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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霜降 事难料旧人重现(二) ...

  •   此时少恭带领元勿等一干人早已前往流寇的山寨所在之地,此番山寨之内早已一片混乱。带领残兵败将逃遁归来的匪首刚坐下,只道是这杀人越货之事做了这么多年,此番不过是劫了一小山村,抢了一少女,便不知为何半路突然杀出这么一群道士,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将他的弟兄砍了个精光。他好不容易拼死带着为数不多的弟兄逃回山寨,可谓陪了夫人又折兵。未想板凳还未坐热,正感叹今日行抢是否没查看黄历,是否是大凶不宜出门,结果便发现自家山寨已经被人包围了。这可不妙了,寨中弟兄所剩无多,多的是手无寸铁的家眷妇孺,若是寨子被人攻陷了,那兄弟们可要断子绝孙了。于是一边带领弟兄们小心戒备已应对可能发生的进攻,一边暗地里令人将寨中妇孺从密道转移到山中暂且躲藏。
      未想此番正试图从密道转移的寨中众人刚下至密道口,却发现密道已为人发现,且道口已有白衣道人守卫。遂慌乱之下众人忙从密道口退出,退回寨中留守。然怪异之事便是那波白衣道人却并未就此从密道攻入寨中,似是只为留守此处勿令寨中之人逃出而已。匪首正在纳闷,便见四名道人不知以什么法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将自己团团围住。他刚欲向周遭弟兄们求援,却不知自己中了什么法术竟已动弹不得。而只是眨眼之间,身体似乎发生了瞬移,待他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被四名道人带离了山寨,此番正停在山寨四周的高山所凸出的石台之上,从此处正可以俯瞰整个山寨的全貌。而这个平台上除了他与那四名道人,还有一名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正席地而坐垂首抚琴,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此番尚不知自身所面临的是何种状况,便听他跟前的道人对垂首抚琴之人说道:“长老,匪首带到。”
      匪首不懂音律,更不识何为风花雪月的高雅,只道是跟前抚琴之人浑身不露丝毫的杀气且琴音亦始终舒缓飘逸,给人已一派弱不禁风之感。匪首下意识只觉此番似是方才的束缚已除,身体已可以自由活动。习武者的本能告知他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且进攻更要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于是他不待跟前之人开口道明意图,便遽然抽出钢刀,高举着猛然向跟前始终不曾抬头的人袭去,自以为此用尽全力的一招定能重创跟前之人。未想他的双刀落在半空中却像是砍在铁盾上一般,再无法向前挪进分毫。然匪首见状兀自不肯善罢甘休,将双刀收回又再度用力向前挥去,却仍如方才那般如砍在看不见的硬物之上一样被生生挡在半空中。而此番只见跟前之人仅稍稍拨动一弦,空中的无形气盾便骤然生出一道劲力将匪首整个弹开。匪首见罢此景,心中不安顿生,恍悟跟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遂忙开口问道:
      “你是哪儿来的妖孽?将我抓到这里做甚?”
      一旁的道人闻言厉声叱道:“青玉坛丹芷长老在此,休得无礼!”
      终于抚琴之人将头抬起,露出一张极为斯文俊逸的容颜,面对着匪首,双眸微眯,嘴角轻扬,缓缓开口语带轻蔑:“便惟有这点本事?”
      “你说什么?!”
