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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对不起 ...

  •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啊。——《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漫无目的逛了一个上午,姜彻忽想起答应了程锐要去看他。在路边吃了碗面,他才慢悠悠地向城北走去。因为要搬迁,剩下的住户寥寥无几,触目多是残垣断壁,本就安静的地方更是缺乏声响了,有几家窗户传出炒菜的声音,像是昏昏欲睡的庞然大物偶然泻出的呼吸。程锐家的房东太太在院里晒被子,见是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走上楼梯,同层的另外两家住户已经搬走了,走廊上堆着废弃的家具,颇不好走。
      意料之外的,这次是程湘婷开的门。她平日里中午都呆在店里,想来是担心程锐,才在家。姜彻笑笑说:“我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程湘婷忙让他进来,说:“正吃饭呢,吃了吗?坐下一起吧。”姜彻说吃过了,她又执意要他坐下,进厨房给他拿碗筷。
      程锐坐在沙发上,向里挪了挪,又看他,问:“你怎么了?”
      姜彻一时没反应过来,循着他视线才回过神,坐他身边,摸摸额上的纱布,说:“撞到门框。”
      程锐蹙眉,也不多问,夹了一棵青菜,嚼了好久才咽下。姜彻看看他碗里的粥,问:“吃不下?”
      “不敢让他吃太多,”程湘婷端着碗出来,递给姜彻,担忧道,“一直不好好吃饭,怕突然刺激到——阿彻,你尝尝我做的粥,煮了三个小时呢。”
      姜彻忙说谢谢。程湘婷坐下,并不怎么吃,一直看着程锐,不时要他再吃点。姜彻喝着粥,问:“程姐今天不上班吗?”
      程湘婷叹口气,幽幽道:“本来也快过年了,锐锐又吃不下饭,我回来可以好好做点。平时总是忙着,忽略了孩子。”
      程锐垂着眼睑,面无表情。
      姜彻说:“不是程姐的错。”
      程湘婷扯起嘴角笑笑,沉默片刻,又问:“阿彻,你额头怎么了?”
      “没事,走路撞到门框了,不小心,哈哈。”
      “怎么会呢?能撞成这样吗……”程湘婷喃喃道。她喝了两口粥,又看向程锐,柔声道:“锐锐,会不会太甜了?喝得惯吗?”
      程锐摇头。姜彻夹了一块鸡肉,直接扔他碗里,说:“正长身体,多吃点,你妈不是问你话吗。”
      鸡块泡进甜粥里,立刻浮起一层油,程锐拿勺子推开,说:“搅在一起了——”
      他话没说话,程湘婷和姜彻便一齐打断了:
      “我再盛一碗!”
      “又吃不死你,矫情。”
      程锐看看他俩,将鸡块放进嘴里。
      程湘婷犹豫道:“不好吃的话,再盛一碗吧。”
      “没事。”
      程湘婷看看儿子,再看看姜彻,笑笑不再说了。
      姜彻又夹了肉,用跃跃欲试的口吻道:“来来,再吃一块。”筷头伸到程锐碗前,看他扁了扁嘴,仍旧乖乖让开碗,姜彻才笑了笑,收回手自己吃了,说:“逗你呢,再不好好吃,一盆肉全给你泡饭里去。”
      程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姜彻哈哈一笑,又看程湘婷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程姐,怎么了?”
      程湘婷摇头,轻声道:“锐锐真的很喜欢阿彻,只肯听你的话。”姜彻一时答不上话,只得说哪里哪里。程湘婷又道:“也难怪,你对他好,他自然喜欢你的。”她如此说话,气氛不免尴尬,另两人各有心事,都不做声。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阿彻,过完年,你就要结婚了吧?”
      姜彻和程锐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程湘婷似未察觉,笑着补充道:“我去找你,房东说你已经搬走了,要结婚,你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程姐。到时候红包一定要上的。你总是照顾锐锐,我们两家也算是半个亲戚了。”
      程锐放下碗,两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姜彻瞥见他动作,便对程湘婷笑道:“那是,我要结婚了,肯定跟程姐说的,我可把程锐当亲弟弟。”
      程锐咬紧下唇,低着头,伸手抓住了姜彻衣摆。
      程湘婷问:“什么时候办酒席呢?”她坐在两人对面,并未看见程锐动作。
      姜彻瞟一眼程锐表情,闷气散了些,才答道:“不是说要结了,肯定跟程姐说嘛,我现在还没结婚的打算。”
      “是吗。”程湘婷道,“那是我听错了。”
      倒是程锐偷偷抓住了他手指,问:“真的吗?”
