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阎君心》绯虹

2、第五章

　　第五章
　　从那天开始，万楚楚不再缠着阎君，而是开始享受阎君所谓的“她理应享受的一切”。
　　阎君对她始终都是谦和有礼，虽然有别于对待其他侍女，但也没有很亲密，亲切而疏远。与其说是对待需要相爱的对象，不如说是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万楚楚看的明了，但她却不想点破，至少现在，阎君愿意陪着她。
　　眼见着快到阎君休息的时辰，万楚楚兴冲冲的从卧房里走出，直接奔向阎君的大殿。
　　刚刚走到殿门前，里面就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殿下，事到如今，为万姑娘还愿之事，是不是也快放入进程了？”这是白无常的声音。
　　阎君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随后是一阵静默，万楚楚收回准备推门的手。
　　又等了一会，又是白无常先开的口：“殿下，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直让她等着吧，万一她的怨气又加重，恐怕有变啊！”
　　翻书声：“这个爱卿不用担心，本君早已解决此事。”
　　“啊？”白无常似吓了一跳，“这万姑娘的怨念乃十世所积……”
　　“本君知道，她的怨念早已化解，不足为惧，你们两个可以安心做事了，还愿之事，暂且搁置吧……”
　　“搁置？”这回说话的是黑无常，“殿下！慎重啊！这楚楚姑娘已经倾心于你，若是你无法回应她，她该多伤心啊！”
　　听到这里，万楚楚情不自禁的握进了门框。
　　又是一阵静默，随后，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呵~爱卿担忧得甚多。”阎君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当初你们二人劝慰我时，所担忧的便就是这楚楚姑娘可能会堕入魔道之事，现在她已不会，难道本君还要听从你们的话为她还愿么？”
　　“可是殿下……”
　　“别再可是了，你们下去吧……”话说到这，阎君的语气顿了顿，后又开口，“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黑白无常语气一凛，极其恭敬的答道：“是。”
　　“下去吧，好好照顾楚楚。”
　　“是。”
　　又应了一声，黑白无常才恭敬的弯腰后退，随后推开了大殿的门……
　　万楚楚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外。
　　黑白无常一惊：“万姑娘！”
　　屋内提笔批阅奏折的阎君笔下一顿。
　　原本万楚楚想很拽的走过去高傲的丢给阎君一句“你以为我非你不可么？”再给他一巴掌之后转身走掉的，但他发现，如今真面对这样的事，她一点勇气都没有。
　　枉她活了十世。
　　阎君停下笔，抬头静静的看向死死扶着门框的万楚楚，神色淡然：“怎的来的这般早？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你先回去吧。”
　　听着阎君跟平时一模一样的声音，万楚楚勉强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那我先回去了。”
　　阎君眼神温柔：“乖！之后我有话跟你说，先回去吧。”
　　万楚楚垂下眸子：“好。”随后，安然离去。
　　黑白无常对视——莫非，这楚楚姑娘没听见刚刚他们的话么？
　　看着万楚楚离去的背影，白无常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再次回过头，对着阎君开口：“殿下，有些事情，是不会等人的。”
　　阎君微笑：“我知道。”

　　这天，阎君格外忙，到很晚了都还没有去万楚楚的院落，而万楚楚，自从进了院落之后，也没再出来。
　　黑白无常在万楚楚门外守了好久，始终不见异常之后，也离开了。
　　直到侍女去给万楚楚送膳食之时，忽然发现，万楚楚不在房内。
　　黑白无常搜寻一圈不见人影，立刻连滚带爬的奔进阎王殿：“殿下！殿下不好了！万楚楚不见了！”
　　只听“吧嗒”一声，阎君手中的笔，应声而断。

