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何求》苏炼魂

7、7 英雄救美……未遂

　　工作人员向会场人员宣布讲座结束后，莫老院士便离了主席台，走到门口处等着，与会的专业人士冲莫老院士致意后便纷纷退场，记者却仍围着莫老院士咔咔地拍个不停。

　　因为车子还没开出来，莫老院士也不急着走，仍旧温和地跟记者们交谈。

　　陈一苗人小身子弱，也挤不进去，在外围拍了几张照片，模糊地看不清楚，只能无奈地放弃，这时候她离控制室很近，讲座开始前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刚蹑手蹑脚走到控制室门口，便和里面匆匆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个子比陈一苗高一些，捂着鼻子“哎哟”了一声，却是个女孩。

　　陈一苗连忙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女孩不以为意地一笑，“没什么。你有事吗？”

　　陈一苗微微踮脚往女孩身后看了看，控制室里已经空无一人，而这个女孩虽然是短发，却比那个背影矮了许多，要么就是自己认错了，要么就是自己错过了，莫名地失落起来，因此泄气地摇了摇头。

　　那女孩扑哧一笑，瞟了一眼陈一苗怀里抱着的相机，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刚才那个可爱的小记者吧。古语里有个词叫另辟蹊径，我可是莫老师的特别助理，你就不想从我这儿探听点莫老师的内幕？”

　　陈一苗眼前一亮，不敢相信地问，“可以吗？你可以接受我的采访？”

　　女孩刚想说话，就听莫老院士被麦克修饰扩大后的声音透过好几层人墙传了过来，“晓霖，准备走了。”原来是邵思端给莫老院士身边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车已经开到宾馆大门口了。

　　莫晓霖只好冲陈一苗耸耸肩，拿出一张纸匆匆写了一行字，递给陈一苗，“我得走了，今天没时间啦。你要是愿意就打这个电话找我，我保管你比那些人有收获。”莫晓霖笑着指了指那堆跟屁虫似的跟在莫老院士和工作人员身后的记者，拍了拍陈一苗的肩便小跑着跟了上去，只听见门外她清脆地对那帮穷追不舍的记者，客气却又不客气地道，“麻烦各位让让好嘛，莫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咱们应该让莫老师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你们说是吧。”

　　陈一苗将手中的小纸条珍而重之地放进兜里，如得胜的将军一般，跟随着其他与会人员从会议室后门出去，陈一陶说得没错，有了这场讲座，她的论文再也不用发愁了。

　　董平一散会就走出了会场，在会场外面的走廊里碰到了吊儿郎当的尹京华，见他嘴里叼着半根烟，董平不悦地眯了眯眼睛，尹京华忙将嘴里的烟扔进了不远处的烟灰桶里。

　　“你来干什么？”董平在距离尹京华四五步远的地方就站住，他不抽烟，所以对烟味很敏感，尽管有这么一段距离还是觉得尹京华身上的烟味刺鼻，眉头也皱了起来。

　　尹京华也不想来看董平这张万年不化尤其是见到自己更加嶙峋百怪的脸，但是没办法，老爷子有命自己也不得不从，只能腆着脸笑道，“明儿不是老爷子大寿嘛，老爷子让我载你一道回去。我妈已经去C城接姑姑了。”

　　尹家老爷子对女儿和董平这个外孙都是极好的，不过几十年来一直都看不上董平的爸爸，就连现在董平爸爸的集团已经不怎么逊于尹氏了也一样，他过寿只让女儿和外孙出席，董平爸爸只在董平出生那年参加过一次，还被老爷子刺激地不轻，翁婿俩虽不至于到撕破脸的地步，却也是不欢而散。

　　打那以后，董平爸爸董剑便再也没去过J市，生意上也从不和尹氏有任何往来。董平打小就知道，绝不能在爸爸面前提老爷子，也绝不能在老爷子面前提爸爸。

　　董平是替爸爸抱不平的，不过尹老爷子除了这一点之外，对他和妈妈却没得说，他也不好怎样。心里到底排斥，于是信口就说道，“刚才在会场，我看见那丫头了。”

　　“啊？”尹京华一愣，这一愣却分了前后两个内容，前一段是还没反映过来那个小丫头是谁，后一段则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为自己报个仇。敌在明我在暗，怎么都是个好时机，他尹京华虽然有些不齿这种偷袭的法子，但谁让他总是栽在陈一苗手里呢。

