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崩断的弦 ...

  •   我小的时候,觉得自己变成谁都行,就不愿做我自己。——《玛丽和马克思》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贴有一米多高的白色瓷砖,因为年代久远而颜色暗淡,沾染了各样污渍。手指沿着瓷砖边缘划过,指尖可以嗅到消毒水的味道。眼前是一路延伸的灰色地板,在最尽头的窗户处会成阳光里模糊的点,分明是阴暗的长廊,那个光点却挥之不去,闭上眼睛也能看到它在眼睑上跳动。
      程锐并不喜欢医院。所以他只是走到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窗看到床前静静站着的母亲。她身边是二伯,手插在衣兜里,默然看向病床。程锐看不到床上的人,也不进去,站了一会儿,要走,听到身后冯英的声音:“小锐?”
      程锐回头。冯英穿了白色的护士服,鬓边有几缕长发,手里端着治疗盘。她站在那个光点里。姜彻叫程锐小锐,她也跟着叫。她问:“屋里是你的亲戚?”
      程锐下意识便说不是,转身就走。
      医院里楼道有些窄,上上下下都是面容憔悴的病人,高高举着输液瓶,步伐迟钝。程锐侧身避让,身体蹭到贴有白瓷砖的墙面,迅速挪开。他的自行车停在医院门口,还带有初秋清晨的湿气。程锐仰头看了眼住院部的窗子,骑车往学校走。到了校门口,才意识到没有带书包,回去取也来不及,只好进去。
      他并不知道晚上骑车到了多远,熬过了最困最冷的午夜,这时候只是脑袋沉得厉害,却怎样都睡不着了。又没有书,不想呆坐着,便趴在课桌上。
      章净看看他,问:“你不舒服吗?”
      程锐没说话,合上眼看到一处亮闪闪的光斑。他一坐下,身上的冷气就传了过去,让章净担心,却不敢再问了。她觉得分手后程锐就像变了一个人,先前还是腼腆的沉默,这学期却有些阴沉,便有些怕他。
      头疼欲裂,好在老师讲课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程锐终究还是睡了过去。昏沉间想到父亲头上的血,一闪即逝。
      中午回家,屋里还是昨天离开时的模样。程锐知道母亲没回来,松了口气——要是她看到客厅的书包,一定要问的。冰箱里有剩下的米饭,程锐炒了小半碗吃,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冬季作息时间还没有开始,可以睡午觉,躺在床上试了几次,还是睡不着,他好像听到有人在敲窗户,笃笃笃的,轻微又执着。
      ……想到姜彻那里去。
      程锐睁大眼睛躺了很久,最后带着放弃般的颓败感爬起来,提上书包出门,往姜彻家走。
      程锐打开门,姜彻不在。他扔下书包,在那张凌乱的床上躺下,用姜彻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到处都是姜彻的味道。好棒。
      他睡了一个很安心的觉。睁开眼时,夕阳橙色的光越过后山的树林,洒满了房间。他听到走廊上姜彻在哼歌。程锐爬起来,走出房间,看着姜彻做饭的背影。
      “醒了?”
      “嗯。”
      “把饭盛上,菜就好了。”
      程锐乖乖盛饭,姜彻扫他一眼,皱眉道:“手怎么了?”
      程锐一愣,低头看到手指关节处的伤痕,想了一会儿,才说:“忘了。”
      油锅里嗞啦一声,姜彻翻炒着锅里的豆芽,说:“待会儿抹点碘伏,就在你学习桌上。”
      程锐说好,盛好饭端回去,去抹药,伤口已经结痂了,不疼,抹到中途,他才想起来,跟姜彻说:“我和人打架了。”脑袋很沉,他慢吞吞地说,眼神有些迷茫。
      姜彻将菜放好,拉过他手看了看,抬手捏他脸,问:“咋弄的?丢了魂似的。”
      程锐眨眨眼睛,忽看到邵为均沾了血的脸颊,身体一抖,回过神来,说:“昨天我爸来了。”
      姜彻没说话,把碗放他手里,又添了菜。
      程锐小声说:“我没忍住,记不清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彻说:“你打人家,自己怎么受伤了?”
