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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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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姐妹四人来至梨香院中,自是要先进薛姨妈的屋子来问个好,薛姨妈正坐在炕上喝着茶呢,见了姊妹四个,忙笑道,“呦,今儿可是什么好日子,吹得什么风竟把四朵花都吹到这里来了,快上炕来暖和着,这路远的很,也难为你们想着了。”一面忙吩咐丫头去倒了滚滚的茶来。
惜春还是头次来,只左左右右的打量着,迎春仍旧一副木讷模样,只笑着坐了,也不说话。探春笑着问了好,也跟着在炕上坐了。
黛玉倒是好些,听了薛姨妈的话,却是不坐的,只说道,“前些日子就想来,早听闻宝姐姐有怏,一心想来瞧瞧,今儿正好都得空,便相约来了,给宝姐姐解闷也是好的。”
薛姨妈一把拉住黛玉,抱在怀里,硬是让她上了炕,“就你身子本就不好,自要好生养着,这大冷天的,炕上暖和着。难为你还想着她,你宝姐姐无碍的,不过是咳嗽多了些,倒让我担忧着。”
探春因笑道,“依我说,姨妈倒不必如此忧心,宝姐姐向来心宽体健的,好的才快呢。”
迎春闻言暗自皱眉,偷偷的扯了扯探春的衣角,眼睛却时时的瞥了瞥黛玉的神色,见她似没听到般,仍淡笑的样子,方放了心。
薛姨妈倒是舒心,放开了黛玉,伸手握住了探春的手,摩挲两下,道,“承我们探春丫头的吉言了,你宝姐姐正在里屋里歇着呢,他那里暖和,你们姐妹先说话去,我收拾收拾便进来和你们说话。”
惜春听了,径自跳下炕,拉了黛玉的手就往里屋走,迎春和探春也忙下了炕跟着进去里间,只见宝钗果真斜靠在枕头上歇着,莺儿正在旁边打理针线呢,见了人进来,连忙起身,含笑道,“谁曾想你们竟来了,刚还想过几日大好了便寻你们玩闹呢。”
一面让众人上炕,又叫人重沏了茶,摆了几样果子,一面又问了老太太和两位姨娘的安好。就见姊妹三人均一色的玫瑰色孔雀毛织的斗篷,草绿色穿花云锻袄,金银线刻丝双色褂,下着百合棉裙,只黛玉上下均淡雅色,头上的钗环也只银质,手腕上的只着了一玉镯子,竟显得更加出尘似仙子了,让宝钗心头一颤,竟有些个嫉妒的心思,忙整理好了,伸手拉了黛玉的手,细细打量着,言道,“妹妹这几日可好些了?”
黛玉抿嘴笑道,“自是好了,若是不好,可不敢来。”
探春在旁闻言便插了一句嘴,道,“林姐姐今日可是特意来寻我们来看宝姐姐的,可见对宝姐姐多有心了,这天冷得很,连我们都不愿动的。”
却是才刚迎春拉扯的那下子,让探春即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又不敢解释,她自是没那个意思的,黛玉素来体弱,这是众人皆知的,被她那一说,倒显得黛玉心胸狭窄了,是以此刻她见缝插针地解释呢。
“果真如此。妹妹如此有心,便是亲妹妹亦不过如此。”宝钗感动道,“日后我只当妹妹是亲妹妹,若是妹妹亦能视我为亲姐姐,我们便是亲姐妹了。”
惜春本还在打量着屋子摆设,闻言忙伸手抱住黛玉的胳膊,“我也当姐姐是亲姐姐呢。”
黛玉只笑着抬手又捏了捏惜春的脸蛋,一时甚喜,道,“本就是亲姐妹,一个‘当’字可让我恼了。”也不知道这话是跟谁说的,只让探春和迎春焦躁了些。
宝钗见状,只得收回手,表情却是无变化,笑道,“正是该如此,妹妹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也是我说错了话,当真该罚。”
“这话可是宝姐姐说的。”黛玉促狭道,“既如此,何不快快想来,该如何罚呢。”
薛姨妈刚巧揭了链子进了门,听黛玉如此说,当下便笑道,“你们姊妹这是玩甚么呢,还带了罚?”
