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寒雨 吹梦

3、002

　　难得星期日洛阳竟然在家里呆着，这样让苏紫觉得不可思议，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后跑到厨房抱了半颗西瓜出来，坐在地板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西瓜，正吃得欢畅的时候，洛阳从书房走了出来，看了看她说：“吃了这个，你还吃得下晚饭不？”
　　苏紫说：“我本来就不打算吃晚饭。”
　　洛阳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她，苏紫觉得有一种压抑，于是她抱着西瓜站了起来。
　　洛阳说：“晚上我们大学同学聚会，你去吗？”
　　苏紫想都没想：“你的同学我又不熟，不去。”
　　洛阳皱眉看着她，似乎有些隐忍，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他说：“林海涛回来了。”
　　乍听到林海涛的名字的时候，苏紫微微的发怔，洛阳看着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其实说得更准确是怀念。
　　苏紫慢慢回过神，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笑得有些恍惚，林海涛这个名字让她突然有时光穿梭的感觉，她看着洛阳微微皱起的眉头，伸手抚上去，洛阳一偏头就躲了过去，苏紫不屑的笑道：“年纪轻轻的，皱得跟个老人似的。”状似漫不经心接着说，“我还是不去了。”

　　洛阳没有说什么，回去换衣服出门，苏紫也回去换衣服出门，洛阳疑惑的看她，苏紫说：“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家了，我回去看爸爸妈妈。”

　　苏家和洛家还住在一个小区，一栋楼，一层的对门，洛爸爸和洛妈妈已经离婚了，所以只有洛爸爸在家里，苏紫先去见了洛爸爸，然后又去见了爸爸妈妈，老人如苏紫所愿在她耳边唠叨了一个晚上，苏紫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耳边叽叽喳喳的便能不胡思乱想。
　　老人无一不向她灌输，你已经不小了，都三十了该要个孩子了。这让苏紫不由得想起昨晚的癫狂，洛阳的自制力一直很强，年轻气盛在情事上也很节制，像昨晚那样的疯狂在他们结婚的这些年里并不多见。
　　也不是没有，那时刚刚结婚，每天忙着赚钱，他还那么有精力，把她榨得干干。
　　当年他们拿着结婚证回家的时候把双方的父母都吓着了，洛父洛母一直把苏紫当成女儿看待，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做他们的儿媳妇，显然双方父母都觉得洛阳太年轻了，对他们擅自做主结婚都很不满，导致两家关系曾一度紧张。
　　洛阳原本因为杨雪的原因几乎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现在又一声不吭的和苏紫结了婚，洛母一气之下就病了，他们结婚家里什么都没有支持，两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苏紫常常拖着洛阳笑脸相迎洛妈妈的冷言冷语，渐渐也就算是和睦起来了。
　　洛母常拉着苏紫的手说：“要是一开始洛阳就和你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反对的了，我就是气这个不争气的小子。”

　　晚上洛阳来接她回去，挺平常，苏紫说：“我开车来的。”
　　洛阳说：“我知道，我喝酒了，打的过来的。”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大，苏紫觉得气压有些低，洛阳坐在她的旁边，酒味很浓郁，她觉得需要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像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竟然有些尴尬。
　　苏紫问：“晚上聚会怎么样？”
　　洛阳想起她下午的回答，她倒是诚实得很，在他面前也不知道掩饰一下，想到这里一股怒气不由的冲上心头，口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嘲讽：“林海涛回来不打算回去了，就在国内发展。”
　　他话语里的讽刺这么直白，苏紫本想驳一句，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这一声听在洛阳的耳朵里恰多了一份惆怅，一份失落，这些都让他血气往上涌，人都说他年轻老成，大概这个世界上能逼得他生气的也就只有身边的这个人。
　　他生生地将怒气压下去：“他约我们哪日聚一聚，我明天去深圳出差，大约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苏紫听他说话的语气比刚才平心静气，本想问谁陪他去，到了嘴边却又变成：“恩，那边的天气不比家里，注意一点。”

　　苏紫一直想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的氛围变成这样气拔弩张或者是尴尬，她的思想一直挺简单的，年轻的时候，洛阳常说：“你笨得就像个猪。”
　　苏紫想，也许是自己太笨了，终究跟不上他的脚步。也许，他从来不曾为她停过脚步，不管她怎么努力，他们之间终究是隔着什么。
　　苏紫接到林海涛的电话的时候，心里惴惴的，总觉得当年自己有点对不起他，却又觉得自作多情，也许根本就是她的错觉，他们之间原来也只是契约关系。
　　“梳子。”林海涛总是爱这样叫她，听起来就是亲切。跨越了这么多年，这一声“梳子”又把她带到了过去，心里倒是自在多了。
　　“这些年还好吧？”像很多电视剧里多年不见的友人一般问候，苏紫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几乎就要掉眼泪了，当年分开的时候都没这么感伤。
　　当年，当年她的心思都在洛阳身上。
　　林海涛说：“出来聚聚，很多年没见了。”
　　林海涛的这句话说得颇具感伤，倒是又勾起来苏紫的愧疚，她点点头，说：“恩，洛阳出差了。”
　　林海涛在电话那头“噗嗤”笑了起来：“小紫，难道我们就不能像朋友一样聚一聚吗？”
　　这顿时让苏紫释然，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我小气了。”

