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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

  •   練峨眉合起面前來自于朱聞挽月的最新筆錄,向對面的人說了一句,“多年同僚,我更傾向於信任你。但物證眼下顯然對你不利,唯一的人證是你和她,你們又各執一詞。說句實話,依目前的指向,開庭之後對你十分不利。”

      從練峨眉方才的陳訴中,朱武的心越來越寒,但卻並不是因為不利於自己的局面,而是對挽月竟能說出這樣的證詞感到失望。

      一直知道她心思扭曲,一直知道她執著過頭,卻沒料到是瘋到了這個地步。更沒料到,有一天,她會這樣惡意的來算計自己。原以為,無論他這個小妹的性格如何不堪,但至少,她對自己始終還是懷著丁點善意的。

      現如今看來,她已經連最後的一點良知都喪失了。

      在挽月修改過的新證詞中,關於左門射殺兩名警員的證言並未做改變。但挽月致電讓左門上門的理由,卻從她自己的意願,變成了朱武的支使。新的證詞雖未點明,卻是在字裡行間隱隱暗示著,朱武是爲了幫助挽月拜託左門糾纏,故意設計讓左門上門,讓挽月說刺激他的話引他心智失控殺害警員。最後,再由朱武用警員遺落配槍殺死左門,并以挽月自衛誤殺左門的假象來掩飾這個事實。

      總之,挽月的證詞將矛頭指向了朱武,這次事件里所有的流血,都成了他爲了達到目的所造成的犧牲。

      自己只是從挽月的手中奪過配槍,他對接觸到的槍械部位很清楚,指紋不應該留在扳機上,而且也不應該有舉槍射擊的手紋走向。

      朱武摩挲了一下嘴唇,再次同練峨眉確認,“實驗室的指紋報告,確定無誤么?”

      “無誤,是你的指紋。握槍射擊姿勢,扳機上有右手食指指紋。”

      “我是用槍口朝下的姿勢捏著槍柄……但如果鑒證那邊的結果確認那是我的指紋,我想,只有一個可能性了。”

      “指膜么?”

      “沒錯。”朱武點頭。

      練峨眉皺起眉峰,“你在這行幹了那麼多年,並無偏差,從以往的合作上,我個人也傾向於相信你。但你知道,我相信並沒有,等上了庭,一切按證據說話。”

      “我知道。”

      “那你現在想怎麼做?”

      “能安排我與挽月單獨見一面么?”

      “現在你是主疑犯,她是污點證人,你知道我沒法安排你們單獨會面。無論如何,我也得從旁監控。”

      “那就這樣辦吧,請練部長在外監控,讓我同她見一面。”

      練峨眉若有所思,“你有把握讓她說出實話?”

      “沒有。”朱武搖頭,“但是時候做個決斷了,我已經放任她太久。”

      觀他神色,練峨眉從中隱隱可見一股殺伐之氣。

      算了,只要不是真在她這裡開殺,其他事情還好商量。

      朱武覺得有些奇怪,他不能理解為何到了此時,挽月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雖然早知道她的精神狀態一直不正常,但如今再審視,看來已經失控了。

      朱聞挽月在對著他笑,笑的甜蜜溫柔,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和光彩。

      “你看上去很高興。”

      “你主動來見我,我自然很高興啊。”

      朱武皺眉,“你還是不肯放手么?”

      “你知道我不會放手的,從頭至尾,我只有那一個目的。”挽月笑的更甜蜜起來,“只要你應我,我立刻就去改證詞。”

      朱武對她後半句話置若罔聞,好似一點不介意她的證詞給自己帶來的不利影響,反而問,“所以你對左門的感情也是假的,不過是做戲給我看。”

      挽月發出尖利的笑聲,“那種卑賤的東西,怎麼配得上我。”

      翹起腿,往椅背上靠了靠,朱武眯起眼睛,“在我看來,你比他,何止卑賤百倍。”

      挽月睜大了眼睛,她誇張的假睫毛因為驚而顫抖,“蒼日,你怎能這樣說我?我是銀鍠家的小姐,我是你的妹妹……我出身高貴……”

      “出身固然是判斷人層次的依據之一,但我覺得,內在和行為倒是更好的判斷基準。再高貴的家庭也有卑賤無恥之徒,再貧困的平民窟里照樣能出現高尚之人。”說到這裡,他笑了笑,一臉諷刺的看著挽月,“更何況,你的出身也並不高貴不是么?”