      姜彻不动声色抽开,耸耸肩:“不急。”
      程湘婷道:“也该了,你都二十五了吧?现在要个孩子,挺好。”
      姜彻摸着后脑傻笑道:“就是我自己想要孩子,一个人干急也没办法吧——不急,我还想再过几年自在日子,一个人挺好。”他害怕程湘婷一时兴起,又说“我认识哪个姑娘”之类的话,再惹到身边坐着的小炸弹,可就没法收拾了,只好赶快岔开话题。
      好在程湘婷并没有这类意思,笑了笑就不再说,而是要程锐再吃些,她将自己的粥喝完,才又问道:“阿彻最近搬走了,搬去哪里?”
      姜彻苦笑,扫一眼程锐,答道:“其实我还没找到地方,正在找,程姐呢?你们也要搬吧?”
      程湘婷惊讶道:“不是已经搬出去好久了吗?怎么会没地方住?”
      姜彻说:“找的房东太不靠谱,这不住了没多久,他就说亲戚要来,让我搬走。”
      “这样啊……是太过分了。”
      “是吧,所以我现在只能住在朋友家。”姜彻露出无奈又烦恼的表情,感到程锐目光,便附到他耳边小声道:“我现在无家可归了。”程锐立刻低下头去,面露愧疚,端碗的手指微微发抖,姜彻见状,抬手揉揉他头发,不再说话。
      程湘婷只当他俩说笑,说:“其实我也在找房子,只是最近耽搁了。我还在想下午再去看看。”
      姜彻猜她说话间漫不经心,便是在想这些事,便说:“刚好我也要找,可以和程姐一起去,说不定我们还能做邻居呢。”
      程湘婷踌躇道:“不会太打扰你吗?我……”她看向程锐,又低低叹了口气。
      姜彻揽过程锐肩膀,一拍胸脯打了包票:“我没事,刚好还能带上程锐,我给姐看住他,不用担心。”
      程湘婷喜道:“要是不麻烦的话,真是……总是这样麻烦阿彻你,实在是太抱歉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也要找。”
      程湘婷又连连道谢,问程锐是否愿意,程锐自然说好,她便要两人歇一会儿,她收拾好碗筷,再一道出去。
      程湘婷一进厨房,程锐便起身,拉过姜彻走进卧室,锁上门。姜彻似笑非笑,跟他进来,见他一脸有话说不出口的表情,闷气又散了些许。程锐起初和他相对而立,目光相撞,又避开,去拉了学习桌的凳子给他,说:“你坐。”
      姜彻大大咧咧坐下,静静看着他。
      程锐站在他面前,头埋得很低,半晌才说:“……谢谢。”
      姜彻随口道:“你一句谢谢,我可是做了大罪人。”
      程锐咬牙,眼眶泛红,说:“对不起。”
      其实姜彻心情并不好,别人不知情,他也只好撑着笑笑,现在到了程锐面前,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冤枉,只有程锐一个人知道原委,紧绷的精神便有些松懈,说话便带了埋怨的意味,懒懒道:“对不起又没用。”
      程锐看着他,半晌才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姜彻白他一眼,一个栗子敲额头上,手下丝毫没留情,见出了个红印子,才笑呵呵地说:“别跟电视里整天学些爱啊恨啊的,多大点人,恨你个屁。”
      程锐疼得眼泪登时冒了出来,又不敢揉,低声道:“我只是……我没想到……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不想你结婚。”
      姜彻道:“屁,不跟你扯,管你想没想到。知道哥现在想干嘛吗?”