　　林海涛说想念大学年代的味道，于是约在大学附近的餐馆见面，不曾想这么多年那个他们常吃的餐馆竟然还在，老板招呼人还是那么热情：“同学吃什么？同学是新入学的，不常见到。”
　　苏紫乐得直笑，林海涛也笑了起来，老板给了菜单，苏紫让林海涛点菜：“你刚回来，算是客人，我是东道主。”
　　林海涛也不推让，还是多年前的菜单，竟然和记忆中的没有添减。
　　林海涛依旧是点了一样凉拌黄瓜，一样竹笋炒肉，一样冬瓜排骨汤，一样清炒西兰花，苏紫觉得眼角有些酸，他竟然记得她喜欢吃什么，这样一想，心里似乎才真实地认识到真的许多年了，在这匆匆忙忙的快餐世界里，足可用沧海桑田了。

　　等菜的时候，两人又说起老板，苏紫不觉感慨：“没想到，还能被人叫做学生，真是不容易啊！”
　　林海涛看着对面的女子，其实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脸上是淡淡的妆容，扎着马尾巴，穿着T恤，眼睛依旧澄澈的似乎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份成熟，多了份内敛，还是记忆中那个女孩子，明眸皓齿，笑起来依旧十分动人。
　　林海涛笑着说：“你没变，我却老了。”
　　苏紫皱了皱眉头：“哎，我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林海涛也笑了起来，气氛活跃起来，两个人倒是聊了起来，聊这些年的生活，其实苏紫不大会说话，说得颠三倒四的，林海涛还是听明白了，大意就是她觉得当年挺对不起他的，希望他能幸福，也说了她自己的近况，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事，上司人很好，很照顾她，却闭口不提洛阳，好像她的生活里没有这个人。
　　林海涛顺着她的话题说：“我倒是找过一个女朋友，不过是个英国人，金发碧眼的。”
　　林海涛可以感觉她听到这话后微微的放松。
　　苏紫不由得笑着问：“怎么没把她带回来？”
　　林海涛说：“她还不想跟我回中国。”林海涛又说，“其实，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传统的中国女性。”
　　苏紫摇头说：“传统的中国女性，你到书本里去找吧！”
　　林海涛但笑不语。
　　老板的菜上得一如既往的快，林海涛看着苏紫吃，只管笑着说：“小紫，洛阳都没有把你喂饱吗？”
　　这是话语里头次带出洛阳，苏紫抬起头看林海涛，嘴里还包了一口冬瓜，颇有些狼狈，咽了下去又喝了口汤，方才说：“多少年的毛病了，改不了了，和他没有关系。”
　　语气里颇有些老练，林海涛倒是笑得更欢了，苏紫看他笑，气得拿眼瞪他：“不许笑。”
　　那个时候也是的，他们一起吃饭，苏紫吃饭一向很急，也没什么吃相，他看着她吃觉得可爱就想笑，她就瞪他，也是说：“不许笑。”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的心里有个人，只是年少谁不轻狂，哪里会顾得了那么多，年轻人的喜欢总是短暂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的喜欢不仅仅是喜欢，还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愿意拿一辈子去赌。
　　他心存卑鄙，欺骗了她，开玩笑的跟她说：“要不我们试试，也许我们很合适呢！也许洛阳吃醋，发现喜欢的是你，兔子要吃窝边草呢！我这是帮自己也是帮你。”
　　她侧仰着头，朝着阳光，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看到她轻微的点头，他的心狂跳，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想试试，还是为了印证洛阳会不会吃醋，总归是答应了。
　　其实她和他说过很多次算了。
　　最后她说：“其实我爱的一直是洛阳，原本以为可以放弃的，我不能欺骗你，也无法欺骗自己。”
　　那是个寒冷的夜晚，下了很大的雪，他就站在窗前，他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的就去了美国，这次真的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在美国的时候，他也问过自己，如果当时她不曾那样说，让他为她留下来，他可愿意，放弃深造的机会，放弃的可能是他的未来。
　　应该不会吧！
　　只是终究是没有答案……
　　谁愿意为谁放弃，大约也只有这么个傻女孩，愿意为了洛阳放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