　　第六章
　　冥界，只有在地府的范围内是安全的，因为这里有阎君殿下。
　　但出了地府，就是另一番地界。
　　怨灵，厉鬼，魔障，比比皆是，他们不会思考，头脑里除了吃就是吃，而他们吃的东西，就是地府里的魂魄。
　　阎君握着琅琊剑，破开地府和冥界接连的结界，缓缓的走了出去。
　　有些有点道行的看见阎君还知道躲，而那些连思考都不会的怨灵还没来得及扑过去便已经成了琅琊剑下的亡魂。
　　阎君神色淡然的抓住一只道行较高的妖鬼，直接用琅琊剑将那妖鬼穿胸而过钉死在地上，语气温和：“从本君地府出去的那位姑娘呢？”
　　那妖鬼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哪位姑娘？”
　　阎君微笑：“一个笑起来特别坏的姑娘。”
　　妖鬼眼睛一转，脑海里立刻闪过一张刚见过没多久的脸，心想那姑娘可能对阎君殿下很重要，可以利用一下。于是立刻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回复：“未曾见过，等小的再见到那姑娘一定跟殿下说。”
　　阎君眼睛一眯，慈悲一笑，随后慢条斯理的从那妖鬼身上抽剑。
　　妖鬼疼的浑身抽搐：“殿、殿下……放了小的吧……小的真不知……”
　　阎君笑容更加宽容，只是抽剑的速度仍旧未见快，而且还仿佛不经意的转动两下，看着疼的要死要活的妖鬼，阎君眼角一丝血气一闪而过：“麻烦你再想一想，是不是真的没见过这姑娘，若是实在想不起来，本君这手，恐怕会抖的更厉害……”
　　最后那个妖鬼哭着跟阎君说了他看见那个姑娘了，阎君微笑道谢，顺便剜掉那只妖鬼的左眼。
　　万楚楚啊万楚楚，你还真是……不安分啊……
　　阎君拖着剑，寻着万楚楚身上那一丝的血气，慢慢向冥界深处走去。

　　不知从何时起，那丝血气的味道变了，从原本纯净的味道渐渐变得浓重而杂乱，甚至掺杂了其他的血气。
　　阎君几不可见的叹口气，挥剑砍断了面前的几棵闹腾的树怪，走到了血气最集中的地方。
　　一地的妖鬼尸体，万楚楚坐在最中间，怨念蓬勃而出。
　　阎君收了剑，温柔的开口：“楚楚。”
　　万楚楚猛的开口，目光如利剑般刺了过来。
　　眼睛里清明不在，就连他当初为她消散怨气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浑浊的眼神。
　　万楚楚神志不在，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眯着深紫色的双眼盯着阎君，似乎是有些忌惮阎君的威慑力，还在考虑要不要吞了他。
　　阎君笑得依旧温和，向万楚楚招招手：“楚楚，我们回家吧。”
　　顷刻间，万楚楚窜进阎君的怀中，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住阎君的肩膀，贪婪的吸吮着阎君的血。
　　阎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万楚楚如妖鬼般疯狂的喝着他的血，下了结界阻止想要靠近的其他妖鬼，随后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万楚楚乱成一团的长发，兀自开口：“楚楚，是不是生我气了？”
　　此时的万楚楚自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脑子里只剩下唇边温暖的血。
　　阎君依旧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清和：“楚楚，其实我今天有话要跟你说的，可是你这孩子怎的这么心急，还没等我把要说的跟你说了，就出去玩了，还把自己玩的这么脏，等回家了，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你。”
　　此时万楚楚又吞了一口血。
　　阎君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闻讯而来的黑白无常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吓的根本站不稳了，连连呼唤着“殿下”。阎君伸手制止了想要冲过来拦住万楚楚的黑白无常，丢下一句“无妨”之后，继续安抚万楚楚。
　　“楚楚啊，明明是个挺聪明的姑娘，怎么到这个时候就恁的笨了，虽然世人皆道人可逆天，可人，真的不可逆天，你真的以为你这十世处女之身死掉，真的是你命硬么？”说道这，阎君突然笑得像个淘气的小男孩，“是我啊！一直都是我啊！我是故意的啊！你第一世死后在我阎王殿上盯着我小声问白无常‘是不是所有的阎王都这么好看？’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喜欢看你每一世死后气冲冲的来找我理论的样子，我就想让你以为是你自己是本命有问题，就想让你找到我身上啊！楚楚你怎么这么笨呢？起初你有了怨念我没有理会，也是怕你在地府得罪这么多人而被欺负，却没想到，会有一天你的怨念这么强……”
　　阎君抱着万楚楚的胳膊收得更紧，像是要把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万楚楚不断吸着血的唇一停，迷乱的眼神中一丝丝的清明渐渐透出。
　　“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我想处理完你在我的生死簿上的名字后，再去找你解释。你的怨念太强，而我的法力更是强势，强行结合的话你的灵魂必将受损，所以，解了你的怨念是当务之急。而且，我本来就是想要你的，并不是因为那黑白无常的两句话而为你还愿，我一直都想让你知道这个，却又怕你生气……现在看来，是我胆小了，我宁可让你刺我两剑，也不想让你变成这样，楚楚，我真的错了……”
　　阎君的声音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肩膀上的伤口疼的近乎麻木，体内的血慢慢的被抽空，让他的腿有些软。此时的阎君看起来极其脆弱，他低头，将脸埋进万楚楚脏兮兮的头发里，声音低微：“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楚楚……我爱你……”

