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桥边红药》树桑桑

12、端庄的卫皇后

　　下午的时候，白衣扶着我去外面的花园里走走。
　　外面的空气清新怡人，周边的一切似乎都是满满的阳光与扑鼻的幽香。
　　忽然听到对面似乎有一对人走来，正疑惑，却听到白衣似乎是躬下身去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心中一惊，人都要软下去了。想不到来人却是当今最尊贵的女人卫皇后，连忙也局促地行礼问安。
　　“免礼！”一道温柔而和缓的声音响起，“这位便是孟博士府上的女公子么？”
　　“是，正是。”
　　像是顿了顿。
　　“果然是仪表不俗……”
　　卫皇后淡淡说了两句便走了，我直起身来，感觉浑身都要瘫软。
　　白衣扶住我，牵着我往回走。
　　这样又过了一夜，梳洗过后，医殿的李大人便过来给我解缚在眼睛上的绢子。
　　解下后，我只觉得浑身轻松，刚要睁开眼睛，却被他给制止了，说眼睛一时怕是不能适应外面的强光，缓缓再慢慢睁开。
　　我按捺了许久，直到他同意，才慢慢睁开眼。
　　首先跃入眼底的便是一个含笑望着我的白须老人，旁边站着一个白衣沉静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表情。
　　想必他们就是李大人和白衣了。
　　我微微弯起唇角。
　　两人似乎都是一愣，随即都露出一道费解的目光。
　　“我能看见了，谢谢你们！”我望了一圈四周，眼睛的重见光明并没有增添许多欢喜，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我想逃离这一切。
　　这是一处极其豪华开阔的屋子，一摆一设看起来都显得十分华贵贵重，和市井所见，有着天壤之别。几个身着一色服饰的年轻女子有序次列的站在一边，她们神情淡漠，静静地站立着。
　　白衣让人重新打来一盆水为我擦脸，对着镜子，我看着雕花棱镜中呈现的人影，不觉感慨万千。
　　镜中的人脸型瘦削，一双眼睛沉沉似海。才短短二十多天没见，这张陪伴我十几年的脸，此时却显得有几分陌生，过去的无邪，不知何时已添了这样多的沉郁。
　　一道稍显阴柔的笑声响起，我回过头，却见房内已进来了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他眯着一双眼略略扫过我一眼，躬身道：
　　“皇上知道了女公子眼睛已恢复如初，十分高兴，特命郭舍人前来问候……”他顿顿，又做了个手势，命下人走上前来掀开手中的盒子，“这些都是皇上赏赐各地上献的贡品，并嘱咐舍人，女公子凡有所想的，一并吩咐即是……”
　　我茫然地看着白衣叫人一一端上来呈给我看。
　　明晃晃的，灿烂夺目。盒子里全是些各式各样玲珑做工精致的华贵珍奇首饰，我压下心中的赞叹，抬起头，不经意对上白衣一闪而过流露出的痛苦眼神，不禁一愣。
　　她回过神，立即逃避地转过头对郭舍人道：“就说孟女公子十分喜欢，谢谢皇上赏赐……”
　　郭舍人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白衣一眼，带着人离去了。
　　我问白衣，皇上什么时候会过来。
　　白衣淡淡地说，她们作下人的，哪里能知道主子的心思。
　　似乎听阿母提过，大兄与皇上有同门之谊，我心中又涌起了希望。
　　我按捺着心里的急切，直到外面的天空乌黑，屋内廊下全都传了华灯，才迟迟见一个穿着一身赤色胸前绣着盘龙服饰男人大步走进来。他气宇轩昂，眼神锐利，神态睥睨，四周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显得霸气和逼人的贵气，恍似神之子从黑暗中走来，让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地臣服下去。
　　看着他这样一步步走过来，我的心分外紧张，不住告诉自己要镇定，孟十一，如果你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你怎么求他开口放你回去……
　　白衣和其他侍女早已伏下身子，他看着我故作镇定的脸，眼睛里露出兴味。
　　我僵硬着头和他对视，正要支持不住，他眼底流露的兴味更浓，低低笑了起来：“眼睛已经好了……”
　　声音仿佛带着摄人的磁性，我想起来，那天，便是他抱着我下轿子。
　　“恩。”
　　“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压着嗓子抬头央求道。
　　他没说话，侧过身，让身后侍立的郭舍人白衣等人退去。
　　一瞬间整个殿内除了我们两人，其余诸人便走了一个不剩。
　　在这匿人的窒息压迫中，他走到我面前来，伸出一只手抬起我的脸。
　　“朕与孟榫相识多年，甚亲厚，竟不知他有个如此国色天香的妹妹……”
　　灯光洒在脸上，我被晃得眯着眼睛，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安，勉强笑着说：“皇上谬赞，既然皇上也说与我大兄甚亲厚……十一恳求皇上让十一回家……”
　　他的目光逡巡在我的脸上，最后停在了我的额头，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情愫。
　　今日梳洗的时候，白衣说我的额发长长了，快升去眼睛里，便将我的额发往两侧梳去露出了额头。看着他这样的目光，我恍惚想起来上回南先生说过的话。
　　“闻上提起一件异事，说是近时日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每夜的梦里他都会去一个有一大片湖水的地方，那里四周薄雾飘渺，他看见亭子边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绝丽的女子在那看湖……上说，不似凡尘中人，恍是神女翩来……额间一粒红蔻，胜人间无数，胭脂色……”
　　我刹那间便明白过来，只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过来，我蠕动着嘴唇：“你，你是因为……我额头上的这颗痣……才……才……”
　　他神情一顿，回过神，眼中露出费解的目光：“不止是这颗痣……”
　　“还有这张脸，这声音……都让朕相思难忘……”
　　我被他热烈的眼神一惊。
　　“你因为我有着你梦中的女子一样的一颗痣，便要强留我在宫中……”
　　他眼神一秉，挑眉露出好笑的神情：“何来强留一说，朕必要你心甘情愿留在宫中……”
　　他牵过我的手。
　　“做朕的女人！朕会给你最好的，得到朕的万千宠爱，朕会让你成为世上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
　　他的眼睛锐利而幽深，带着掠夺的霸气。
　　看着他这样势在必得的眼睛，我心中泛起极大的恐惧与不安，想起阿翁阿母都曾私下说起过，伴君如伴虎，世上最难测是帝王心……
　　“可是，可是，可是我才十四，还未及笈……”
　　“朕会等你明年及笈过后，才正式下书……”
　　“知你思亲甚切，朕已嘱意明日一早便差人接孟夫人入宫……”
　　他已走了许久，我还久久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觉得这一切荒谬绝伦。
　　也许是天意弄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只因为我与他梦中的女子相似，我便也许从此困在宫中。
　　他离去前，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想起记忆里那个阴冷可怕的男人，我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又是如何来到宫里。
　　他没说话，只是走后，便差人拿来一副画像，画像中的女子立在湖边，衣带飘渺，风吹起额间的发丝，饱满洁白的额头上一颗鲜艳欲滴的胭脂痣分外引人注目。
　　从我到烟花楼后，一切的一切仿若就像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般，我闻到的异香，那个阴冷的男人，现在这宫里的一切。我想不明白，也理不出任何思绪。
　　我又低下头。
　　画像中的女子的的的确确是我的模样，他差人送来这副画像，到底又是什么意思，画像的落款没有题名字，那，这幅画又是谁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