      程锐想了想,又认真道:“打到眼睛了,就是这儿,”他抬手指着眉骨,“那里有骨头,很硬的。”
      他说话缓慢,睁大眼睛看着姜彻,视线却有些散漫。姜彻看着他,停了一会儿才说:“别怕,没事。”
      程锐咬着筷头,含糊不清地说:“他住院了。”
      “先吃饭。”
      程锐听话,一边吃,一边说:“我还拿凳子砸他。我当时好像是想把他弄死,记不清了。”
      姜彻说:“你没那么大本事,吃饭。”
      程锐固执道:“他流了很多血。”
      姜彻放下碗,认真地看着他说:“别怕,凳子打不死人。他没事。”
      程锐咬牙,眼泪直打转,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我当时太激动了,我不知道他还缠着我妈。他喝醉了,他要打人的。”程锐说,终于想起夜里的画面,母亲的哭泣,邵为均的血,还有救护车呼啸而过。他站在没有灯的角落,静静看着他们。
      姜彻用手指给他擦眼睛,刚一碰到,眼泪便汹涌而出。程锐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我不知道。”
      “嗯,不是,肯定不是。”
      程锐哭的时候没有声音,身体发抖。姜彻将他按进怀里,轻声说:“没事,哥打过那么多架,拿刀子的都有,从没出过事。”
      程锐抓住他的衣服,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对了,我今天见着冯英了,她说今天有个病人被打了,没多大事儿,估计说的就是你爸。”
      程锐问:“真的?”
      姜彻想要安慰他,信口胡说,哪知道正说着了,这时候只好说:“我干嘛骗你,她是护士,不比你知道得多。”
      程锐不说话了,在他前襟上蹭眼泪。
      姜彻拍他的背,当小孩子哄,说:“好了,快吃饭,你今天是不是没去上课?”
      程锐趴在他怀里没动,问:“你今天一回来,就跟她约会了吗?”
      姜彻被那个“约会”吓了一跳,心说我回来的时候臭小子你正在睡觉,脸白得吓人,谁敢跑出去约会啊,嘴上道:“就是路上碰见了,约什么会。”
      程锐哭完了,松手坐回去,肿着眼睛看他,半晌才垂下眼睛问:“我是不是很变态?”
      姜彻不解,推他一把,说:“屁!我小时候还跟师傅对打呢,我是不是变态?”
      程锐想说不是这样的,却开不了口。心底的厌恶感又泛了上来。他觉得自己糟糕透顶。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
      夜里睡在姜彻身边,他蜷起身体,往姜彻怀里钻。姜彻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背,嘀咕道:“没事,别哭。”程锐寻了舒服的姿势,因着揽在身上的手臂,而从尾椎骨升起一阵麻意来。

      程锐一连几天都住在姜彻这里,并不知道邵为均什么时候出院。那天回去拿换洗的衣服,推开门看到母亲在客厅坐着,一时无措,竟不知该说什么。跟这间屋子有关的都是不好的记忆,连带着程湘婷,都成为避之不及的部分。
      正是黄昏,程湘婷往日这时都在店里。母子俩视线相撞,都觉陌生,还是她先开的口:“吃饭了吗?”
      “还没,到姜彻那里吃。”
      程湘婷点头。见她无话,程锐便回房间收拾衣服,又听见她跟过来站在门口,柔声说:“最近天凉了,把毛衣带上,穿厚一点。”
      程锐说好。
      程湘婷在一旁看他收拾,隔了片刻,又问:“今天在家吃饭,可以吗?”程锐回头,她静静望着他,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末了,低头浅笑道,“下午包了饺子,放久了不好吃。”
      “嗯。”
      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程湘婷略微惊讶,随即笑道:“我去下,你要想和姜彻一起吃,去叫他过来。”
      “不用,我们俩吃就行。”程锐说完,又补充道,“我不讨厌跟你一起吃饭。”
      程湘婷说瞎想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电视还开着,程锐到客厅坐下,又想到那天晚上,他就坐在这里写作业,尔后听到邵为均敲窗户的声音。他想转移注意力,却看到靠在墙边的凳子,上头还有变成黑色的血迹。那天就是用这个打的他?流了很多血?打到哪里了?程锐想,脑袋里乱糟糟的。
      程湘婷端了两盘饺子出来,又拿了醋,在他身边坐下,絮絮道:“今天的面有些软,不好包。买肉的时候那小伙子给我割了好些肥的,我想起你不爱吃,要他换一块,他还不乐意。你不是爱吃白菜吗?我剁了不少,不过要是太多了就不好吃。”
      程锐端起盘子吃,听她不停地说下去,害怕停下似的。
      “最近姜又涨价了,你不喜欢那味道,我就没放。葱和蒜还是要放点,不然不好吃。但是面有些软,不太好包。”
      程锐说:“挺好吃的。”
      “那多吃一点,”程湘婷又往他盘子里拨了两个,说,“你小时候挺喜欢吃饺子。就是那时候在外头住,妈钱少,上班又忙,不怎么吃。”
      “记不大清了。”
      “是啊,那时候才多大一点。”
      一顿饭吃好,程锐要去洗碗,程湘婷拦住他说:“你不是还要去姜彻家吗?快去吧,我来就行。”她动作很快,说话也快,已经收好盘子进了厨房。
      程锐莫名想哭,眼睛却又干又涩。他觉得好像哭不大出来了。就是在姜彻那里,也没有哭太久。他把电视关上,洗了抹布收拾桌子。程湘婷收拾完了出来,见他干站着,问道:“怎么了?”
