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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佩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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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有些人对文字比较敏感,在看到“冷”的时候会联想到黑暗,看到“火”脑子里会出现一片红色,有的时候碰到一些少见的姓氏,而刚好自己又认识拥有这种姓氏的人并且跟他关系较密切的时候,脑海里对这个人的感觉会被投射到这个姓氏上,比如说“我有个姓孔的同学是个高富帅,所以一听到‘孔先生’就觉得那货绝对是个高富帅”之类的。有些人在闻到某种气味的时候就会想起一些回忆或者直接把自己对这种回忆的感觉投射于这种气味之上,比如说突然在大街上闻到自己好久未见的女朋友的香水味就会下意识觉得开始想念。
那是一种非常抽象而且飞快的感觉,而且陈铭只是嗅到了一瞬,根本来不及把自己脑海里汹涌而出的那种感觉用言语形容出来。越是形容不出,那种感觉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就越淡,到了最后他就只能记得那个瞬间自己好像激灵了一下。
谈不上是危险,但是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东西。
这时陈一嘉开始一边洗牌一边宣布跟和越商量出来的新规则:“只是一个人问一个人回答也太没劲了,干脆这样,谁抽到最大的牌最大就提问题,然后其他三个人每个人都要回答,回答不了的就大冒险,怎么样?”
陈铭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妹子是想每回都抽苏离生回答,但是又碍于那样太明显,于是增加人数当烟雾弹。他心里喟叹一声,一边想着这次上火车就别想着什么桃花运了一边表示同意,同时把那种诡异的感觉给忘在脑后了。
“欣赏什么样的异性?”
第一个问题是陈一嘉提出的,大家按着顺时针的顺序依次回答。
和越:“能给别人带来安全感的男生……”
陈铭:“既然要说真心话就不要骂我庸俗了。身材要好,脸蛋漂亮,温柔体贴的类型。”
苏离生:“体贴。”
苏离生的答案简短得明显让两个妹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第二轮开始。
第二轮还是陈一嘉发问,她一边连连感叹自己手气好一边转着眼珠子问道:“异性对你说什么会让你怦然心动?”
和越:“……‘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之类的吧……”
陈铭:“其实只要是喜欢的人说什么我都会怦然心动的吧?但是果然还是捅破窗户纸的那个时刻最让人向往了,那么就是跟我表白的那些话吧。”
苏离生:“表白。”
这个时候陈铭终于发现苏离生其实只是在他的答案里挑两个字回答罢了,于是忍不住炸掉:“他娘的……你说你这个人不想玩就别玩啊,说的不是真心话还有个屁用啊!”
苏离生居然也很坦然,微微翘了嘴角就说:“对不起。”
“太坏了吧你!小越,我把权力交给你,你来决定让这个帅哥做什么!”陈一嘉笑骂着推搡了一下和越。
“等一下……我抽到最大的牌了!”这时和越少见的有点着急,“先让我问完问题嘛!”
见大家都盯着她瞧,她迟疑了半天,小声地问:“你最讨厌别人给你起的什么外号?”
陈铭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个妹子要发大招问些什么“觉得我怎么样”之类的问题。他本来是靠在苏离生的枕头上的,一个坐姿坐太久了忍不住换了换姿势,稍微靠近了挨着门边梯子坐着的苏离生。他正想着该说什么外号才能让两个妹子笑场,突然隐约又闻到了那种让他激灵了一下的气味。
社区民警虽然是一份清闲又相对安全的工作,但是陈铭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特别严重的案子的。他就记得有一年区里发生了一场特惨的车祸,有一个老太太被卷进车底下拖行了几十米,清理现场的时候足足冲洗一整天才把那些血迹冲干净。那个时候陈铭刚刚上任,正坐在小值班室里玩着手机等换班,突然就哗啦一群人涌进来二话不说把他往外拖。彼时他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站稳了,悚然入目的就是水泥地上长长一条的鲜红,尽头躺着一个已经被碾得无法形容的人。
那个时候空气里全是血腥味,像是冰冷的锈铁一样的气息一下子就从鼻腔钻进肺腑里去了,他整个人像是被冻着了一样一个哆嗦。之后浑浑噩噩处理完现场,他也不管新不新上任了,请了事假就狂奔回广西老家窝了一个月才缓过劲来。所以这个时候猛地被苏离生身上稍显浓重的血味唤醒了那次的回忆,陈铭一下子整个人都懵了,和越喊了他好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怎么还不回答呀?”陈一嘉不耐烦了,撅了嘴巴就拿眼睛扫苏离生,“他还没想好,那帅哥你先来吧。要说真话!”
苏离生看起来也有点犹豫,想了一会儿以后不怎么愉快地答:“苏美人。”
“噗——”一下子两个妹子都笑出来了。陈一嘉边笑边推搡他:“哎,谁敢这么喊你啊?什么审美啊,分不清帅和美吗?”
苏离生由着她推了自己几把,然后微微笑着说:“烟瘾又犯了,不介意我离开一下吧?”
说着他就起身出去了,留下陈一嘉在后面大叫:“哎!别忘了还要罚你大冒险呢!想跑哪儿去啊?”
陈铭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苏离生离开,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以后,抓过烟盒就起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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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生动作很快地拆了上身的绷带,那些绷带吸饱了血,几乎达到了攥一把就会滴下来的程度。他一手推开厕所的窗把绷带甩出去,一手检查挂在手臂上的黑衬衫染到了多少血。
他的上身是三道又深又狠的伤痕,不像是利器所伤,反而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猛地给他来了一爪子一样。皮肉裂开的地方被针线密密地缝合着,但是仍然可以想象出被伤时皮肉翻卷白骨星星的可怖模样。而此时,他胸前的一道爪痕正汩汩淌出鲜血,几乎染到了腰带处。
苏离生蹙了一下眉,上火车的时候没料到会有跟人动手的机会,所以准备也不足。他只好用了一整包纸巾把血迹擦拭干净,然后一圈一圈地裹上绷带,穿好衣服。
然后当他打开厕所门一脸平静地走出去时,正看见陈铭鬼鬼祟祟往这里张望的样子。
苏离生脚步一顿,自然地转身去水房洗了手,然后站到陈铭身边点了一根烟叼上,漆黑眸子望向车窗外的黑夜里连绵起伏的群山。
“妈蛋,老子烟瘾也犯了,”陈铭在他身边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上车前不要抽掉一整包了。”
苏离生抬手递了一根烟过去。
“谢了。”陈铭眉开眼笑,赶紧叼在嘴里护着火机点上,“兄弟不是广西人吧?听不出口音啊。”
“嗯。”苏离生答,“只在广西留一小会儿。”
“去广西干嘛啊?”陈铭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一边用眼角瞥着他的一举一动,“回老家?”
苏离生察觉到了他审犯人似的口吻,有点无奈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刚刚不是说过了么,送人。”
“唔。”陈铭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尽量放轻松自己的口气,“准是女朋友。”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在见着苏离生的时候早已经说过了,而且当时人家也否认了,顿时一窘。
正在窘迫的时候却听到男人低低地笑了,他不禁偏过头去看对方的脸。不得不说英俊的男人很容易男女通吃,他看着苏离生薄薄的唇勾了点戏谑弯起来,漆黑眼眸里迎着车窗外远山灯火的模样,突然觉得叫他“苏美人”的那人其实审美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