      “蒼日!”挽月大吼起來,“以往別人說這樣的話來傷害我,你會第一個來保護我,現在怎能如此?你怎能對我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朱武理都不理她,繼續往下說,“你高貴的出身不是自己掙來的,是被賜予的。既然是賜予的東西,決定權就在賜予的人手中,別人想什麽時候拿走都行,永遠不會成為你自己的東西。挽月,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那你為何要殺左門?”

      “不,是蒼日你殺了左門呀。不過那樣低賤的人,他的死活對你而言這樣重要么?”

      對她的污蔑並不在意,朱武仍是按照自己的步調說下去,“左門是異度的雇傭兵,是自己人。不到萬不得已,我們從不傷害自己人。”

      “哼。”挽月恨恨的瞪著眼,“當時就是萬不得已,他要開槍傷害我們……再說,我是大小姐,兄長你爲了保護我,殺死一個屬下又有什麽關係?”

      他覺得,話已至此,挽月卻仍是這般嘴臉,他們之間已無話可說了。

      看來,緣盡於此了。

      “小妹,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小妹。”

      挽月眼中閃爍,“蒼日,你這話什麽意思?”

      “設計殺害左門在先,意圖陷害我在後,你已經沒有資格留在銀鍠家了。”

      “有沒有資格,該是父親說了算。”挽月的樣子看上去氣勢洶洶,但語氣里的顫抖卻出賣了她。

      “父親身體不適,這樣的小事何必騷擾他,我來做主就行。”

      “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

      “有何不可。”

      “我……你如果這樣,我絕對不會改證詞,你要去坐牢的。”

      “就算去坐牢,我也留不得你。”

      挽月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銀鍠朱武,你……你……狼心狗肺你沒有良心你不是人!這些年來我這樣對你……你怎麼能?你怎麼可以?我為你做的你都看不到么?你爲什麽這樣對我?你敢……你敢將我趕出家門,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改口!”

      “哈”冷冷一笑,“你的心果然跟你的臉一樣醜惡,既然如此,這張畫皮也不用給你留著了,不是麼?”

      聽到這句話,挽月抬手捂在臉色,退了兩步,“你……你要幹什麼?不要過來!來人啊!練峨眉!救人啊!”

      練部長啜了口茶,並沒有立刻響應這呼救,她相信朱武的分寸。於是等到了朱武卡著挽月脖子把她臉色那層精心描摹過的臉皮撕下來之後,練峨眉才打開了審訊室的門,義正言辭的出言勸阻同僚。

      “Doctor Silver,請放開證人。”

      “好,當給練部長一個面子。”

      朱武放開了挽月,沒再看她一眼,而是轉向練峨眉。

      “練部長,其實你這名證人……我想你最好請四局的師九如配合一下,讓他來幫忙鑒定一下精神狀況。”

      “哦?她有精神問題?”

      “一直有,所以我想她可能會是不可靠證人。另外,如果你們給她申請法援的話,我有個一個好人選,最近伏嬰師挺空的,我想他會樂意幫忙。”

      練峨眉看著躲在角落里的朱聞挽月,被撕下了偽裝的面皮之後,那張可怖的臉容仿佛惡鬼一般,倒真是合了她的心境。

      “只要別讓我難做。”練部長提醒了一下朱武。

      銀鍠法醫笑的真諛O了,“放心吧練部長,我會讓伏嬰師注意分寸的。等她跟伏嬰師談完之後,就麻煩你請師九如走一趟吧。”

      “我明白了。”

      說罷,兩人一起離開審訊室,將朱聞挽月獨自留在了裡頭。

      在外頭又看了一會兒裡頭挽月的情況,發現她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在角落里瑟瑟發抖。想來她已經清楚,落在伏嬰師手裡撈不著什麽好。說實話,這一次她真是踩到底線了,如若不然,多年兄妹,朱武並不願這樣絕情待她。

      同練峨眉告辭的時候,朱武忍不住問她,“練部長一向鐵面無私,這次為何願意開方便之門?”