      “没事,”已经和母亲差不多高了,但她太瘦,看起来要小了一圈,他声音颤抖地说,“妈,对不起。”
      程湘婷一呆,微笑道:“锐锐哪有对不起妈妈,你这么听话。妈知道,你是担心我,才那样做的,妈都知道。你是好孩子。”
      程锐说:“他们又为难你了吗?”
      “怎么会,只是你叔叔伯伯们都忙,没人照顾他,我才去看他的。”
      “他们欺负人……你跟他明明没关系了。”
      程湘婷笑道:“锐锐,我们离婚了,那也是你爸,能不管他吗?”
      程锐无话可说,咬咬嘴唇,有些委屈。
      “好了,快过去吧,妈知道你嫌家里闷——对了,带些饺子过去,姜彻一个男人哪会做这些,你们慢慢吃。”
      程锐想说今天在家住,然而心底还是排斥,便拿了饺子走。下到一楼仰头,看到屋里亮着灯,程湘婷瘦削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他心怀歉疚,却无可奈何。想要逃离的念头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姜彻没有亲生父母,性子又不像他这样敏感,无法问他关于家庭关系的有效建议。何况——程锐看着他睡熟了的侧脸,偷偷将手伸进短裤里——怀揣这样的心思,表面上便不由生出距离来,私心的话也问不出口。
      整个初二学年,和程锐相关的任何事情都蛰伏起来似的,和母亲的关系,暗中的自渎,学校里不紧不慢的学习,都是按兵不动,一成不变。老师说初一还很新鲜,初三尚未来到,初二是最平稳的一年,正是学习的好时光。
      偏偏别人的时间都在流动。
      一想到这个,就没法学习。
      邹灵怀了孕,毛子在年初终于结了婚。三兄弟里唯一的光棍姜彻在那天喝得酩酊大醉,夜里冻得直哆嗦,抱紧被子晕晕乎乎地问一旁伺候他的程锐:是不是也该结婚找个伴?
      程锐心里卡了根刺,又长又尖。
      酒醒后姜彻还是嘻嘻哈哈的,程锐却觉得,他对冯英的态度忽然殷勤起来。放电影的活越来越少,电视机和VCD越来越普及,乡下需要电影的地方也越缩越小,再无法连成片。姜彻开始积极地找活干,考了货车执照,闲暇时去给李成庆的木材生意帮忙。
      他甚至去见了冯英的父母。
      程锐问起时,他说人家嘴上不怎么样,心里定嫌他穷。好在冯英家里都是老实人,不势利,只有一个大表哥瞧不起他,硬要他辞了放电影的工作,换个稳定的,不然别的免谈。
      程锐问:“你要换吗?”
      姜彻说:“那是师傅留下的东西。”
      机器老了,总是坏,姜彻要花很多时间倒腾修理,程锐在一边递工具,翻到多年以前的老胶片,悄悄剪了两格夹在书里。
      就是这台机器,让他认识了姜彻,眼下又把姜彻留在他身边。
      程锐更加喜欢电影了。
      一切都温吞吞的,连带之后的暑假,温度也没有往年高。
      姜彻出门放电影,要去好几天。程锐愉快地挂掉了冯英打到房东家的电话,上楼躺在姜彻的凉席上,熟练地打了次手枪,拿纸擦干净,跳下床打算扔到屋外的垃圾桶里。推开门,夏日傍晚的阳光越过周遭挤挤挨挨的小楼直射过来,整片城区都染上了金色。他眯眼望着四周,手里的卫生纸上还沾有黏腻的污渍,恍然中觉得锦川是个很好的地方。
      很好很好。
      他看过一部电影,男女主角在某个城市相遇,那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都变得温柔起来。程锐心想,自己一定非常非常喜欢姜彻,才会觉得这里很美。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准备回去写作业,又听到房东叫他,说有电话。程锐以为还是冯英,不想接过却听到母亲的声音,她说今天店里不忙,想带他去吃饭。
      程锐骑车过去,程湘婷正在对账,见他来了,便笑道:“再等一会儿,你想吃什么?”
      程锐说随便,又怕她以为自己敷衍,想了想说:“河滨路上有烧烤店,吃烤鱼好吗?”