　　第七章
　　好似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一切都是血色的，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不停的对她说着什么。尽管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那个声音为她在血雾中指引了方向，她一直顺着那个声音向前走着……走着……满手血腥的走着……
　　“啊！！！！”万楚楚一声尖叫，猛的从踏上坐起，却又因为用力过猛，头有些眩晕的又躺了下去。
　　“楚楚，你感觉好点了么？”一双冰凉的手握上她的手。
　　听见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万楚楚手一抖，猛的抽了回来。
　　那手的主人不以为意，又握了上来：“身子疼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万楚楚咬了咬牙，实在气不过，转过身猛的推开身边的人：“你有完没完！还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那个温和声音的主人已经飞到墙边，呕出一口血来。
　　“殿下！”始终候在一旁的黑白无常立刻冲过去扶起阎君。
　　阎君猛烈的咳嗽了两声才站起来：“无碍。”
　　还坐在榻上没动弹的万楚楚无比惊讶的看着此时脆弱无比的阎君——他怎么了？她只是随意一推，居然把他推到吐血。
　　向来心直口快的黑无常不顾白无常的阻止，径自走到他原本惧怕异常的万楚楚身边，怒斥道：“万楚楚！你这是做什么？几乎喝掉我们殿下全身的血不说，居然刚一醒来就伤害殿下！你以为堕入魔道却没遭天谴是很容易的事么？你知不知道殿下为了你都做了什么？”
　　万楚楚一愣，她堕入魔道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情不自禁的，她瞪圆了眼睛抱住头。
　　不……她知道……可她以为那是梦……
　　满心满眼的红色，她的双手也染满了血，可她仍旧渴望着血。她不想要那些妖鬼的冰冷的血，她想要温暖的，法力更强大的血……
　　这时，来了个温暖的血源……
　　那人不但有温暖的血源，还有温暖的身体，他跟她说——他错了，他爱她……
　　阎君让白无常拦住了黑无常，还没等开口让万楚楚别怕，就看见万楚楚抱着头不停的哭泣。阎君心下一疼，扶着白无常的手慢慢的走过去，轻轻的把万楚楚抱进怀中，轻声安慰：“我没事的楚楚，别怕，没事，我死不了的。”
　　万楚楚死死的揪着阎君的衣襟，哽咽着开口：“我究竟都做了什么蠢事情……”
　　阎君只是抱着她，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的诡异。
　　万楚楚哭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在阎君怀里缩了一会，突然抬头开口：“你说爱我，是真的么？”
　　虽然阎君觉得以万楚楚的性格，这大概是她活了十世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哭了，但也没想到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不过他还是点了头：“自然。”
　　“你始终不为我还愿，也是因为我怨念太深是么？”
　　阎君点头。
　　“我喝了你的血？”
　　点头。
　　“我堕入魔道被你救了？”
　　继续点头。
　　“现在我还有怨念么？”
　　“没有了，我的血法力还是很强的。”
　　万楚楚红肿的眼睛微微一转，随后用眼角扫过一旁的黑白无常，指尖在阎君看不到的角落向白无常示意了一下，白无常是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万楚楚的意思，拉着还想冲上前找万楚楚理论的黑无常，恭敬的退出了屋子。
　　眼睛余光瞄到那已消失的黑白二人组，万楚楚那原本的一脸悲戚立刻消失不见，伸手勾住阎君的颈项：“既然你也爱我我也爱你，那敢问阎君殿下，是不是该为小女子还愿了？”
　　阎君嘴角一抽——这姑娘，这样的气氛之下还不忘这个……
　　不过……
　　阎君温柔一笑：“原本的确应该这样，不过因为楚楚你喝掉了我绝大部分的血，使得本君体力不支，身心虚弱，恐是难为你还愿啊~”
　　这回换万楚楚嘴角一抽：“那你的意思是……我得等多久？”
　　“其实也没多久，只不过怕你无聊，你干脆再轮回一世玩一圈吧！等你死回来了，我大概也就能恢复雄风了！”
　　万楚楚表情一呆。
　　半晌，守在门外的黑白无常突然听见从屋里传来的一声暴喝：“什么？我还要做一世的处女冤魂！！！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