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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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监一口应允：“先生请讲，我若能做到，绝不推脱。”
卫鞅拱手一礼，说道：“我游历秦国两个多月，昨日方进栎阳，虽说有些心得，可尚未有时间整理，还请内史给我一些时日，也让我依秦伯所求写出治国策略，到时内史引荐之时，一并交于秦伯，岂非更好？”
景监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便笑道：“先生既有此意，景监自当遵从。那，这第二个请求呢？”
卫鞅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第二个要求，内史可否答应，日后不问因由，向秦伯连续引荐卫鞅三次？”
“三次？”景监大惊，“先生何出此言？我虽未闻先生治国大道，可观先生言行，必不是那等迂腐狂妄之徒。这引荐三次，可有说法？”
卫鞅略显神秘的一笑，道：“个中因由，此刻不可明说。内史若信鞅，就请允我所求，否之，不为亦可。”
景监犹豫了一下，想想这些年来秦国的境况，再想想国君的处境，一咬牙：“好，我答应你，日后不问因由，景监当尽力为尔周旋。”
卫鞅不过是一个士子，并非游侠刺客，最多就是出言不逊罢了，依国君赵渠梁的胸襟气度，肯定不会为了这点事大动肝火，引荐三次……问题应该不大吧。想是这么想，景监也觉得他对赵渠梁的认知没有错，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卫鞅起身，郑重地施了一礼：“君子一诺，信义也。鞅信内史，在此先谢君周旋之意。”
景监不由得一笑，拱手道：“先生大道无私，直言坦告，乃君子也。”举起陶碗，“以茶代酒，景监敬先生。”
卫鞅也举起他面前的陶碗，对景监一笑：“好。”
两个陶碗在空中一碰，然后概然饮下。
最后，景监问道：“先生的对秦策论，要多少时日才能准备好？”
卫鞅估算了一下时间，才道：“半个月后，我会再来拜见内史。”
景监道：“行，那我就在这里恭候先生大驾。”
卫鞅打趣地说道：“让秦国内史特地恭候在下，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景监却是严肃地说道：“天下大道，当以敬贤为先。古有周文王为太公望驱驾拉车，前事殷殷可鉴，若先生真能使我秦国强大起来，景监的区区恭候，又算得了什么。”
卫鞅闻言，当即敛去心中那点轻忽，对景监郑重地躬身一礼，道：“是卫鞅疏狂，谨受教。”
面对卫鞅的郑重施礼，景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并不是想指责什么的，于是忙扶住卫鞅的手，道：“先生切莫多礼，我并无他意。”
卫鞅顺势直起身体，微微一笑，道：“到底是卫鞅有些轻狂了。”
景监也笑了起来，便抹过了这点小事。
卫鞅回到客馆后，便不再出门，只顾埋头书写他的强秦策略。直到三天后，安完要押送货物随商队回大梁，他才去了一趟安完的小院，为其送行。
“这一来一回的，真是麻烦安兄了。”卫鞅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卫兄不用这般客气。”安完看了看卫鞅，颇有点不舍，不过转念一想，商队还会再来秦国，也不怕见不到人，心下便宽松了几分，说道，“两个月后我家商队还要再来秦国一趟，到时我还要再请卫兄相聚，一同饮酒畅谈。”
卫鞅笑道：“好，我等候安兄的到来。”
定下酒约后，安完也不再拖延，就此别过。
而卫鞅则是回到房间，继续埋首于他先前未完的文章。
说回景监那一头，在卫鞅离开景宅后，景监本来是打算第二天就向赵渠梁禀报卫鞅的事情，不想当夜就来了急报，说是魏国已经开始对赵国出兵，正在猛攻离魏赵两国边境最近的中枢城市皮牟。
待得战势稳定，魏国攻下了赵国的皮牟后，距离卫鞅离开景宅，已经有十天了。
其实魏赵两国的战争与秦国并无干系，相反齐国或燕国还要多费些心思，毕竟这两国是连着赵国的，谁也不知道魏国会不会打得兴奋过头，直冲齐燕两国边境？只是当此征战连年的时代，不管是哪一国开战，都会引来其他六个战国的注意，秦国，自然也不会例外。事实上，赵国分担去了魏国的注意力，对秦国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秦国就不用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了。
到了这时，景监才有空去书房求见国君。待得到允许进入后，景监再难以掩住心中的兴奋，对案桌后的赵渠梁行礼道：“参见君上。”
“哦，景监哪。”赵渠梁手中握着一卷竹简，见他如此兴冲冲，不免感到奇怪，“为何这般高兴？莫非有什么喜事不成？”
景监高兴地直点头，道：“君上，确实是大喜事，好事啊。”
恩？赵渠梁听得莫明其妙的，放下竹简，道：“真有喜事？为何我却不知？”
“哦，是这样的。”被这么一问，景监才发现他说得没头没尾，难道国君会奇怪，于是忙道，“两个多月前，臣曾在边境的宿馆遇到一个从魏国来的士子，名叫卫鞅，他……”
赵渠梁顿时一惊，打断了景监的话，“卫鞅？你说卫鞅？”是同名？还是同一个人？
景监也是一愣，道：“是啊，他叫卫鞅。”想了想，又补充道，“卫鞅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一身白衣，模样可是生得极好，君上也知道他？”