      之后青年男子再度开口,嗓音温文尔雅却字字如刀句句如锤:“此番在下于此惟有两事欲做~其一,在下会亲抚一曲镇魂调,尔等可好生欣赏脚下山寨中诸人死前的惨状;其二,此番你将成为蛊虫之食物。想来离上回制作活人之蛊已逾二十余载的光阴~此蛊喜食人之内脏,八十一日之后将人的腑脏吸食干净,你便将成为一只活人之蛊,为我操控~整整八十一日,你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其滋味可是美~妙~”
      闻罢这话,匪首早已骇遽得面无人色,站立不稳,此番双膝一软更是跪倒在地,唯唯诺诺地问道:“我、我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对我……”
      未待跟前青年回答此话,只见空中突然飞来一只黄色符鸟。青年身后侍立的一衣着较其余道人更为繁复之人伸手接过符鸟展开阅罢,遂对青年说道:“长老,宋奇传信曰百里公子正前往弟子房,请示是否阻止。”
      青年闻言嘴角浮出一丝颇为玩味的笑意:“哦~苏苏竟会亲往探视房中之人,当真有趣~你传信与宋奇曰不必阻止,惟静观其变。看来时候不早了,我需尽快赶回。”遂下令道:“松音,传出信号,令寨中留守弟子悉数撤离山寨。”
      只见青年身后另一弟子答声“是”,随即便放出一道烟火。之后青年不再多言,重又埋首抚琴,此番琴音过处,人畜无生,山寨之中男女老幼通通七窍流血、全身经脉爆裂而亡,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打破山中的平静。
      石台之上,未待匪首痛惜寨中之人的惨状,自身却已被强灌下一盅蛊虫,顿时肠穿肚烂、黑血直流。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琴音、人声便俱已消失不见,连鸟鸣亦耳闻不到。山中一片死寂,方才发生的一切仿若只是梦境一场,此处惟剩冷月高悬……

      青玉坛弟子房。
      屠苏立于弟子房门外,伸出一手置于门上,迟疑片晌,终是用力将石门推开。屋内鸦雀无声,光线黯淡不明。屠苏将房内光景扫视一番,只见在房内阴影处,少女正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坐于床沿边,身上草草披着一件青玉坛弟子的白袍,闻见开门的声音身形明显一颤,随后又恢复之前一动不动的姿态,却并未回转过身。屠苏立于门边,心下顿时有些后悔来到此地。驻足半刻,方才缓步进屋,并顺手掩上房门。
      未待屠苏想好此番如何开口,便忽闻榻边之人轻声问道,语调中带着哭过的痕迹:“来人可是百里公子?”
      屠苏闻言惊道:“你怎知是我?”
      少女听罢回答,只是依旧未转过身:“是公子身上的麝香味,自从前在甘泉村闻过之后,我便一直记得。”
      “……”
      随后少女又道:“听闻救我之人乃欧阳公子手下,此处是欧阳公子之地,未想第一个前来探望之人却是百里公子……我以为会是欧阳公子……”
      屠苏对曰:“少恭现下不在派中。”
      “是么……”嗓音中透出失落。
      屠苏步至一远离床榻的石凳边缓缓坐下,只觉下身的不适之感仍未消退,便听少女又道:“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乍听这话,屠苏踌躇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再次后悔贸然前来此处,却只是相顾无言徒添尴尬。可是脑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不甘心,就是不甘心,所以欲来看看”。脑中挥之不去徘徊不止的均是那年代久远的一幕幕,甚至于当初不甚明了的甘泉村少恭与少女的琴歌伴舞都突然被赋予了意义。是的,只因眼前的少女是那人的转世,所以当初少恭方才会邀请少女舞一曲。如此一来,是否可因此以为他对于曾经厮守过三世的琴瑟和谐眷恋不舍?而自己不过与他相守区区的二十余载,又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心下如此念着便愈发不是滋味。
      见屠苏不答,少女轻笑一声便自顾自说道:“想必公子亦已耳闻了承露的遭遇。承露小女子一个,尚未出阁,名节乃最为珍贵之物,可如今却为那等人糟蹋轻贱,沦为残花败柳……公子此番赶来莫不是为了瞧承露的笑话?”
      屠苏闻言连忙解释:“断非如此,未曾作此之念!”
      然少女却又接着说道:“饶是如此亦无甚关系。承露有幸见识过百里公子真容,知晓公子貌美无双,虽为男儿身,容颜却是连女子亦不如……只是……”说着少女终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屠苏,只见少女虽面容憔悴眼带泪痕,然眼中却不见丝毫颓丧的神色,反而下颌微扬,眼角微笑尤带几许不容人侵犯的高贵,和多年前屠苏在幻境中所见之景一模一样。而十数年的时光却未令只拥有肉体凡胎的少女容貌有丝毫衰老的迹象。“……只是承露绝不会因此而自轻自贱!”
      “……”
      “未想多年未见,如今看来公子与承露第一次见到之时竟无丝毫改变。”
      “你亦是如此。”
      少女闻言笑了,似是因了此言而心生欢喜:“承露其实早已知晓百里公子与欧阳公子之间的情意,当初知晓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位男子,承露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输给这位男子,承露可以埋怨自己未曾生得男儿身;然难过的是竟然是输给一位男子,连女子最为自豪的美貌亦未能打败对手,不禁令人怀疑上天是不是太过偏爱这名男子了……”
      “……”
      “说了这么多,公子却始终不曾告知承露来此的理由。若公子不是来看承露的笑话,那……可是作为朋友的身份来探望承露的?”
