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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   炎夏酷暑,天时反复,过了午时,火红的日头敛去锋芒,躲在乌黑厚重的云后,默然的投下光柱。突然,一道凛冽白光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劈开黑云,照亮广袤原野上一队黑影,震天响的马蹄扬起土黄的烟尘,还未等人回神,早已消失在天际的地平线处。

      “乌鸦,吩咐下去,连夜赶路。”低沉的嗓音丝毫不见疲态,反而愈发精神,说话之人薄唇如刀锋,寒气逼人,单单一个侧面,已然是玉山将倾之势。被唤作乌鸦的人抿了抿了厚唇,就要说什么,随即被身边的人笑骂一句,还是没说出来,心里暗道,王爷一去边关数年,战功赫赫,腥风血雨,声势更盛,只是功劳再大顶不了天,如今战时一了,大长公主却...真是造化弄人,只是王爷...."他有心再劝,却也知多说无益,只得狠狠扬起手中的马鞭,抽上两鞭,骂咧咧道:“贼老天,要就下一场痛快的!”

      话音一落,雨如瓢泼,覆灭天地间。

      一场雨,解了南唐大地连日旱情,浇灭了京城百姓看热闹的心。世家大族能历经数代繁华不衰,自有他们的生存法则,尤其是在真正的祸事面前,跑的比孙子还快,装的比儿子还乖。清都王前脚入京,世家后脚就龟缩在家。

      宁月见得到了消息亦不会比旁人快多少,事实上,自从清都王出征之后,鸿雁传书已是奢求。彼时她听得丫鬟来报,正是歪在孝棚后面喘息,眸光一闪,重重叹了口气,安然阖上眼眸,呼吸渐安。

      清都王进府即有人奉上白麻之物,来到灵前全孝心,举头看去,满堂素白,嚎哭动天,一反先前凄婉哀伤之感,仔细听来,颇有喜极而泣之意。就连三岁小儿也知,有主心骨就好办了。

      乌鸦捧着白生生的馒头一口塞下一半,眼瞅着堆得小山高的馒头山去了大半,腮帮子鼓起,眼珠子瞪的滚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边端茶送水的樱桃脸色由心疼变成惊愕再换成焦急,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乌鸦吃相差,委实饿狠了,也有卖弄的意思,谁诚想把眼前人吓的眼泪汪汪,胸膛上在战场上挨的那道口子火烧火燎发疼起来,竟有些不能忍。方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王爷为情所困的苦楚。

      他胸腔里涌起的汹涌情潮横冲直撞,同那被噎的气搅合一道,反道顺了,怔怔然抬起蒲扇般的大掌 ,像秋叶般飘落在樱桃的鬓边,嘴里胡乱喊道:“莫哭,莫哭,我回来了...."

      樱桃这才如梦初醒,粉颊染红霞,想来瞪上一瞪,却不知眸光流转间,含羞带怯,似怒还羞堪堪叫人挪不开眼。

      雨后的京城一洗素日的燥热,像是忍了积年的委屈,终于忍耐不住,倾泄而出,抒了胸臆,了了心愿。

      宁月见垂着鸦羽般的睫毛,目光粘门口那飘飘荡荡的素纱,不打算出声。

      许久未见的两人之间流窜着些许陌生尴尬的气氛,周子顾那幽深而远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她竟瘦的脱形,松松垮垮的麻布孝服绑在身上像二月天迎风的纸鸢。他眼眸一黯,水汽熏红了眼,伸手把那摇摇欲坠的纸鸢线头紧紧拽了过来。

      “月见,月见,月见......”那薄薄的唇吐出的旖旎之语,像雪山上的一股清泉,甜的人舌根发苦。

      宁月见被三年未见的夫君抓住了双手,缓缓撩眉,目光悠转。

      这人,要么被苦难压倒,挺过去了,就能从苦里品出甜来。三年来,算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母亲走了,她以为自己的天塌了,后来才知道有父亲担着。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她以为此生不过如此。待到父亲病倒,夫君远走,她一夕之间成长起来,老天爷总是这样,以为总过的比谁都苦,等她适应了这份难堪,又被重重摔得更痛。

      她已经不是昔年不谙世事的宁月见,她得到过最好的温暖,也咀嚼最苦的想念。

      “子顾.....”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柔媚婉转,止不的颤起来,然后覆上他的手背,还是没出息啊。

      明明是想破口大骂来着,为什么要留下一家子给我......

