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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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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宪师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五指着书卷问。
小六跟着凑上来:“还有后面这句。”
“啊,师兄,也解释下这个。”小七不甘落后挤过来。
保宪可能在疑惑以前早功课见他像见了老虎一样的师弟们,怎么几个月下来变虎崽了。
——不动声色之中,我的绝妙计划已然开始实施。
一边让他忙碌得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一边让他充分感受大家庭的和睦温情。
一箭双雕,也只有我能想到。
我不禁偷笑起来。
“晴明,你在干吗?过来给小七讲讲阴遁和阳遁的区别。”
“我正在核对刚才的默写,没有空。再说小七难得直接问你,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勇气,你就满足他一次吧。”
我和小七交换目光,对他的英勇表达了无声的肯定和赞扬。
小七再接再厉,用敬佩和期待的眼神注视他。
保宪大概觉察到了不正常的气氛,小五马上提高声调拉回他的注意力:“师兄,这句这句。”
他轻微皱眉,头转回去,好脾气的教导师弟。
如果他空下来多想一会儿,说不定立刻就会猜出我们的企图,所以,我们要杜绝他有空闲。
小四已经结束了的烦恼也暂时借来使用。
我把琉璃的话转告给他,然后晓以大义动之以情,说动他向保宪倾诉理智与情感间的矛盾。
“你真心里,喜欢她吗?”保宪问。
小四瞟眼御簾,我在后面暗示他点头。
“有迟疑,说明你自己心未定,既然无意留恋,不如及早抽身。”
保宪说话越来越像个老僧。
小四出来后我揪着他的袖子埋怨他不知变通,点个头,又可以多纠缠半刻。
“晴明,我突然觉得——”他抬头看我,“你不去写物语很可惜。”
“你也发现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我欣喜地拉住他,“我本打算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当然会做适当掩饰,留做后世借鉴,你认为怎么样?”
“——别把我写进去。”
小四丢下很伤人的眼神,可是我不会计较。
大抵能做出伟大事业的人,在年幼少青的时候通常都不被当世理解,经过若干年的沉寂,才从灰尘堆里散发出耀目神光。
“晴明,你在外面站那么久,有事还是没事?”
糟糕,想得太入神,忘记正在进行中的计划。
“没事,刚刚吃多了站着舒服。师兄,有没有发现猫又长胖了,死沉死沉的。”
“唔。”
“美浓喂它太多鱼,最近都不逮老鼠了。”
“唔。”
“我想让它恢复本性,先饿上几天怎么样?”
“唔。”
“师兄。”
“干吗?”
“你在想什么?”
“你什么时候能讲完废话,主动坦白。”
不愧是师父的儿子。
我干笑两声。
“坦白什么?”
“别告诉我刚才小四说那些,不是你指使的。”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师弟有了烦恼找师兄商量是人之常情。”
“但是小四,很难让人理解。”
飞快转动脑筋。
“我也觉得,自从他解开了心结后,行动举止就发生很大变化。”我望着初露春光的庭院,若有所思状,“经常含着谦谦微笑,那天居然在给小七讲笑话,把小七吓坏了。”
“是吗。”保宪的注意力又被引开了,我暗暗抹汗,赞叹自己力挽狂澜。
晚上,保詹以“兄弟少聚当秉烛夜谈增进情谊”为由,拎着我们精心加工过的酒和烤菇干找到亲爱的哥哥。
这酒和烤菇的妙处就在于,搭配着享用美味无害,只可惜保宪讨厌烤菇。
一个多时辰后,保詹带着圆满完成任务的轻松回来,当他说“从前熬了几个通宵也没睡得这么熟”时,我们反而担心会不会引起怀疑。
结果第二天保宪神采奕奕面色红润地跟着师父去内里,看我们的目光正常,没有任何诸如谴责愠怒等情绪在里面。
成功了一次就有两次、三次,目标不变形式多种。
唐果子、红枣粥、味噌汤,每晚翻新,力求不重样。
保宪先也对师弟们突然而发的殷勤多瞥了几眼,习惯成自然后便来者不拘,精神状态明显一日好似一日,随从反映,半夜望空发呆的情况消失了,不会笑得糁人了。
我们趁他不在的时候小小庆祝了一番,期间保詹发言,根据他的观察,保宪表面逐渐恢复正常但不排除是埋藏得更深,所以目前谨慎为上,只能算是阶段性的胜利,“在坐各位仍需努力”。
我们热烈的击掌碰杯,声响震天,是喜悦也是鼓劲。
内里春日宴照例在清凉殿前殿举行,博雅照例舞了一曲青海波,卷缨冠上插着御赐桃枝,被现场观众盛赞风姿俊朗气度优雅赛过五月松柏气死四月杨柳。
“舞毕今上还赏我一件重樱女褂。”
他得意地炫耀,脸上流光溢彩活像飘满河灯的宇多川。
“静宜院出席了吗?”
