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缘起不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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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缘起不灭【上
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阔别重逢。
少年斜倚着长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意大利方面传来的排名资料，而犬在身后折腾他的新玩物——破破烂烂却尚且完善的保龄球，手臂伸长摆了个自认为很帅气的投球姿势，柿本从他身后走了进来。
——“骸大人，此次袭击草壁哲矢已经惊扰了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会，只怕……”
他担忧地看了骸一眼，然而对方态度一如既往的慵懒：“无须担心，千种。”
“可若是引来并盛中风纪委员长的注意怕是情况不乐观。”
“恰恰相反，我正是想引来云雀恭弥的注意。”骸慢慢坐直了身体，异瞳中光芒闪烁不定，“他那样的男人我见过了许多，多半外强中干，不过想来盛名在外也是有道理的——因而借用他的身体倒也是不错的选择，你觉得呢？”
“然而关于云雀恭弥的资料少之甚少，总觉得不应与他正面交手。”
骸沉吟着没有发话，像是在掂量话里的分量，然而城岛犬早已不耐烦地丢掉了手中的保龄球，“喂喂小柿你什么变得像个女生一样这么麻烦了beon~那个叫什么云雀的，哪里需要骸大人出手，咱们负责去处理掉他就好了嘛beon~”
柿本沉默地看了同伴一眼，试探性地望了望骸，希望得到他的认可，然而骸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正是因为那人是传说中并盛的首领我才有兴趣见他一面。而你们只需要按照之前的计划，将下一个目标——狱寺隼人给处理掉便已足够。”
柿本千种领命离去前担心地回望了一眼，在浓墨一般的黑暗中，骸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如同一位孤独的王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仿佛在等待着某种救赎。
***
交上来的数据翻到最后一页，结论显而易见，汇总成一句话。
【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来自黑曜中学。】
风纪委员长把眉头一挑。
无论怎么看黑曜中学都与此次事件脱不了干系，再之联想到这一系列打掉别人牙齿示威的恶性事件，云雀微妙地觉得反倒有些符合骸的趣味取向。
以及不久前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并盛的身影：瘦削纤长的、带着挥之不去的陌生气息、却又让他熟悉到牙痒痒的——
一定骸没错。
可是，一旦想到那潜伏在黑暗之中如同野兽一般伺机的身影，云雀心中也难免一紧，毕竟那样的骸与最初在蓝天下笑闹着无忧无虑的少年相比，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忽视的巨大变化。
但总而言之——
少年很快地收回那些无关正事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数据。不论是谁，只要是这恶作剧的主谋，那么首当其要便是将他咬杀！
这是自从骸失踪后第几次来到黑曜了？
将又一只不知死活扑上来的蝼蚁揍飞，云雀立定在黑曜影院的门口，微微眯起双眼。愈是靠近真相，少年心中愈是五味杂陈，诚然，这种心情在骸消失的这段时间常常伴随左右，陌生的情绪混合着焦躁、不满、甚至还有些许的空虚与寂寞，心绪起伏犹如潮汐到来时激荡的海面，将浪潮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久久无法平静。
而如今，他又一次站在这里。与先前数次不同的是，他捏碎在手心里的，是骸参与此次恶性事件的证据。然而骸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或许是促使云雀如今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全部。
关于剩下的那部分，一向是行动派的少年无法也不愿去想清楚。
可是……这样便能解决问题了吗？
直到头顶无止境的粉色漩涡让他无法自抑地感到目眩，他才从之前残存的回忆中慢慢醒转，尚且残存的神智后知后觉地提醒他，这个时节不可能还有这种规模的樱花绽放。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幻觉。
这种幻术师用来谎骗的把戏，一向崇尚假亦真时真亦假的行为作风，但当它夺取了你的知觉，便能通过大脑给予最直接的精神与□□冲击。
然而云雀对幻术知之甚少，他甚至都不曾对自己患有晕樱症的事实给予多少关心——毕竟无关紧要。他不知道这些情况是如何被骸、亦或许不能完全称之为骸的这个人所掌握，以至于造就他如今以一种败者的姿态立于六道骸面前的状况。
他勉强抬头看了看立在漫天花雨中的六道骸，除了那双颜色明显不同的眼睛，眼前这个人的相貌与记忆中的骸并无差别，然而……他身上却萦绕着属于黑暗的压抑气息，在粉色迷离的幻境梦魇中微微侧着头，像是迎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一般的安适，让云雀在恍惚中回忆起当初在湛蓝天空下欢笑着的、眼睛犹如最纯净的蓝宝石一般的少年。
星星点点的樱花落在云雀肩上颊上，那样轻薄的重量，却能找到他最不堪一击的软肋，一击而溃，云雀喘息着垂下头，眼下的状况容不得他再想太多，他微微阖上眼睛，直到一双皮鞋在眼前立定。
“真是精彩的表情，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没有樱花就好了呢？”
骸的声音甜蜜而轻快，如同抹着蜂蜜的毒药，恶魔的孩子淳淳善诱，捕捞的网已然徐徐打开。
***
这个漂亮的少年如今再也不能像名字一样自由地翱翔，但哪怕是以这种臣服的姿势跪倒在地，云雀的脊背却依旧不肯向他弯曲哪怕一分。骸揣摩着云雀的身体状况，然而眼前的少年面对如此高强度的幻觉攻击甚至不肯施舍一声呻吟，倒也真不是个花瓶。