　　董平趁尹京华发愣，就手取走了他挂在手指上的车钥匙，淡淡地道，“走吧。”这是周五，高速路口肯定有些堵车。

　　尹京华却仍站在原处，只冲董平摆了摆手，“表哥，楼下等我几分钟。”便转过身躲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看着从会议室后门出来的人流。

　　董平一手插兜，从容地握着车钥匙踏进了电梯，看着尹京华的背影被电梯门遮挡住，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阴谋得逞的阴险笑容，从来就只有他董平让人等的份，他怎么可能等别人呢，尤其是尹家的这个小混蛋。

　　反正T城离J市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像尹京华这么神通广大的人总能赶回去的。

　　尹京华等了好一会儿，从会议室出来的人流开始稀少，他正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董平给耍了，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是雀跃着从会议室门口出现了。

　　从尹京华躲着的角落看去，陈一苗抱着胳膊，脸上挂着他从没见过的灿烂笑容，步履轻松地跟在一帮成年人身后往外走，乍一看像谁带的孩子。

　　尹京华还没见过陈一苗笑这么开心过，看得自己也微笑起来，心底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报那天的一箭之仇，有那么一丝不忍和不舍划过，却还是尹氏公子的面子占了上风，自藏身之处，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因为怕被陈一苗发现，仗着自己手长脚长，在刚刚能够到陈一苗的地方，便伸手狠狠一推。

　　陈一苗毫无防备，往前踉跄了好几步，直到走廊栏杆旁才停住身子，尹京华一脸坏笑地等着陈一苗回头，却见她像害怕似地从栏杆那跳开，愣了一下，忽然转身往电梯跑去。

　　他始料未及地往电梯旁追去，却只能看见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合上，想着陈一苗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一边等电梯，一边倚着墙哈哈大笑起来。

　　好像，这是他和陈一苗交锋中第一次占了上风。

　　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尹京华心底升起，就连他学生生涯里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替他爸爸签下了一单价值几十亿的合同，都无法与此刻的成就感相提并论。

　　这对尹京华来说是很奇怪的体验，不过，这体验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尹京华一边大笑一边看着电梯门板上的数字一点点上升，停在“8”的时候，他听见楼下传来了些许骚乱声。

　　裕珑宾馆一共有十层，一到三楼是餐饮，四到八层是客房，九楼十楼是会议室。因为会议室两个楼层特别安静，环境和设备也很好，所以通常一年到头都会有机关单位或者集团公司租用这里的会议室。

　　莫老院士开讲座是在九楼的大会议室里，在这个楼层，底下的楼层里如果有些小争端一般是传不上来的，况且酒店的工作人员也会积极处理，让客人满意，此时，连身处九楼的尹京华都能听到隐隐的争执声，可见下面会闹得多么不可开交。

　　他离开电梯口，走到走廊栏杆旁探身往下看，见一楼大厅里已经围了一圈人，最外面的是酒店一楼的服务员和门童，里圈是一些穿着普通衣服的人，看样子应该是看热闹的时刻，最里面是三四个男人正在手舞足蹈地跟一个值班经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而陈一苗就站在这几个人对面。

　　尹京华皱了皱眉头，刚刚陈一苗是坐电梯下楼的，应该刚刚到大厅，怎么就跟人起了冲突。正想着，看见陈一苗好像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凑到耳边，他看不太清，隐约猜着是手机，紧接着就见正跟值班经理说话的那个捂着脑袋的男人，一把上前把陈一苗手里的手机夺了下来，扔在地上，这还不算，一手还拉住陈一苗的头发。

　　尹京华心里一缩，下意识地摸了摸头，这才想起赶紧下楼，可惜刚刚他凑到栏杆这儿的时候电梯已经上到了八层，这会儿却又已经往下走到了七层。尹京华有点气急败坏地按着电梯门板，旁边还有几个等电梯的人，其中有个文文弱弱的戴眼镜男人，有些看不惯尹京华的举止，出言阻止道，“小伙子，你再着急也不能损毁公物啊。万一把电梯搞坏了，大家都得走楼梯下去。”