      明明是想挥手打来的,恨他一去三年,许是再不回来......

      明明....这个人....这个人....让自己咬牙切齿,让自己痛彻心扉,让自己辗转反侧,让自己柔肠百结,想咬他的肉喝他的血的人...

      他那因为被边疆风霜锻炼出的刚毅下颌抵在她柔弱玉雪的颈脖处,他颍长的身躯环住她纤纤一缕的身形。

      像黑鱼追逐黑鱼,如长河围绕高山,契合而圆满。

      彼此的体温熨烫,心跳互相传染,酸的涩的全酿成一坛酒,芬芳四溢,醉人的很。

      有什么比肢体接触更能表现万千心绪呢,又什么比沉默更能诉说千言万语呢。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吧。

      “你就这么回来了!”宁月见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慌不择从他怀里跳出来,话一出口,又急急咬住了下唇。

      她并非昔日吴下阿蒙,算着连日来朝廷的局势,也知此事不妥。周子顾此时入京,正是合了瓮中捉鳖之意。

      周子顾哪里会想不到这一层,他惊愕她的紧张,竟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施施然道:“这是埋怨为夫回来晚了,是我的错,认罚。”

      宁月见当了真,气的小脸发白,眼前发黑。

      “唉唉唉...”周子顾吓的魂飞魄散,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忙把娘子扶住,解释道:“还是娘子心里有我,你放心,我既敢进京,自然想好退路,总的护着你们走才是。”

      本是夫妻重逢,蜜里调油的时候,却因为迫在眉睫的局势,少不得把那情事往后挪一挪。

      周子顾再三保证自己安排妥当,万无一失,宁月见也只得放下一半心来,她抓了抓夫君的袖子,叹息着将永嘉大长公主病重之事说付,只是隐下自己的疑惑不提。

      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至亲之人逝去,也不能够释怀,周子顾哭了一天灵,这会不免又心伤眼红,只是在宁月见面前不加遮掩。他是心思缜密之人,又细细问了这几年家中变故和朝中大事,细细琢磨。

      宁月见问他这几年的生活,他倒是轻描淡写,闭口不谈。宁月见见他面容比起前次黑一些,身躯也更结实矫健,眸深不见底,黑云翻滚,不是当年那个肆意纵情的少年郎,比山更高俊,比海还宽广,让人心安的伟岸男子。

      知他是怕自己担忧,她不觉有些气恼,星眸晶灿,灼灼其华,道:“我倒是听说,北周的十一公主对周郎青睐有加,怎的没让人捉了做姑爷去。”

      这样的风流韵事,可不是人人争相传送,宁月见受了不少闲气,少不得拿这话来打趣。

      周子顾一顿,咬牙切齿道:“旁人不信我也罢了,你怎能也不信我...北周哪来的十一公主,李家人公主早被你表哥砍了祭旗了...”

      额,这个倒是没想到,宁月见撇撇嘴,不依不饶,“什么信不信,京城爱慕你的女子可还少了,有甚好说。”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京城爱慕周郎的女子再多,周郎心里只装的下娘子一个。”顺竿爬的功夫,清都王玩的炉火纯青,比脸皮厚不够,言辞也不犀利。

      宁月见手来脚来往他身上招呼,这家伙嘴甜皮厚,真是让人无从下手。

      受了一顿粉拳,周子顾的面色红的有些不自然,宁月见在他腰侧狠狠捏了两把。

      “别,别,娘子饶命。”周子顾忙求饶,宁见月瞧出了端倪,不动声色把他衣襟往下拉。

      周子顾深吸一口气,额上布满细汗,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道:“娘子,青天白日的大好吧。”

      “什么好不好,你一路风尘,我已叫人备了热水,夫君你说呢。”宁月见也故做不知,拿眼睨去。

      他点点头,给她整整衣领,道:“天虽热,屋里用了冰,你有素日操劳,未曾进补,万事有我,让他们服侍你歇息吧。”

      永嘉大长公主份位尊崇,儿媳清都王妃不仅要应付依附的党羽,更因孝子不在灵前,孝孙未出世,身负数职,日夜不得歇,劳顿不堪。

      这话是体贴她的意思,也存了十分真心,宁月见还要说话,心知他有意隐瞒,故作不知,亲自让人搬了热水进来,沐浴更衣。

      底下人将王爷的换下的衣物送上来,她果不其然在里衣内侧腰际找到暗色的血迹。

      翌日,女帝亲临为永嘉大长公主上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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