      程锐不说话,目光委屈。
      视线自下而上将他扫了个遍,姜彻才说:“想把你按在地上揍一顿,往死里揍,最好打得你哭爷爷叫奶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程锐一愣,小声说:“那你打啊。”
      姜彻乐了,一手抓过他肩膀,一手在屁股上狠狠甩了几巴掌,才松开,道:“真当你哥不舍得?要不是看你瘦得跟柴火棍似的,我还他妈拿拖把打呢。回头等养胖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多大人了娘的跟我耍心眼?我刚还想呢,我就是傻,我他妈要是也拿刀逼你,你是不是也什么都应?你哥我混了这么多年,到头栽你手里了,你说我怎么着?不揍你一顿我还姓姜?”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看向程锐,才发现熊孩子脸上泛红,心里一慌,忙去摸他额头。
      程锐避开他手,低着头哆哆嗦嗦地说:“没事。”心里却道:还好你没拿刀逼我。
      姜彻不解他躲什么,又想没事就好,收回手发了会呆,才沉声道:“程锐。”
      “嗯。”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低落,又带着疲倦:“以后别这么折腾我了,就这一次,我就快给你弄死了。”
      程锐眨眨眼睛,抓住他的手,笃定道:“只有这一次,哥,我会听话的,会好好听话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听话。”他急于表决心,在姜彻看来,倒像个写检讨书的小学生,又天真又可爱,便不禁笑了。
      程锐看他表情,知道他没当真,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说到做到,我会永远喜欢你的,我比谁都喜欢你。”
      姜彻揉揉他头发,笑着说:“我知道了。”

      两人说完话,程湘婷也收拾好了,在客厅坐着,见他俩一前一后,隔了一米多出来,忙起身,柔声道:“歇好了吗?”
      姜彻问:“等很久了吗?程姐你可以敲门叫我们啊。”
      程湘婷摇头,也不多说,又看程锐穿得太少,拿了围巾给他戴上。
      三人一起出门,走廊上磕磕绊绊的,瞧在眼里本是萧条模样,但姜彻看前头程锐低着头小心跨过一只小煤炉,竟觉得生发出温柔的感觉来。他刚刚做了关乎人生前途的大决定,心情波澜跌宕,眼前一片迷茫雾气,直到这时候才有回到地面的踏实感。
      总是要磕磕绊绊地走,赖好也是在走吧。
      为了方便照顾程锐,程湘婷想在店铺周遭找地方,三人便去了河滨。沿河一排房屋多是独院,一楼门面房,二楼和三楼住人。巷子里也都是挤挤挨挨的住户,一抬头便能看到窗前挂着的湿衣服,滴滴答答直往下落水。
      程锐一路上都很乖,话不多,问了倒也答。问房子时在外人面前虽然沉默,表情倒不至于冷淡。程湘婷这才相信孩子真的没事,言谈间对姜彻也愈发客气。她想要两室一厅的房子,月付或以息代租都可以,在姜彻看来,已算是大手笔——他还欠着好几家的钱,不说李成庆,只冯英家为婚礼筹备的资金,都要算在账上。程湘婷有意和他做邻居,见有空房时都要留意他一眼,看他脸色也猜出钱包紧迫,便不多问。连逛了好几家,姜彻看她都不说要租,便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程姐不考虑一下?”
      房东是个老太太,孩子们都不在,乐得家里热闹,见姜彻说话,也点头道:“是啊,你看这一片大家都租房子,我也花不了多少钱,图个热闹,咱家租金比他们都便宜,房子又不旧。”
      程湘婷犹豫道:“好是好……”
      “闺女,你要是嫌贵,我再给你便宜五十块。”
      程湘婷看向姜彻,问:“阿彻呢?你要住怎样的?”
      姜彻苦笑,说:“阿姨家剩的都是两室一厅,我自己住,要不了那么多。”
      老太太看看他,又看看程湘婷,惊讶道:“你俩不是一家的啊。”
      姜彻忙摆手否认,程湘婷也解释说只是想做邻居。倒是程锐站在姜彻身后,抓住他一根指头,本想说“当然是一家”,话到嘴边却只剩了一声“哥”。
      老太太笑道:“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看错啦看错啦!原来只是想做邻居啊,邻居……”她想了想,一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不行,我跟你们说啊,我家房子旁边,就是靠街边那家,开酒吧那个,你们知道吧?他家有房子的。”
      程湘婷皱眉:“酒吧?”
      老太太说:“唉,你家有学生,哪能住酒吧呢!你就带着孩子住我这儿,我是说这小伙子!你看你年轻,又不上学,住他家不挺好?他家有一室一厅的房子,就是因为在酒吧上头,租金便宜,还一直没租出去,你们年轻人总不嫌吵吧?这不挺近,还是邻居。”
      姜彻只要便宜,便说去看看。
      酒吧这时候还没开门,老太太亲自上阵,在楼下帮他们喊:“小魏!小魏!快起床了,有人来看房子!”