      程湘婷自然说好,收拾好了要关门,忽要他等等,进去取了花露水出来,说:“河边蚊子多,你先洒一点。”
      程锐接过来放在兜里,推车走在她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谈不上亲密,也不很生疏。程湘婷问他作业怎样,又说店里遇到了爱占小便宜的客人,她气不过,便说爱买不买,谁知道对方还想骂人,差点闹起来。
      程锐说:“经常有这种人吗?”他不怎么关心母亲店里的事,也不知道卖衣服要有怎样的辛苦。
      程湘婷笑道:“你妈是谁?卖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不用担心。”
      程锐笑笑,说要是遇到太泼辣的客人,要小心一点,她太瘦,打架了要吃亏。话说出口,才觉得亲昵了。程湘婷倒还不觉,说周围店里的老板都会帮忙,哪能真让人骂街。她心情很好,说话间带着些许得意,表情柔和,程锐看着她,为这难得的平和感到愉快。
      两人沿着河滨走,还没走到地方,撞上一阵骚乱。一群人勾肩搭背地迎面走来,脚步踉跄,提着酒瓶子,边走边吆喝。
      程湘婷脸色一白,拉程锐往路边躲。
      程锐望过去,借着路灯看到人群里邵为均的脸。
      他面色通红,被人搀着走,吆喝得起劲儿,没走两步就要往地上躺,跪下来吐。扶着他的是个中年人,程锐认出那是他很好的朋友,不禁冷笑,心想越是关系好的人,才越会把人往死里喝。
      这时天色已暗,母子俩又站在路边,本不该被人看见的。哪知道邵为均嚷嚷着要撒尿,伸手便去解裤子,那人赶忙拦住他,抬头四顾,想找个暗点的地方,转眼便看到了他们。
      程锐立刻挡在母亲面前,说往回走,那人已经高声喊着嫂子走了过来。
      “嫂子嫂子,真巧啊,这时候遇上,你看,这……”那人搀着邵为均,面露难色。
      酒气熏天,连带着呕吐物的臭气冲进鼻腔,程锐不由自主地发抖,勉强握紧车把,说:“他已经跟我妈没关系了。”
      邵为均没认出他们,叉开腿站好,动作笨拙地去解皮带。男人尴尬地望向程湘婷,哀求道:“嫂子,你看啊,那边还一堆人,没几个清醒的,我得把他们送上车不是?就是哥他没人接,也没人照应,就今儿这一次,你看……”
      程锐还想说话,却见邵为均因为解不开皮带,直接尿了起来,从□□到裤脚,立刻湿成一串。男人更是窘迫,说:“嫂子,这……这……”
      程湘婷看看他,又看看邵为均,一时犹豫。
      邵为均尿完了,舒服地打了个酒嗝,挖挖鼻子,靠在男人身上,嘟囔道:“再喝一点,不回家,再来……家里没人……没他娘的半个人……再喝……”
      程湘婷脸色刷白,面露不忍,低声说:“算了,我来吧。”她过去搀起邵为均,那人立刻松手,道了声谢转过去照顾别人。邵为均个子高,醉醺醺地压在她身上,衬得她愈发瘦小。被他胳膊压在肩上,程湘婷勉强抬头,说:“锐锐,能不能跟妈一起到路边,打个车送他回去?”
      程锐咬牙,半晌才说:“你推车,我来吧。”
      “唉?”她还没反应过来,程锐已经接过父亲,面色阴沉地搀他走。
      程湘婷跟上,犹豫道:“可以吗?不要太勉强了。”
      “没事。”程锐说,鼻尖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胃里一阵恶心。
      “妈对不住你……其实妈也是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我知道。”
      “锐锐……”
      程锐漠然道:“不怪你。”
      程湘婷不再说了,看向邵为均的眼神带有哀戚。
      县城里还没有太多出租车,夜里大路上也是静悄悄的,偶尔有车经过,见到他们的阵势也不会停。
      在大路边站了一会儿,程湘婷无奈,说:“你在这边等等,我去找个公用电话,打给你二伯。”
      程锐说好,因为肩上的重量而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邵为均整个人压着他,肩膀僵硬,难受得很。
      程湘婷跑去路对面的小卖部打电话,程锐扶着父亲站在路边。
      邵为均身上很难闻,直刺得他想打喷嚏。
      他又喝得太醉,不肯安生站着,挣扎着要再去喝。
      肩膀和脖子都很疼,脚也发麻,程锐暗骂他怎么不干脆喝死。
      程湘婷还在打电话,不时回头看看对面的儿子,满怀愧疚。
      本来路上是没有什么车的,偏偏那辆货车经过了。
      程锐转头,两道白亮刺眼的车灯直射过来,他抬手想遮,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还是能看到两只很大的光斑,几乎把眼睑照成白色。
      他有些恍惚。他在这片白光中,听到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音,响彻了整条阒静的街道。
      等那光斑暗下去,他感到身上很轻,心里也很轻。他回头,看到地上血泊里的父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崩断的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