姊妹几人忙起身,待薛姨妈上了炕坐定后,方重新归了坐,才笑道,“宝姐姐说错了话,自是要罚,正想着该如何罚呢。”
薛姨妈闻言只伸手揽了黛玉,道,“必是你宝姐姐惹了林丫头,我只疼林丫头,这罚可不能轻了。”
这话让黛玉冷了眼,便是迎春亦有些个不自在。只探春却是附和了几句嘴,惜春则仍是抱着黛玉手不撒手。
宝钗抿嘴乐,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妈只把妹妹当了女儿,果真惹了妹妹,若是罚的轻了,日后可没好日子过呢。”
“赶明我便跟老太太提了,认林丫头做干女儿,日后可不就你亲妹妹了,惹了妹妹,还想好日子过的,自是不行。”薛姨妈亲拿了果子给几个姊妹,才说道,
宝钗只得点头应是,一时竟跟黛玉更是亲近了,一旁迎春等见了,只得掩下心思,不敢说什么。
黛玉确是被气的很了,她未曾想过竟会有如此母女,此时她可还有父亲在呢,并不是孤女,堂堂官家小姐怎能认了商贾之家做了干亲?这要是传了出去,她父亲可还要脸不要?!别的不提,便是她母亲不在了,林家可还在呢,她亦是林家大小姐,要认也需过了她的眼方可,怎的就跟老太太提了便完了?!便是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对待,黛玉怎能忘记梦境中那一幕幕。
黛玉一时气恼,却是眼波流转,喝了口茶,对着宝钗的亲近亦是淡淡的,半日方道,“多谢薛姨妈体恤,黛玉非不知感恩之人,母亲过世至今,黛玉仍不得忘母亲之姿,母爱之伟,姨妈对宝姐姐的疼爱,黛玉看在眼里,却从未曾巴望着重得母爱,一则母亲离世时浅,黛玉不愿母亲魂见此状,二则恐黛玉心思浅薄,有了姨妈的疼爱便忘了母亲。只得暂且推了姨妈的好意,待黛玉出孝,若姨妈仍肯疼爱,黛玉自会领了姨妈的好意。”
一番话,竟让薛姨妈怜惜了起来,抱了黛玉很是安抚了一番,只说,“只怪我,林丫头如此孝顺爱母,竟是引了你的心思了。只当我今日没说,今后我只当你是亲闺女,有何事只管找我来,便是你宝姐姐薛哥哥,也会疼你的。”
宝钗在旁附和半日,见黛玉脸色红润了些,方停了口。
迎春见状方言道,“好容易来一遭,姨妈只疼林妹妹了。”
薛姨妈见说话的迎春,笑道,“不用羡慕,你们我都疼,有甚想吃的,告诉我,让他们准备去。”
话语间,竟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丫头声,“大爷回来了。”
姊妹几个唬了一跳,只想找地方躲藏,却见薛姨妈安抚了两下,高声道,“只告诉他自去他那屋子里,这边姐妹们在呢,若是惊着了,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薛蟠在外闻言,只得停了脚步,他可是带了人来的,他可还有脸面没有,只素日他颇为爱护母亲和妹妹,当下只得忍气不说,引着人去了他屋里吃酒说话不提。
见探春等人仍不自在,薛姨妈便笑道,“平日他只四处逛去,谁曾想今日竟着了家了,只放心,他自在他那屋里呆着,必不会扰了我们的雅兴。”
黛玉却是待不得了,她先对送花一事道了谢,便道,“因想来看望宝姐姐,如今知已大安了,便也放了心。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便回去了,改日再来。”
早有黛玉身边的小丫头拿了斗蓬来,当下一一穿戴好了。三姊妹见状亦告了辞,穿戴整齐。薛姨妈只苦留不住,只得罢了,吩咐人好生照看着离了梨香院。
见人去了,宝钗笑不出了,只闷闷的喝了口茶,道,“未曾想林丫头这张嘴竟跟个刀子似了,来了这半日,倒引得我胸闷。妈,咱们犯不着如此,何必认了她做干女儿呢?”
薛姨妈确也笑不出了,只冷哼道,“不过是一个丫头,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真真气人。你又何必生气,只好生养着,我女儿可是比她强了不止百倍,只看这府里有几人说她好的,还能张狂几日呢,人多嘴杂,保不准就有了传言在外了,到时才好看呢。”
宝钗方停了心思,解了气,道,“哥哥怎的如此早便回来了?”
薛姨妈也纳闷,便打发人去瞧了,回说带了朋友来吃酒,宝钗便皱眉道,“怎的就这么带了来?方才若不是有人在,他岂不是要带了人进屋吗?”
薛姨妈笑道,“我当何事呢,你放心,你哥哥不是那等不知深浅的人,带了来必是来见我的,恐是极亲厚又有关系之人了,待晚间我细细问了,便知如何了。”
薛宝钗听了方放了心,复又斜靠在枕头上歇着去了,薛姨妈见了只嘱咐好生歇着便出了里间自回屋不提。
这边薛蟠正让着酒,听闻客人对姊妹好奇,便去了必经之路的屋子偷开了窗户,不多时,就见四道丽色走过,客人眼里也流过了一道光,那小的暂且不论,只那脚步匆匆身材纤细的姑娘却是用帕子掩了面,看不真。
这厢众姊妹出了梨香院各自回了房,迎春见黛玉面上并无凄色,便放了心,也跟着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