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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圣上的眷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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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如雷,直到出了一道道宫墙,这句话仿若还在耳边回荡。我心中骇然至极,他那势在必得的决心,即便在得知他答应送我出宫,仍然让人心惊胆战。
人流,小贩,欢声笑语,长安城依旧繁华热闹。
一跨进孟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一切显得是这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阿母领着折桃送走了送我回府的郭舍人,回头看着我,眼睛里布满深思。
折桃牵过我的手坐着,一阵急促的足音,转眼便看见拂柳奔过来,激动地看着我上下打量:“总算是平安太平地回来了!”
我笑看着她点点头。
几人来到庭院里,院子的树木比我离开的时候更加青郁。
阿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前日太学岁试,孟清寒拔得头筹受封郎中,阿翁也被提为博士之首仆射,大兄孟榫更是御赐千里良驹……一日之内,皇恩浩荡不绝……
“你阿翁这接连两夜都是枯坐书房,整宿不曾合眼……”
“是十一害了家人……”我哽咽道。
家人一日之间便全部被提携,旁人也许知道是皇帝眷宠,可我又怎么不会明白,这只是那人的一项手段而已。
阿母拍拍我的肩:“人生起承转合又有何人能道尽玄机,凡事还得想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点点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阿翁,阿翁穿一件深青色的衣袍,仍然温润如玉,可是往常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
“阿翁!”我眼眶一热,扑进阿翁的怀里。
“好,好,十一受委屈了……”阿翁拍拍我的肩,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是十一错了……”
“回来了就好。”
自小印象中的阿翁便是澹然如风的一个人,脾气温和,对我宠极,从不曾对我发过脾气。每次阿母拉下脸数落我时,我没少会多去阿翁跟前,阿翁都是笑笑,为我开脱,是故,相对于阿母,我与阿翁却是更为亲近。
吃饭的时候,我眼睛频频望向门外,可直到晚膳用完,也没见到我最想见到的人进来。
我心中满是失落。
阿母说,孟清寒现已有官职在身,诸多事都需要应酬。
我压下心中的失落,又嘱咐了阿翁一定要好好休息,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留风院。
折桃早已为我备好了洗澡水,我将自己埋在水中,静静看着几上的明烛,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才短短的一个月,却似是物是人非,往日的那些欢歌笑语,好像滚滚而去的东流,一去不复返。
想起庄周梦蝶之事,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不禁异想突发,我是不是也在做梦,梦中发生了如此多的点点滴滴,可一觉醒来,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我仍然是孟府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孟十一……
我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听折桃一声惊呼:“水都凉透了,怎么还在水里?”说着便拉起来。
看着她这样担心的表情,我不禁玩心一起说:“我是一条鱼,怎么会嫌水冷呢!”
折桃无可奈何地笑笑:“可别要着凉了!”
果然晚上睡到半夜,便打了喷嚏。我睁开眼睛,外面已月上中天,月华如练。
我头重脚轻地翻个身子,不期然却看见自己的帐外映出一道黑沉沉的影子。
我一惊,刚要呼出声,却听到一道低低的声音说:“是我!”
我掀开帐子,借着外面映照进来的月光,来人一身银白色的盔甲熠熠生辉,脸上的轮廓仍是冷峻如斯,额上的发丝凌乱,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一双眼睛深深看着我。
我的心仍砰砰跳着。
“霍军侯?”
“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应该在河西走廊吗?
“去病收到孟大人的的来信,甚担心女公子,所以才夜闯女公子的闺房,还望见谅……如今见女公子无恙,我也不打扰女公子休息,明日我再登门拜访……”说罢人影一闪,便消失了。
我重重跌回被子里,只觉得头晕得厉害。
第二天一早,我爬不起来,折桃一摸我的额头,吓了一跳,忙奔去医舍请大夫。
“阿妹!”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连忙睁开眼睛,眼前的人面容依旧俊雅,只是此时眉头微皱,看着我眼睛里溢满了关心。
我眼睛一热,他摸摸我的额头,安慰地说:“放心!大夫马上就到了……”
阿翁与阿母都急急地奔进来。
我垂下眼睛,医舍的人很快便到了,又是摸脉开方子,又是熬药喝药。
房内人影僮僮,手忙脚乱。
喝过药后,更觉得头晕得如一坛浆糊,迷迷糊糊便睡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庭院无声,只有折桃坐在席子上做针线。
“醒了?”她走过来,将我扶起坐着,又摸摸我的额头,“可算是不烫了……”
我对她笑笑。
“好不容易回来就又病了……”折桃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得罪了哪方的神人?”
她眼里带着心疼和不舍,低低说。
“许是犯了太岁……”我故意一本正经的说。
折桃却笑不出来,问我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我偏头想了想,说要喝粥。
折桃笑笑说,粥早就熬好了在那儿温着。
世上又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自己的家能叫人觉得窝心?即便是它比不上别家的华丽。
吃了两大碗粥,精神也好多了,虽然鼻子仍然不通,说话有着重重的鼻音,但,头不痛了。
庭院里阳光热烈,我伸出手,接住落下的一圈圈阳光。
门外渐渐传来一阵足音,我抬起头,一院的扶疏花木间,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走过来,看着我,眼睛里似是飞鸟飞过沧海,那样的笃定与深情。
我不禁对他露出个微笑。
“霍军侯……”
他行至我面前,上下打量我一眼,又深深看着我,才低低道:“女公子受委屈了……”
我一愣。
他也不多说,微微露出个笑容:“可大好了?”
我点点头。
他陪着我一道站在廊下看着对面的一丛丛芭蕉。
忽然,他从他怀里拿出一个穗子,小心翼翼,恍若珍宝般。穗子上的一对蝴蝶比翼躺在他手心,像是春日花丛间休憩一般,阳光下,精美异常,灿烂夺目。
我呼吸一窒,立即便认出来,这是我上次遗落的双蝶穗子。
“这个,这个……”
“上回女公子遗落在西山,被去病拾到……”他冷峻的脸上悄悄爬上红晕,“虽然明知道这是女公子的心爱之物,可去病却……却……”
听着他低低的真心诉语,我的脸也不禁渐渐烧红:“可我,可我……”
“将将我已对孟伯父与孟伯母许诺,去病一生定不负孟十一……”
“什么?”我吃惊的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许诺?”
他白皙冷峻的脸红成一片,紧紧抿着嘴,却是不再说了。
“这是我在河西走廊利用闲暇之余所刻,希望女公子收下……”他将双蝶穗子又小心翼翼收入怀里,随即又拿出一件物什,脸上虽然烧红一片,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定定殷殷带着期盼看着我。
我接过一看,却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精致玩偶,不大不小,正好可放于手中把玩。玩偶雕磨的是个女子,身段窈窕,穿一身绣襦长裙,发丝飘飘,显得柔顺,一双翦翦水瞳露着狡黠,唇角含笑看着人,说不出的灵动。
我觉得有几分熟悉:“这不是,这不是……”我的脸更是热哄哄的,这不就是我么……
“去病手艺拙劣,还望女公子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这玩偶形神皆备,想不到霍军侯竟有如此一双巧手……十一很喜欢……”
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如一抹清晨的初阳,将千年冰封的积雪融化,又似千重万重欺欺挨挨的粉色桃花,在微风中摇晃。
我不禁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