,剑主身死,剑灵必亡。苏苏自复生以来,身中惟存半魂,自是今非昔比,较从前体弱身虚,能存活至今,剑主功不可没。若非借助剑主之力,我纵有通天之能,亦难以独自复活他。”

      听罢这一席话,元勿方才恍然大悟,拱手道:“原来如此,长老之言,只如拨云见日,令属下茅塞顿开。还请长老稍宽属下之浅见,不明就里。”

      座上少恭闻言,但笑不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离别相会又一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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