“哦呀，嘴虽然很硬，身体倒是很诚实哦？”
沉默的反抗显然不能让骸满意，他毫不怜惜地拽起云雀被冷汗浸湿的额发，满意地看到对方因剧烈动作牵扯到断裂的肋骨深吸一口气，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云雀依旧咬紧牙关沉默，面上依旧冷静自持。然而当骸的目光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接触的时候，心中却没来由地觉得不安和烦躁。
——为什么这个人……凭什么，他能有如此干净且清澈的眼神。
为什么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让人感到莫名的熟悉与罪恶。
——想要破坏。
——想要玷污。
他想要看一看，这个不知世间疾苦的少年在沾染上阴暗之后，是否还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真是没意思，”骸低声咕哝一句，烦躁地将云雀推开，“虽然我讨厌聒噪的人，但稍微出点声也是没问题的吧？”
云雀被推得一顿，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清楚地知道眼下在骸面前自己是压倒性的失败，干脆连那些空耗力气的挣扎都一并省去了，如同木偶一般。
骸冷眼瞧着，用鞋尖挑了挑云雀的下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蓦地一笑：
“你知道你的名字用意大利语说是什么吗？——‘allodola’，发声是不是很好听？我听家乡那边的老人说这种鸟叫声很悦耳，那么你呢，能不能也叫一声让我听一听，嗯？”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
“还真是棘手的硬骨头呢，”骸蹲下身，贴近他的鸟儿，“不过你知道么，云雀是在春天鸣叫的鸟儿哦？”
语气中的暧昧与滑腻让云雀终于忍无可忍地蹙起眉头，抬头看了他一眼。
骸被看得一愣，即便瞳孔因为愤怒已经凝成一点，但依然抵挡不住云雀直直投来的眼神传递来困惑、厌恶、不耐的感情，然而他非常不愿意地发现其中更多的却是怜悯，就仿佛他们曾经相识，而如今再度相逢，春风得意的一方对落魄者进行毫无掩饰的感慨。
两相对照，一人陷入如斯困境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然而自己……云雀的反应被他刻意曲解成嘲弄，被瞬间戳中心事的骸眼神阴郁下来，半晌翘起嘴角，手指一勾，好整以暇地将云雀的领带一圈圈地缠绕在手指上，觉察到对方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由不得心情一好：“你知道么，越是不想叫，而我就越是想听，”他俯下身去亲吻那凌厉翘起的凤眼眼角。
——所以正好。
疼痛来的缠绵而暧昧，云雀闭上眼睛，拒绝看到却无法拒绝感知骸对自己做的暴行。
可是——如果要告诉自己这便是败者应得的惩罚，是胜者应有的态度，他又为什么会从中尝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哀。
施暴者是骸，然而他却感受到骸丝毫没能从这种□□的碰撞中得到快乐。
骸想要他开口，但就算自己开口了，
又能说些什么呢？
在头顶盘旋的樱花，像雪一样，无声地覆上两人的身体。
云雀不得不在晕眩与疼痛中艰难地调动自身残存的神智，去试图解析，试图了解面前这个人深藏在疯狂之下的脆弱。
“呃……哈啊、哈啊，你——”
骸用力地将云雀按在怀里，力气大的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脸却埋在对面肩窝，仿佛贪恋那里的温暖似的，不肯松开，声音闷闷地从那里传出来，语调上扬，依旧带着几分嘲讽。
“有没有人说过，你叫得其实很好听？”——“你害怕寂寞，和小孩子一样。”
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骸不解地看他一眼，云雀尚自喘息不定，却牢牢地凝视着骸，审判般，一字一句地。
“想要得到回应，想要在对方的回应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讨厌独自漂泊，讨厌被无视，被看穿——”
【渴望有人将我视为特殊，即便我几乎泯然众人。】
骸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力推开云雀，云雀腿一软，踉跄着摔在地上，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骸清楚地看到自己阴晴不定的脸，跟上一句，
——“软弱的草食情绪，咬杀！”
记忆中那鼓起风而像鸟儿一样高高飘扬的校服再度出现在眼前，那个总是侧面站着等着自己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终于与眼前的黑发少年合为一体。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骸早已无从察觉。
一向以自制力为傲的他，居然连伸出的手指都无法控制住颤抖，缺在即将触碰到云雀面颊时猛得停住。如果犬和千种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吧，他们心中不可一世、永远完美不留破绽的骸大人，现下跪坐在已经昏厥的云雀恭弥面前，几欲崩溃。
是啊，瞧，他都做了些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便是他用自己仅有的一切换来的再度重逢；
这便是他一手毁掉的残酷而血淋淋的现状。
出自己手的樱花幻境尚且残存，随着宿主心境的变化而迅速地惨败凋零，骸肩膀由不得一阵颤抖，终究还是抬起头来，沉默地环视一圈自己留下的惨剧。
我曾相信人定胜天，然而我用尽一切扭转命运换来与他的相逢，却是如此凄惨而绝望的模样。
呐，如果上帝还能听得到，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让我活在这世上？！
回答他的仅是穿堂而过的风声。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缘起不灭【上】