      屠苏摇头:“亦并非完全如此。”
      “那可是为了……”
      “我来此只欲道一言:即便只有二十余载的相守,然我所付出之情自以为并不比三世之情更浅。我并非女子,不以美色取胜,生得如此亦非我愿。我百里屠苏一无所有,惟有不过一颗心为心中之人,全心全意绝无杂念!此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
      此番闻罢这话,正立于门外倾听的那早已归来之人身形明显一怔。
      少女听罢闭眼沉思,半晌方才对曰:“听公子之言,公子亦是执著之人。在甘泉村之时承露以为已经败给了公子,若非如此,承露倒愿与公子争上一争。而公子方才却说自己一无所有,那承露请问公子:公子若是一无所有,又并非女子以美貌取胜,那公子以为欧阳公子是因何心仪公子?”
      屠苏听罢坦言:“我不知,他亦从未提起。”
      “那公子又因何心仪于欧阳公子?”
      “亦不晓,我从未思及此事。”
      “是这样吗?难道公子亦相信所谓‘前缘注定’?不知爱意因何而生,不过缘起缘灭,或者便是上天注定?就如承露不知因了何故,一见欧阳公子便觉那是自己心仪之人……”
      然屠苏则答:“若他对你有意,我倒是知晓那是因了何故。”
      “哦,公子何出此言?”
      只是此番未及屠苏回答,便听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在道:“爱妻竟不解为夫之情因何而起,未免太令为夫寒心~”伴随此声,一人亦推门而入,正是少恭。
      “少恭?!”
      “欧阳公子?!”少女见罢来人,面上泛出几丝羞涩,然亦难掩其上凄凉,遂道,“此番承露多谢公子之人出手相救,大恩无以为报,惟能盼来世为公子结草衔环。”
      少恭对曰:“姑娘言重了,在下惭愧,未能及时出手,救姑娘于危难,令姑娘遭逢大祸。此番姑娘若尚有需在下相助之事,在下定然竭尽所能。”
      承露则笑道:“欧阳公子好意承露心领了,承露心知此番承露真正欲行之事公子并不能为承露达成。而现下承露家园已毁、爹爹孤露,承露无处可去,今惟盼能得一尼庵栖身。”
      一旁恭苏二人闻言俱大感意外,少恭则道:“姑娘可是心意已决?若是欲寻得一人相伴终生,亦非万难之事……”
      少女听罢笑曰:“过去二十余载承露未曾应承一人相伴终生,此番经此大变,又如何会更改初衷?若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亦不过是那一人之心尔……”
      “……”
      “不过承露有一事欲请教欧阳公子!”少女却又说道。
      “姑娘请讲。”
      “若是欧阳公子在遇见百里公子以前遇见的是承露,那承露是否亦能有一机会占据公子的心?”
      “……”少恭闻言闭目沉思,片晌过去方才点头,“若是在遇见苏苏以前遇见姑娘,在下必娶姑娘为妻。”
      少女闻罢这话顿时黯然神伤,喃喃低语道:“原来承露不是输给了百里公子,而只是输给了机缘……”
      “……”
      “然世间之事又如何能够是‘假如’?”少恭又接着道,“若当年在下未能与苏苏一道,在下抑或根本不会前往甘泉村,亦不会遇见姑娘……姑娘亦是天姿国色、兰心蕙质,然苏苏于在下却是独一无二、绝世无双,所以在下只能对姑娘道句抱歉了。”
      “……”
      终于少女闭眼,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吗?承露明白了,承露与公子此生终究是有缘无分……”随后少女垂下头,有泪珠顺着脸庞渐次滚落。然待擦去腮边的泪水,少女再次将头抬起,唇边绽放出笑容说道:
      “承露既已当面对欧阳公子道过谢,心事已了,此番便出发前往尼庵。”
      少恭点头应许:“在下派人护送姑娘前往。”随后便命道:“元勿,你亲自护送承露姑娘前去。”
      “……是,属下遵命。”
      之后承露告别少恭与屠苏,便径直离去了,期间没有回头。
      ……

      次日,元勿回派向少恭复命,道一切顺遂。立于少恭身后,元勿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口:“此番承露姑娘离去,长老似是并无不舍,无一丝留恋之意……”
      少恭闻言反问:“有何不舍,何需留恋?”
      “属下以为,至少在二十年前,对那人之情仍是长老之执念,既为执念,便放之不下,更不会放任姑娘离开……”
      少恭却答:“或许曾是执念,然在如今看来……”
      “那属下是否可以认为,长老如今既能放任承露姑娘离去,那或可有朝一日,百里公子若欲离去,长老或许亦会……”
      未想此番少恭却毅然决然道:“不会有那一日。”
      “……属下不明,此言是指百里公子不会离开长老,还是……”
      少恭冷笑对曰:“苏苏乃我之半身,若他胆敢离开,我定会亲手将他做成不会说话不会思考更无法行动的标本,让他永远只能待在我身边……”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霜降 事难料旧人重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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