我想起小四和我提过今上的母亲大人是个心高气傲不输男子的女人。
“在,她赐了套唐国海波纹碟子给我。”
内里的收藏品之一……
“好看吗?”我问。
“嗯。”他答。
“贵重吗?”
“嗯。”
“送我吧。”
“嗯——哎,不行!”
“小气。”
我眯眼瞪他,暗忖他获取赏赐轻而易举价值不菲,该把聊天报酬提价。
广泽池依然平静安逸,琉璃姬说得不错,山吹连绵不绝繁荣似锦。
琉璃挑了身八叶菊样的黄柳小袿,和上次一样带了许多果子来。
真是好姑娘,一定能得到美满姻缘羡死鸳鸯妒死蝶。
贤太紧随其后。
他偶尔还是在晚上鬼鬼祟祟潜进贺茂府,我严肃的和小四讨论过长此以往府邸的安全将成为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会劝他尽量从门进来。”
同样的劝告我也对博雅说过,他理解了,果然由正门而入的几率大大提高,只不过是我房间的正门,进贺茂府依旧采取不太光明的途径。
由此我猜测,那位贤太兄大抵和他一样。
不愧同为暗卫,思维方式行动准则一脉相承。
——但博雅终要比他强那么一点点,至今中将大人鲜少被人察觉潜入踪迹,全靠有我这个内应把以前被师父惩罚时偷溜出去的路径指点给他,像前院角落里的破洞,西门旁边过墙的杨树。
琉璃不复那日的忧愁,兴高采烈的样子,叽叽喳喳东拉西扯,从北归之雁讲到宗平亲王池塘里的锦鲤,从隔壁弥次面团打架到自己百步穿杨。
我想她是在鼓励制造美好的回忆,要把最后的时光渲染得丰富多彩。
有的人却顾及不到少女纤丽的愿望。
贤太一双拳头握紧松开松开握紧,强压着捂住她嘴拖回去的念头。
我不由佩服并确认忍耐力是靠后天训练培养出来的。
小四卸下了心头包袱,脸色一直不错,跟几个月前判若两人。
我很放心地吃吃喝喝,时不时附和琉璃。
今天不会有人安排余兴活动,我只需要担心消化不良肚子反抗。
美好的午后时光。
春风摇荡自东来,草的香花的娇,飘扬在广泽池的闲情逸致。
一段感情结束,就像吃完一碟果子,空碟子端在手里没有用处又占地方,只有甩掉它才能拿到另一碟果子。
我在孜孜不倦地消灭点心中抒发感慨,突然觉得自己有思想家潜资。
小四瞟了我几眼,终于夺过我手里的食碟。
半个桃花酥粘在齿舌间,我含糊地对他说:“要吃你就说呗,我又不会不给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吃,况且,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会牙疼。”
他耐心地听完才说:“你吃太多了。”
要不是他语气里少见的真切关怀,我会以为他是在控诉我败坏贺茂府脸面。
“小廷说过吃太多甜食对身体不好,他要是在,准会让你整一年都休想吃到半个果子。”
收回前面的话,小四就是在转弯抹角控诉我,真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