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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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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时,山雾甚至漫进殿里。
我去竹林看了看,没有变化,说明昨晚真的什么也没有出现。
小师弟不由遗憾的叹气,我宽慰他时间还多,不用慌,多耗几天当冶游。
博雅知道了后也有些遗憾,我当然不能用对付小师弟的话应付他,更不能对他的嘘声叹气抱以友善的微笑。
一个小僧人送果点过来时我忘记后果对他表示了一下感激的微笑,结果,他当场差点把鲜美的果点全扣在地上,而且,据说回去后恍惚了整下午。
天照童子笑凡尘——这是很久后还存在于高山寺的传说。
又是一个黑夜要开始。
博雅照例过来不咸不淡地慰问一番,保宪照例不深不浅地感怀一番。
这次,我让小师弟独自去检视周围,当然,我隔着一定的距离不被他发现的跟着。
然而,在一株竹的根部,我看见了不起眼的小突起,早上还不存在。
我小心翼翼的用细棍敲了敲,仿佛真是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小石子。可是,说不上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古怪。
“师兄,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能不能找到竹笋,腌起来很好吃。”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啊?”
“是吗?我忘记了。”我遗憾地站起来。
“师兄,你怎么这也会忘?”
“啊,马有失蹄,人有健忘。”
“……没有这种说法吧?”
“我不是才说了。”
小师弟一脸挫败。
“好了,怎么样,有差错没有?”
他摇头,于是我们往回走。
凉风穿林而过,发出奇怪的呜呜声,我看见小师弟突然的激动样,拉他走快一点。
“离戌时还早,即便是妖鬼,也是守时的。”
回到东殿,我没有把古怪的石头告诉保宪。
没有把握的事不要讲出来,是师父的教诲之一。
小师弟倒毫无顾忌的就把我找竹笋的事抖落出来,保宪无奈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吃竹笋,家里还腌得有。”
我什么话也没说,从来没人告诉我家里居然有,早知道就不拜托小廷了,我还答应帮他的新药找个试验品作为答酬。
怎么才能委婉的通知小廷不用找了呢?
以前我撤消了一个请求结果被迫涂了一手绿绿的药膏,小廷说是新研制的护肤膏,可是,我却起了一串水泡,虽然不痛不痒,他也很快让它们消失的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但,阴影就此在心里种下了。
苦苦思索对策的时候,保宪给我看一封信,是师父写来的,他在京城里探听出了一些情况,大纳言家公子前几日暴亡可能也与高山寺有关。
我和保宪一对眼,都想起那圈淡淡的勒痕。
小师弟不知道其中的机妙,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
“小师弟,从现在起你就呆在殿里,没有要紧事别随便走动。”
“为什么?”
我凝视着他明亮的眼:“因为你是我们最小的师弟,不希望有所闪失。”
“师父不是说了要我出来磨练一下的吗?老躲在师兄们的后面,我什么时候才能独立啊?!”
保宪拍他肩膀:“师兄的决定不要反驳。”
果然还是保宪的话有威力,小师弟虽然还在嘟囔,但也不再纠缠。
我还要再过多少年才能拥有和他一样的威慑力啊。
“晴明,没有我的话你也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
我的怀里还带着小廷给的药粉,也许要派上用场了。
是夜,小师弟被保宪安置在身边,哪儿也不准去,我倚着半掩的格子窗,注视着漆黑的夜。
有响动。
我瞟了眼保宪,他示意等等,我就半蹲在窗边,凝神注意着。
“师兄快,快回去吧,这里不干净啊……”
“瞧你那胆小样儿,不就是个影子吗,也没死人。”
“僧正大人叮嘱过不要随便过来的啊,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哼,我们事佛心念清静,哪个妖孽敢招惹?!——行了行了,别拉了,这就回去。”
悉悉蔌蔌一阵之后,没了声息。
我松口气,这两个僧人,明知道是紧要时刻还跑来添乱。
“我还以为来了。”小师弟无精打采的说。
“怕真来了没你的事不成?”
保宪从紧张里舒缓过来,把刚才急急灭了的脂烛重新点起来。
“等等!”我突然没来由的心紧。
保宪举着火折子的手一顿,立刻又一次灭了火。
夜很静,连虫鸣都稀疏。
风仍穿过竹林吹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
“没有什么——”
小师弟唔唔的被堵住嘴。
风声,转了调,柔下来,沙沙作响的,是竹叶,还是……
“晴明。”
保宪以气声极低的唤我,我一回手抓住他的手。
手指在手掌上比划,我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朝门外移动。
为了方便行动,我只穿了单衣,袖口扎在腕上。
在门口一挂几帐的掩饰下,我从缝隙向外探望,黑的夜,寥寥的星光不甚明亮,但也足以让我看到想看的。
没有特别的变化。
有的时候,寂静是无声的较量,双方都在隐秘处等着对方先耗尽力量,谁忍不住谁就功亏一篑。
沙沙声消失了,代之类似野狗的呜咽。
空气刹那间又流动起来,我退回原位。
保宪点亮脂烛,我看见小师弟额头上薄薄起了一层汗。
“回去了。”
保宪点点头:“今晚不会来了,早点睡吧,明天,可能会很累。”
小师弟看看保宪又看看我,满脸疑惑。
以他现在的能力,没有觉察到我们和对方已经交了一次手是正常的。
保宪用和师父一样的温和目光看着他:“没听见吗,休息了。”
“谁能告诉我?”
保宪已经伸手去取枕头,我只好粗略的给他讲了讲。
“啊……”他后知后觉的眨眼,我想回去后他可能会缠着我教他辨听术了。
这哪儿是教得出来的,以后他听得多了自然就能分辨了。
保宪没有把晚上的事告诉任何人,只是叹息着这鬼怪不会见来了京城里的人就不出现了吧。
僧正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受了寒,咳嗽了好几声。
中将大人一如既往,看起来很乐得在山林里逍遥几日,他甚至还说:“没关系,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等。”
一副已经做好“慢慢”等下去的准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