　　尹京华此时哪有刚才悠闲等电梯的心情，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嘴里吐出一句不干净的咒骂，见电梯门板上的数字依旧是蜗牛一般地闪动着，重新回到九楼也不知道得多久。他挂心大厅的事态，最终大吼了一声“我靠”，冲着电梯门狠狠踹了一脚，返身从楼梯跑了下去。

　　等他跑到一楼，扶着墙喘气时，刚好电梯也到底了，“叮”的一声打开，刚才在九楼劝说尹京华的那个眼镜男从里面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似乎没想到尹京华会跑得这么快，愣了一下，扶扶眼镜，匆匆走了。

　　尹京华喘匀了气，冲那人的身影挥了挥拳头，便大步上前，走到大厅中间，分开围观的人，挤了进去。

　　事态已经被值班经理基本控制住了，不过陈一苗的模样却很是狼狈。梳成马尾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披散着，衣服被拉扯的皱皱巴巴，领口处还被撕坏了一块儿，尹京华挤进去的时候，陈一苗的手腕被那个捂着脑袋的男人死死攥着，她脸色有些发白，牙齿咬着下唇，时不时给那人说一声，“真是对不起，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那男人却不依不饶，非得让陈一苗赔钱，要的又是个不可能的数目。

　　尹京华看得心火噌噌地往上冒，上前狠命扯开那人的手甩开，把陈一苗护在身后。一眼瞥见陈一苗手腕上已经被钳制的红了一大片，左脸上也有几个指印，尹京华气得瞪大了眼睛怒问道，“你丫还是不是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又对周围的人道，“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就让一小姑娘任他打呀，都有没有人心？！”

　　围观的不少人都有些赧然地散了开去，这下外圈的人里大多都是酒店的服务员，和值班经理一起劝解着被砸的男人，纷纷说让他去医院看看，医药费由陈一苗负责一半，酒店负责一半。

　　那人本就是仗着围观的人多给自己撑腰，此刻见情势有些不利，怪叫一声，把脑袋凑过来，手指扯开一条缝，对尹京华道，“我欺负她？我没被她砸死算不错了。好好的吃个饭，这大难就从天而降，我找谁说理去。我就知道这小丫头刚才打电话找救兵，你再动我，我就真报警了。”

　　尹京华哪里会怕他，梗着个脖子横道，“你报啊，你要不报，我可就报了。”

　　陈一苗微微喘息着拉了拉尹京华的袖子，低声对他说，“尹京华，你别跟人家横。是我不小心，刚才在楼上也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我相机掉下来砸到人家了。”

　　看来，刚才在楼上陈一苗连自己是被谁推的都不知道，尹京华一时倒有些瑟缩，头一回不敢承认自己的壮举，不过转头对那个男人说话时，语气也并不见好多少，说出的话也依旧恶毒，“我们砸到了你，我们陪你检查就是了。你愿意住院就住，住多久都没关系，医药费我出。就是你万一没了，你的丧葬费我也全出。”

　　“你？！”那男人一瞪眼刚想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人拉了拉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便换了语气，问道，“你出？你出得起吗？我可是脑力工作者，这一砸怎么也得休息个十天半月的，除了医药费，你还得赔我误工费。”

　　尹京华冷冷一笑，在他的观念里，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能叫做问题，“你说个数吧。”

　　那人和身后的几人商量了一下象征性的伸出一只手，在尹京华和陈一苗面前晃了晃，陈一苗咽了咽唾沫，“五……五千？”

　　“你就说给是不给吧？”那人收回了手，轻蔑地问。

　　没等陈一苗说话，尹京华便张口道，“我给你一万，你赶紧走。”

　　那人双眼放光，态度也变得松软了许多，“那没问题。”

　　“我闯的祸，怎么能让你……”陈一苗吓了一跳，可又不知道尹京华才是罪魁祸首，不想把尹京华牵扯进来，话没说完，便见尹京华掏钱的手一僵，面色古怪地对她低声说，“我东西都放车里了。你别急，我给表哥打电话。”

　　谁知他钻出人群打了个电话，回来时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怎么了？”陈一苗小心翼翼地问。

　　尹京华咬了咬牙，“该死的董平，把我车开走了。”他知道董平的性格，他这边就算塌了天，董平也不会回来的。更让他心烦的是，董平还幸灾乐祸地告诉他，地上碎了一地的陈一苗的相机里，拍的今天这场座谈会的照片，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