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一线云晓

3、第 3 章

　　李承君和韩文清在工作以外没什么交集。他最熟悉的队员，是李艺博。
　　因为李艺博会刻意同老板搞好关系，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老板本人，没必要把这样的人刻意推开罢了。
　　李承君怀疑过，李艺博和韩文清的关系并不太好。四年来，几乎就没见他俩一起做过什么事。
　　不过他也没证据，因为两人在比赛上的配合倒是不错。
　　这两个人做事风格可谓截然相反，要是能其乐融融，那才是相当奇怪的一件事。

　　第四赛季的某一天，他在宿舍边上遇见李艺博，拿着一张夹在报纸中间的售楼广告在看。
　　“准备买房？”李承君问道。“应该也是时候了。”
　　李艺博回答：“我把钱汇到老家去了，让父母在那边自己买。”
　　“这么孝顺啊。”他笑笑，接着敏锐地揣摩到了这其中的意味。“你不打算在这边成家立业？”
　　李艺博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大概迟早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商人重利轻别离。
　　他从来不觉得和某些人分开是什么大事。只有那些把什么寄托在俱乐部之上的粉丝，才会想得特别多。
　　还有选手。像杨离的话，就是打死也不会离开霸图的。
　　可是李艺博的选择却出乎意料地如此冷静。
　　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即使是老板，也不会干涉到选手的个人意志。
　　果然，在第四赛季结束后，李艺博选择退役到联盟方面去当了解说。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联盟方面联系或者搭上线的，只是当他出现在电视里的时候，仿佛已经同他的解说搭档极其熟稔了。同霸图，也有了一种职业性的陌生。
　　带着冠军队前成员的光环，李艺博的解说事业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始。

　　他不是未曾试图挽留过，只是没能成功而已。
　　其实叶秋后来的评价没错，这个人确实是一个势利的人，擅长和任何有权有势的人搞好关系。
　　但他并不急功近利。
　　第一年，李承君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忙，却又没有助理，各种工作完全顾不过来。他打电话给李艺博，对方二话没说放弃了刚找到的实习，跑回来免费给他当助理。
　　李承君正好手头十分窘迫，所以一分钱工资也没给他，只是请他吃过几顿饭。
　　后面他即使补发了这些钱，也不认为彼此就能两清了。
　　他欠对方的不是钱，而是人情。钱可以还，人情却是还不起的。
　　刚刚拿下了冠军，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年有了个光辉的结尾，李艺博却死活不愿意留在霸图。
　　李承君试探过韩文清对此的意见，韩文清却冷冷地说，既然他自己不想当选手，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霸图老板沉默了，他也知道，一切必须为了战队着想。
　　可是，韩文清又懂什么呢？韩文清一点都不懂。
　　他除了打比赛，还懂什么？
　　李承君自以为他理解了李艺博不愿意留下的原因。他第一次感到和队长之间产生了隔阂。
　　他只能单独请李艺博吃最后一顿饭。
　　李艺博似乎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两个人一开始还有些拘束，酒端上来，李艺博连说不能喝，李承君说你反正退役了算我请你的。李艺博好像有些刚回过神：“是啊，我已经退役了。”
　　“现在咱们可以说说心理话了。关于霸图的。”李承君自己动手给他倒酒。“你在霸图这些年里，过得不开心吗？”
　　李艺博就笑：“有开心的事，也有不开心的事。”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他们聊第一年的艰苦奋斗，聊联盟突如其来的迅猛发展，聊这些年以来的趣事，也聊霸图的人。从经理到队员，到他们本人。
　　他知道这些都是真话。李艺博这样的人，难得讲次真话，所以临走前他说得特别痛快，什么都抖了出来。
　　人一旦肯说真话，意见就会特别犀利中肯。
　　李承君听着听着慢慢就听出了点别的意思。他说：“我原以为你和队长的关系不太好，没想到，你和他的很多意见，其实都是一样的。”
　　“……”李艺博想了想，认同道。“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和他关系不好。”
　　“现在呢？”
　　“或许，只是不同的人罢了。”他无奈地笑笑。“反正我也要离开了，现在想清楚了也没什么意思。”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合。”李承君说。“还有，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这都是古人说的，可见你们这是君子之交。看来以前是我想得太多了点。”
　　“老板你太有文化了。”李艺博赞叹道。
　　李承君面有得色：“那是。”
　　“说到这个，你当初怎么想到把俱乐部起名叫霸图的？”
　　“……因为公会叫霸气雄图啊。”
　　“那公会又是为啥叫这名？”
　　“因为听起来很霸气。”
　　李艺博整整无语了十秒钟，然后说：“幸好这名字不是杨离取的。”
　　（N年后，林敬言对霸图的大家说：“我对银武和角色都没什么意见，就是名字……”
　　众人：“名字怎么了？”
　　林敬言：“你们不觉得名字很怪吗？究竟被什么洗脑了……！”
　　霸图俱乐部装备开发部长杨离表示一切正常。）

　　后来他也遇到过李艺博几次，每次都说你想回来霸图随时都可以。李艺博说哦谢谢。
　　然后他们笑着把这当成了一个玩笑。
　　回不去的，终究回不去。
　　而且，即使李艺博有这个意愿，在他说了关于霸图的那么多真话以后，真的还回得去吗？

　　虽然最后发生了让他遗憾的事，那一年其实是相当美好的。
　　李承君努力争取到了全明星的举办资格，随后他们拿下了渴望已久的总冠军头衔。
　　荣耀属于每个人。在决赛后，许多选手们喜极而泣，李承君发现自己太快乐了，以至于他忘了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队员们待在同一个大巴上。大家吵吵嚷嚷地说话，有人开始唱队歌，整个车厢里沸腾得像一锅开水。他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像个白痴一样大笑着。
　　韩文清坐在他旁边，脸上挂着遮掩不住的喜悦和笑意。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老成的队长如此真挚的笑容。
　　真正冷静的只有张新杰，他坐在最后，像是因为疲倦，微微后仰地靠在座位上。李承君越过整个车厢，透过路灯的光看见他镇静的面孔。
　　这个刚进队就成了绝对主力兼核心的新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出这个总冠军的分量。
　　李承君还记得去年韩文清打电话把自己从度假中叫回来俱乐部，逼他签下这么个新人。他还开玩笑说“你这么看好啊，什么人？天才少年么？”
　　天才少年张新杰一点也没有天才少年的气场和自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正襟危坐的样子，生硬得像花岗岩。
　　当时李承君就觉得，把石不转给他操作，至少名字上是选对了。
　　张新杰没有十几岁少年常见的轻狂，在谈待遇和谈未来发展的时候，他都是那么冷静。
　　这份冷静和成熟，也是联盟早期的一些人不具备的。
　　那个时候，只有既热血又轻狂的人，才会一头栽进来。
　　而张新杰这一代人，则是在联盟彻底成熟的时候才进入的。
　　他们在最好的时代里崭露头角，是以也被人称作“黄金一代”。
　　李承君说不清自己的感觉。直到后来张新杰成长为副队长兼战术大师的时候，他才清楚韩文清给他弄来了一笔多划算的生意。
　　划算归划算，他终究把这当成了生意。
　　寄托的感情，已经不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