      “你曾在藺無雙手下做事,我信任他的眼光。”

      哈,看來果然如蒼所說,藺無雙這邊真的只需要推他一把了。只是這樣看來,可憐了旱魃剛開竅就得面臨失戀。

      走出內部調查科大樓的時候,朱武看見蒼又是幾小時見過的那個姿態,閒適的靠在車門上,任路燈的暖光灑在身上。只是此刻夜色更深,映襯的橘色燈光下的人看上去越發溫暖可親罷了。

      朱武抬手對著蒼晃了晃,然後突然露出惋惜的表情,“哎喲,我忘了用這個閃死她了!”

      蒼看見他的視線停留在左手的戒指上,於是露出微笑,“見你出來,我總算放心。”

      這話說的,朱武挑眉,“你怎麼老擔心我會變卦,爲了給她一條路反而害到自己?”

      “你對自家人格外心軟,若非如此,早幾年前你就該搞定她了。”蒼抬手點了朱武眉心兩下,“也不至於今次弄出這大麻煩。”

      “怪我咯?”

      “難道不怪你?”

      “安啦,我沒好心到寧願自己去坐牢,也要放她一馬的程度。何況,我已經給足了她機會,只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都放棄了。”

      “有沒有後悔?”

      “後悔什麽?”

      “沒早點兒給她把規矩做下。”

      朱武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大概不是當好哥哥的料,教不好她的,跟你不一樣。”

      一個小時后,練峨眉下班,一出門口就見蒼和朱武倆人並排靠在車身上還沒走,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於是練部長走了上去,“你倆這大半夜不回家,在我辦公點門口談情說愛是幾個意思?”

      “這就走了。”蒼抬腕看了下手錶,好似這才發現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至於朱武的思路就很離奇了,他發現練峨眉跟他原本想的不一樣。大姐頭她很懂非常懂完全明白人,這好嘛……藺無雙那個直腸子的正經人落她手裡還了得?

      朱武覺得那是三兩下剝皮拆骨吞吃入肚的節奏,不由心中暗暗給藺校長點了個蠟燭。

      蒼看他那表情都能猜到他在想什麽,未免他將心中所思吐露給練峨眉,連忙拖著人跟練峨眉道個別就上車疾馳而去。

      朱聞挽月的事情告一段落,朱武心頭一塊石頭放下,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覺得有句話是時候問了。

      “那件事,你準備什麽時候知會我?”

      朱武說的並不很明白,但蒼卻秒懂了,“爲什麽突然想起來問了?”

      “藺校長那麼消息不通的人都跑來問了,我要是再不開口,不就顯得太不關心你了么?”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至少比練部長早吧。”

      “再具體一點。”

      “比總局早。”

      蒼笑了笑,“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我真沒在你身邊安插眼線。”朱武攤攤手,“不過道境那群老頭子身邊倒是耳目眾多。”

      握著方向盤,蒼神色輕鬆,“我本想確定之後再告知你。”

      “現在呢?”

      “其實大體定了。”

      “這樣也不錯。”朱武點點頭,“等老頭子頭髮長出來殺回之時,一境警力的保障可是更顯著,雖然苦境這邊更加能人輩出。但畢竟不好叫大家爲了你一個分局長,就放下自己分局的事兒不幹,都來支援。”

      “你這是有決定了?”

      “不然咧?”朱武抬起左手晃了兩下,“都被捆在一起了,當然跟你走了。”

      “眼下還不急,總要交代清楚手上的事務,我跟那邊說好是三個月後。”

      “讓我猜猜你屬意誰……”朱武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笑起來,“不管怎麼想,都是赭杉軍大隊長吧?”

      “赭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那重案組空出的缺兒呢?”

      “小墨當堪重任。”

      “那交通隊?”

      “太一實習也半年多了……”

      “又欺負小孩子。”

      蒼輕笑出聲,“太一擔得起的,做人導師的,自己學生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

      “唉……我倒是不太放心幽溟。”

      “你要不要索性帶他走?”

      “拐帶他弟弟離開苦境,你是要師弟掐死我麼?”

      大約還有五分鐘的車程到家,蒼突然問,“朱聞挽月會怎樣?”

      “既然讓伏嬰去……”朱武眼神冷了冷,“大約不是瘋就是傻吧,反正我這個無緣的小妹,也許早就瘋了。”

      萬般皆有命,半點不由人。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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