      喊了一阵,二楼的窗子才打开了,露出个头发凌乱的脑袋,懒懒散散地说:“等下。”
      这房子靠着湖滨路,一楼是酒吧,二楼房东自己住,三楼一室一厅,还有一片屋顶,算是个小院子。房东叫魏宁,老太太说都过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个,整天吊儿郎当的,人又懒,还不爱出门。魏宁趿着拖鞋给他们开门,哈欠连天地带人上楼,说:“要上去只能从酒吧里走,所以小姑娘都不爱住,你是个大老爷们,没事吧?”
      姜彻看看一楼地上散乱的啤酒瓶子,说:“没事,便宜就行。”
      “够爽快。”魏宁拍拍他肩膀,要他随着上楼。老太太跟在最后,唠叨说他开店,怎么不好好收拾,又说这么下去,指定找不到老婆,等到了三楼,她已经介绍到亲戚家的闺女了。
      魏宁只当没听见,掏钥匙开门,倚着门框打了个哈欠,说:“屋里东西都有,就是乱,你得收拾一下,房租一月一百五,你要是能给店里帮忙,便宜点也成,水电自理,厨房浴室用我的,要是自己开火,我建议你在阳台,还有水池。”
      姜彻问:“给你帮忙,能便宜多少?”
      魏宁想了想,说:“你要想赚工资,我包吃包住,怎样?”
      姜彻当即道:“成。”
      魏宁把钥匙放他手里,摆摆手说:“我得再去睡会,你自己收拾,晚上要能下来,就下来吧。”
      姜彻说好,撸起袖子就开始收拾,倒是程湘婷和老太太被他俩的效率惊得目瞪口呆。姜彻找到盆和抹布,接了水准备干活,见她俩还愣着,便说:“我又不是女的,有地方住就行,不讲究。”
      程锐已经找到扫帚,自行进了里屋。
      程湘婷笑笑,说:“那就这样吧,阿姨,我们回去慢慢说房子的事——锐锐,你留在这里帮忙,晚上自己回家,好吗?”
      程锐探出半个脑袋,说:“我想住在这里。”
      程湘婷一愣,看向姜彻。
      姜彻道:“要是今天能收拾好,你爱住就住。”
      程湘婷无奈,又连连说了数声抱歉。

      两人一直收拾到晚上,才差不多了。姜彻去买了吃的,和程锐一人一个凳子,开了两罐啤酒,坐在屋顶上吃饭。
      夜幕低垂,也没有星星,黑不见底。好在没有风,并不是太冷。
      姜彻吃得快,将啤酒一口干了,说:“被褥用咱自己的,我一会儿去拿——还有别的东西,一块搬回来吧。”
      程锐看看他神色,问:“去你那边的房子吗?”
      姜彻拍他脑袋,说:“是人家的房子。”
      程锐又想说对不起,忍住了,转而道:“我跟你一起去。”
      “身体没事?”
      “没。”程锐说完,又补充说,“只是稍微有点虚,没那么差。”
      姜彻说好,又开了罐酒,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放映机还在。”
      程锐扭头看着他。
      姜彻拍拍屁股起身,说:“走吧。”灯光太暗,他的脸埋在阴影里,声音也听不出情绪。
      酒吧已经开门了。魏宁坐在吧台里看杂志,见他俩下来,笑着问道:“还习惯吗?”
      姜彻说很好,又见吧台有台座机,便问他能不能借用,待魏宁同意,他给李成庆打了电话,说已经找到房子。李成庆说好,又问他要不要和林柏月说话,姜彻笑笑,说不用了。他挂机后说谢谢,魏宁一手支颊,笑眯眯地说:“没事,你们要去搬东西?”
      姜彻说是,魏宁看看一边沉默的程锐,耸肩笑道:“我要看店,就不能帮忙了,你弟看着挺瘦,能行吧?”