听到这里，赵渠梁已有八成肯定，这个卫鞅就是他在陈仓小屋中见到的那个人，本来以为人家已经走了，没想到却在此时听到他的消息。赵渠梁略一沉吟，道：“你先说说卫鞅的事。”
“是。”于是景监就将他认识卫鞅，无意中发现卫鞅的才能，再到十日前与卫鞅的谈话一一说了出来，当然并不包括卫鞅那连续三次引荐的要求。
赵渠梁听完景监的话，淡然道：“听你说来，卫鞅是个大才了？”
景监点头，“臣正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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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所言不假……”赵渠梁思索了一会儿，就有了决定，“卫鞅辛苦走访秦地两个多月，就是不为求贤，如此赤心，当值得一敬。”
景监见他同意，立即应道：“卫鞅曾说过，半个月后便会来我家中寻我，算算日子，就在五日后。君上，皆时可是要请卫鞅进宫？”
赵渠梁“恩”了一声：“就让他到政事堂吧。”
景监却是怔了一下，道：“政事堂？这，君上，是不是有些……”政事堂可是举行朝会的地方，往常那些士子进宫，也不过是被领到旁边的侧厅罢了，如今这卫鞅一来，倒是直入政事堂了。
“无妨！就在政事堂见他。”赵渠梁说道，神色表明了这事并无回转余地。
景监知道赵渠梁的性格，当下也不多说，只道：“臣遵旨。”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君上，候馆中的那些士子，留在秦国已有多时，您有何打算？”
后面还有一句没说——难道还要养着他们在栎阳吗？秦国可不是齐国，有那般强横的财力可以支持开销。
想起那些士子，赵渠梁的眉头皱了起来，其实这些人中也有几个是颇具才学的，人家辛苦入秦写出策论，总得好好安待。只是，他们虽然是拿出了策论，但却只是老调新弹，并无甚奇思妙计可以让改变秦国的现状，不过是杯水车薪，实在无人可以担当大任。想到这里，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却意外地浮现出了那一晚卫鞅所说的话。
“……官府无力，民心涣散，饥贫加身，武器甲兵老旧，即使是举国皆兵，也不过是一支老旧破败之兵。”
官府无力，民心涣散吗？赵渠梁陷入了沉思，这句话真的是一针见血，现在的秦国政体仍然依循着春秋旧制，氏族隶主权力过大，有时连国君都无法驾驭，多人为政，各持不一，国府焉能调动最强力度来处理国事？长期以往，民心肯定涣散。
景监见赵渠梁突然陷入沉思，不好打断他的思绪，便只能站在一边，静待国君自已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赵渠梁才像是想起景监仍在书房中，抬起头对他说道：“那些士子的安排，我自有主意。没事的话，你也累了，回去早些休息吧，还有的忙呢。”
卫鞅是真有本事是假言妄论，皆时一试便知，并不用猜想太多。
“嗨！”景监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赵渠梁则继续看起手中的竹简，那是一册关于越国文仲的变法策论。
五日后，卫鞅精神饱满地来寻景监，而相对于他的好精神，景监的脸色却是显得有些暗淡，可一见到卫鞅，神情立即焕发起来，站在大门差点忘了请人进去。
“卫兄啊，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日子，几乎要亲自去寻你了，可又怕打扰到你，正在犹豫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卫鞅朗笑道：“我这人就是这样，一旦做事，就必定一心一意，难以分神，让内史久候，实在罪在。”半个月是赶了一点，不过他腹稿已成，写出来并不很费时间。其实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写好了他的《治秦九论》，只是面见秦君时要说的话，他却只有大概，尚未细究，因此这次会面马虎不得，故而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待在客馆中潜心琢磨他要说的话，并未在第一时间赶来见景监。
“来了就好，”景监忙把人请进屋，“先生可是准备妥当？”
卫鞅进得屋来，才说道：“随时皆可。”
景监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一会儿就进宫面见君上，若无意外，明日我等就在政事堂恭候先生了。”
“政事堂？”
“是的，这是君上亲自发话，说要在政事堂接见你。”景监说道，“话又说回来了，卫兄，你以前可有见过寡君⑴？”
听了前半段，卫鞅不由得愣住了，心中却很有几分触动，他没想到秦伯会在政事堂接见他，那可是朝会议政之地啊，可后面话语一转，景监问出来的问题不得不说有些古怪，但他也没多想，只是摇头说道：“鞅尚无此荣幸得见秦伯。”
“哦……”景监心想，那可能真是他想多了，要是卫鞅见过国君，哪还用得着他来引荐，于是便抛开这个念头，专心给卫鞅交待明日之事。
此时，并没人能想到，明日的一次普通会面，竟是造就了一对千古难遇的君臣，同时也拉开了历史的新帷幕。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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