      “东西也不多。”
      “成,我把电话给你,需要帮忙打给我。”他写了张便条,递给姜彻,又对程锐说,“我看你身体不太好吧?注意休息呦。”
      程锐抬眼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就这样,不爱说话,不用理他,”姜彻忙对魏宁解释,拉过程锐出门,回头道,“那我们走了。”
      “去吧。”魏宁挥挥手,回想那孩子在姜彻身边亦步亦趋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
      真是个粘人的孩子啊。

      新房和酒吧相距不远,两人沿河岸步行过去,一路无话。
      不多时便到了,程锐跟姜彻上楼,在他开门时站在身后,不太想进去。姜彻没留意他的心情,说:“屋里没人,进来等我。收拾床被子就行。放映机在煤棚里,三轮车也在,一会儿去拿。”
      程锐刚一进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客厅墙上大幅的婚纱照。姜彻身着正装,眼神温柔地凝视怀里漂亮的新娘,微微笑着,那神情让程锐移不开目光,呆立在原地。
      姜彻已经抱着被褥出来了,问:“想什么呢,过来拿着枕头。”
      “哦。”
      姜彻见他低头不语,轻轻踢他一脚,说:“赶紧走,咱们这是当贼呢。”程锐将两只枕头夹在两胁,走了出去。姜彻随后,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冯英的笑容甜美而天真,却不啻狠狠打了他一耳光。他默默说了声对不起,拉灯锁门。钥匙已放在茶几上,算是彻底告别了。
      锁好门转身,程锐还在等他。
      姜彻吆喝两声,楼道里的灯应声而亮,他才看到程锐低着头,嘴唇紧抿,眼泪顺脸颊滑至下巴。
      “怎么了?”
      程锐腾不出手擦,只好抬起上臂歪着头蹭了蹭脸颊,说:“没事。”
      说话间声控灯又灭了。
      姜彻一跺脚,催他道:“开灯都得我来,快下去。”见程锐开始动了,又絮絮道:“你都这么大了,不要总是哭。还是男生。多大事儿?眼泪说来就来,在家能哭,以后出去了还哭,谁会整天让你。”
      程锐抽抽鼻子,这才说:“哥,你以后,不会再不要我吧?”
      “问这干嘛。”
      程锐低头慢慢下楼,半晌才迟疑道:“你其实很想结婚吧。”
      姜彻不作答,沉默地跟着他。
      从昨天到这时短短的一天里,发生的变故太多,要维持表面的平静,暗涌的情绪都心照不宣地不去触碰,因此一旦察觉要触及到更为深层的东西,所有的谈话便浅尝辄止。
      无法安慰,不安和焦虑亦无法传达。
      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梯,交流也止步于这距离。
      姜彻带程锐到煤棚,推出车子,将被褥放好,要他搭把手搬放映机,还未放下,便听到身后冷淡的声音:“真他妈不要脸啊,还敢过来。”
      姜彻还未说话,背上便挨了狠狠一棍子,当即一个踉跄,放映机掉落在地。
      程锐也脱了手,被带倒了。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三个人影拎着棍子,一围上姜彻,便连打带踹,口中咒骂不歇——
      “我操,太他妈不是货了!”
      “别打头啊操!都说打个半死就行。”
      “他妈的,这种人渣!不打死能忍?”
      程锐听到他们的声音,呆坐在原地,身体发软,竟站不起身。
      “喂喂,还有这玩意,”最初说话的男人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放映机,“给他砸了。”
      另两人一哄而上,一脸兴奋地又摔又砸,哈哈大笑。
      不要。
      他看见姜彻抱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任他们拳脚招呼。他还看见放映机的碎片溅了一地。
      不要。
      “敢欺负我妹子,真当哥不敢揍你是吧,昨天让你跑了,兄弟几个守了一天,你还真敢过来,有种。”男人抓起姜彻的头发向地上撞,咒骂道,“娘的有本事你还手啊!操,去死吧!”
      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里,程锐看到姜彻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糊了一脸。
      姜彻始终都没有反抗,只有喉间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
      被铺天盖地的痛苦和悔恨笼罩了。程锐站起身来。
      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
      我太任性了……如果可以……
      如果没有那样做的话……
      “放开他。”
      “我擦,你谁啊?小屁孩死一边去。”
      “放开他啊!”程锐随手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冲过去挥开他们,拼命地拦在姜彻身上,抱起他,哭着喊他名字,不停说对不起,眼泪鼻涕混着姜彻的血,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模糊不清。
      “哥,哥……”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
      如果可以回到昨天,回到他站在他面前,问他想要怎样的时候。
      程锐抱着姜彻,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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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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